第六十三章 離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會議室里安靜地掉根針也能聽得見，面前那台攝影機的指示燈還在一閃一閃得亮著，清歡僵直著身體坐在會議桌前，手機就擱置在桌上，因為還在攝影，她並沒有再去動手機，只是眼睛盯著前方的某一處，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桌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會議室的門重新被推開，兩個身穿警察制服的人走了進來，然後徑直坐到她的面前，其中一個看起來年紀稍大的開口：「請問你是顧清歡本人嗎？」
清歡將視線慢慢地轉移到他的身上，頭無意識地點了點。
「關於你們公司報案有員工私吞公款並轉移的案子，我們有幾句話想問你，還請你如實回答好嗎？」
「我的律師還沒到。」她稍稍低了頭，輕聲開口。
「你現在可以打電話請律師了。」另外一個年紀輕一些的朝她抬了抬手，指著桌上的座機說。
話剛落音，就聽見門又響了兩聲，接著推門走進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他在門口站定后，禮貌地開口：「各位好，我是顧清歡的代表律師李建國。」
兩個警察有些詫異地對視了一下，然後不約而同地看向清歡，似乎有些疑惑她是什麼時候給律師聯繫的。
清歡看了李律師一眼，卻並沒有感到特別的驚訝，既然之前陳易冬給她發了信息，就代表他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了，那麼接下來的事情他就一定會安排好的，包括找律師來公司協助自己。
於是她就朝對面坐著的警察點了點頭，「對，李律師是我請的律師，他在場陪我一起回答你們的問題，這應該是可以的吧？」
兩個警察沉默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翻開桌面的文件，開始了一些例行的詢問，包括她是怎麼找到韋伯資本融資的，項目是否一直由她負責，然後又問了一下她是否認識寧秋璐，和她平時私下關係如何等等。
清歡慢慢地回答著，遇到不需要回答的或是可以點到即止的地方，李律師就會在一旁輕聲地提醒著她，沒過多久，兩個警察的問題就問完了，然後又將整個問詢過程列印出來，讓清歡簽字確認。
整個過程都已經完成後，年紀較輕的那個才站了了起來，一邊將文件收拾到文件袋，一邊說：「我們會將這些文件都拿回去核對，如果還有什麼問題會再來找您的，再此期間還請您不要隨意出境或是離開S市，還有您電腦里儲存的東西我們也需要拷貝一份帶回去查驗。」
「你們這是把我列為嫌疑人了？」清歡看著他忽然冒了一句。
那個警察愣了一下，然後皺了皺眉說：「顧清歡女士，我們只是按照相應的規章制度來行事，在沒有確鑿的證據前，不會輕易將誰列為嫌疑人的，之所以需要限制您處境和離開本市，那是因為您確實是本案最直接的關係厲害人，這一點還請您諒解。」
清歡咬了咬唇，還想說些什麼，卻感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扯了一下，她轉頭看過去，卻見李律師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別再繼續往下問了。
她臉色微變，然後低首垂眸，不再吭聲了。
兩個警察都離開后，李組長和凌律師也沒有再進來了，清歡和李律師又在會議室里坐了一會兒，然後才離開。
走到走廊一個拐角處的時候，李律師才鄭重地對清歡說：「顧小姐，根據我事先了解的情況，以及剛剛問詢的經過來看，這件事很有可能你們公司會將你列為這次事件的重大責任人，具體會到哪種程度，這還要看後續警察的調查情況，你這段時間請一定要注意，不管是誰問到你關於這次事件的情況，你都不能隨意回答，尤其要注意微信和郵件的回復，最好就先回家，這段期間暫時不要來公司了。」
清歡聽了后臉色就有些發白，然後微微點了點頭。
「等警察再傳訊你的時候，你再給我打電話。」李律師輕嘆了一口氣說。
「好，我知道了，麻煩你了，李律師。」清歡輕聲開口。
李律師擺了擺手，「應該的，那我先回去了。」
目送陳律師離開后，清歡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才扶著牆慢慢地朝自己的辦公室走了過去。
一路上她收到了不少的注目禮，那些目光中夾雜著驚訝，同情，疑惑以及幸災樂禍，清歡盡量挺直了身體，在這些目光的洗禮下回到了辦公室，但是當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她終於支撐不住地跪坐在了地上。
