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變化
其實下屬和上司之間約著出來跑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自己沒必要往歪處想吧？清歡努力鎮定地站在原地，說服著自己，可是當看見莫何為Miss寧拉開車門，並且親昵地為她捋了一下額前的碎發時，她瞬間又開始不淡定了。
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Miss寧已經結婚，她的丈夫在一次公司新年聚會的時候還出現過，兩人看起來很是恩愛的樣子。
莫何的車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清歡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直到感覺到天空飄起毛毛的細雨，濕了自己的鬢髮，她才慢慢地朝著不遠處的公寓樓方向走去。
雖然Miss寧已經儘力爭取還是讓小西他們幾個和自己合作，以減輕到了新公司后和同事重新磨合的壓力，但是清歡他們進德聚后的這半個月來仍然過的不輕鬆。
新的公司，新的環境，新的制度，還有新的環境和同事需要適應，再加上由於瑪莎離職了快兩個月，原本她手下的人為了自保，紛紛都投向了特瑞莎的懷抱，現在Miss寧來了公司，但她畢竟不是從公司內部系統升任的，根基不穩，所以許多人都還持著觀望的態度，搖擺不定，而有的人乾脆仍然站隊特瑞莎那邊，期盼著她能擠走Miss寧，重攬大權，他們也能跟著水漲船高。
因此Miss寧在公司就有些舉步維艱的味道，除了清歡他們幾個，她幾乎沒人可用，而清歡他們畢竟不是正規軍出身，之前和小南他們的競爭可以說是劍走偏鋒，僥倖贏得了勝利，但是面對德聚這些不管是學歷還是經驗，都遠遠甩出他們一大截的精英們，幾番交手下來，清歡明顯就有些筋疲力盡了。
還有那種揮之不去的無力感和挫敗感。
就像是在例會上做月報的時候，她就遭到了一次技術性的碾壓。
清歡彙報在前，整份報告框架雖是齊整，競爭對手分析很淺顯，未來規劃創意蒼白，數據準備也不充分。前面的鋪墊差強人意，後面的預算計劃再完整也沒有說服力。
莫何在會上很沉默，整個過程不發一言，但清歡能感到他愈發心不在焉，到後來甚至都有點坐不住了，椅子左右輕晃，手裡轉著鉛字筆，直到整份報告說完，筆「啪」地一聲掉在會議桌上一聲脆響，他沉沉說了一句：「好了，下一個。」
特瑞莎那組的成員做完彙報后，清歡的頭都差點低到了地上，這其中的差距實在是太過明顯，太讓人汗顏。
果然，那組彙報完了，就得到了莫何讚許的一聲：「good。」
高下頓時立現。
莫何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清歡一眼，彷彿在無言地表達出自己的失望。
Miss寧的臉色也不好看，身體有些僵硬地坐在那裡，鮮有的沉默，像是被人點了穴一般。
這次的彙報直接關係到產品條線的分配問題，很明顯，準備工作做的好的那一組，將會得到公司最近花了大力氣研發出來的新產品的銷售資格，而且公司在背後給的支持也將是前所未有的，誰拿到了，就意味著業績將會呈現幾何倍的增長，而半年後的分公司總經理職位，自然也就是沒什麼懸念的事情了。
「好了，你們的報告我都聽完了，現在，就來宣布一下產品線的分配情況吧。」莫何漫不經心地轉著筆，唇角的笑若有似無。
明知道結果的走向將會是什麼樣，但是這一刻清歡心頭的鼓點還是忍不住越敲越快，彷彿震得肋骨都酸疼。
「產品條線A由Miss寧帶領的小組來負責，特瑞莎仍然負責自己組原有的項目。」莫何緩緩地啟齒道。
會議室的空氣彷彿在一瞬間都凝固了，所有人的臉上都明顯地露出詫異莫名的神色來，但是卻沒有人對他的決定提出質疑，大家都靜靜地坐在那裡沒有動。
這個時候，明凈的玻璃窗上傳來嗒嗒的聲音，打破了會議室內的寂靜，外面的天空毫無預兆地下了雨，嘩嘩地打在玻璃窗上，在莫何宣布散會的時候，清歡忍不住朝特瑞莎的方向看了一眼。
卻發現她的臉色十分的平靜從容，沒有絲毫類似於憤怒或是不平的情緒，彷彿剛剛莫何的決定，不會對自己產生任何的影響一般。
也許這就是久經沙場歷練出來的大將風範？清歡回到座位上后，用手托著下巴，有些怔怔地想著。
晚上清歡和小西他們聚在一起吃飯。
酒過三巡后，大家的精神稍稍放鬆了一些，小西忍不住端著酒杯，嘖聲嘆道，「今天早上的那一出可真TMD的離奇，就我們這樣兒的，居然也能拿到公司的新開發的那個產品線？說實話，我還真有些替特瑞莎她們那組不值……」
「是啊，這莫總的做法真是讓人猜不透啊，一邊是忠心跟了他那麼多年的下屬，無論是從感情上說，還是工作能力上來說，他也不應該選我們這邊吧？」吳晗也搖著頭，一臉的不解，「和特瑞莎那幫訓練有素的手下比起來，我們簡直就像是雜牌軍嘛。」
「有你這麼自貶的嗎？」高磊有些不服氣地白了他一眼，「我倒是覺得，大老闆既然選了我們，肯定就有他的思量，也代表著我們身上一定有什麼是特瑞莎他們那邊不具備的，我們只要按照上面的指示好好去做就行了，管它那麼多幹什麼……」
「高磊說的對，大老闆的心思我們猜不透，就乾脆別猜了，他既然把新產品給了我們，我們好好去做就是了，其他的，想那麼多幹什麼。」清歡舉起酒杯，笑了笑說，「我很慶幸我們幾個人還能在一起合作，這樣，就比什麼都強。」
然後仰頭，一干而盡。
「清歡姐說的對，我們還在一起，就比什麼都強，好歹咱們也是一起從風雨里走過來的，我覺得就這點凝聚