事情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嚴重多了，清歡背靠著門，閉了閉眼，抬起手無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樣毫無準備和意識的情況下，被扯入了如此大的一個漩渦之中……所有的矛頭都對準了她，讓她沒有一點的招架之力。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公司自然也不會再讓她繼續再上班了，沒多久人力資源部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讓她回家休假。
清歡輕聲應了，掛了電話后就麻木地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公司。
正在收拾的時候，小西過來了，她在門口站定，看著清歡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
清歡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笑了笑說：「我走了以後你得多收斂一下自己的性子，別什麼事情就咋咋呼呼的，每個領導的管理風格都不一樣，新來的經理不一定喜歡你這種行事方式。」
「清歡姐……」小西站在那裡有些難過地開口。
清歡抱起手裡的紙箱，抬頭看百葉窗外，辦公區里有員工在看手機，有的交頭接耳，有的往她這邊看，自己就像是被人扒光了扔在大街上一般，無比地讓人感到羞恥。
「就這樣吧，小西，我先走了.……」似乎再也無法忍受這種屈辱一般，她低著頭說了一句，然後快步離開了。
小西看著她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輕嘆了一口氣，默默地陪著她走到電梯處，看見她走進去后，才轉身離開。
清歡剛走到樓下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低頭看了一眼，是陳易冬打過來的：「還在公司？」
「剛剛下樓……」清歡聽到他的聲音后，就嗚咽開口，之前故作強硬的心突然就無法再維持下去了。
「你等我兩分鐘，我過來接你，現在已經在你們公司前面的那個路口了。」陳易冬輕聲說。
「嗯。」
「天氣熱，你先別出來，等我到了后再出來。」掛電話前他又加了一句。
「噢。」
沒有過一會兒，陳易冬就到了。清歡抱著箱子朝外面走去，只見他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衣，袖子挽到了胳膊處，身姿挺拔立在車邊等她。
陽光鋪陳在他的身上，將他的整個身體都染成了金黃色，她心裡一暖，眼眶莫名就濕了，朝他奔跑過去，一下子撲進他懷裡，緊緊摟住他的腰。
陳易冬摟住她，知道她心裡難過害怕。他低頭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別怕，有我呢.……」
她點點頭，眨去眼睛里酸酸的淚霧，仰起頭，「你怎麼知道我這邊出事的？」
「文霄給我打電話了。」
清歡聽了一驚，然後喃喃開口，「他一定氣急了吧？可是我確實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前兩筆款都已經被轉走了，這實在不是一筆小的數目。」
陳易冬凝視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倏而淡笑，「沒關係，他不會因為這件事為難你的。」
清歡怔了一下，低下了頭，明白文霄一定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答應不會追究到自己這裡來的，她有些無意識地揪手指，眼睛又有點兒濕了。
上車后，陳易冬發動汽車，然後看了她一眼，問：「累嗎？要不先睡會兒？」
清歡搖頭，「睡不著。」
「不累的話要不我們去逛逛？」
清歡想了想，覺得現在回去也免不了胡思亂想，還不如出去逛逛，於是就點點頭，「去哪兒？」
「我知道有個地方，我帶你去。」陳易冬唇角淺淺地一彎，打方向盤，上了環路。然後一路朝著城郊的方向開去，道路上的車慢慢地變少，繁華的高樓建築也逐漸消失了，代替的是筆直的馬路兩旁茂密的樹木，眼前呈現出另一種景象——正值盛夏的季節，窗外可以看見大片綠色的原野，偶爾可以看見田裡有幾個彎腰幹活的人，有種安靜的不被打擾的美。
車在一個小山坡旁停下，清歡下了車，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就看見面前有一片蔥綠的草地，絲絲涼風迎面而來，讓人瞬間覺得舒愜無比，她不自禁深吸了一口氣。
「清歡。」陳易冬在她身後輕喚了一聲，嗓音低暗，卻格外清晰。
「嗯？」
「你要慢慢明白，一個人要真正的成長起來，有些陣痛是避免不了的，不知道這其中的滋味，你就飛不高，也飛不遠。」
清歡愣了愣，然後鼻子又一酸，不由轉過頭，極力忍住要溢出的淚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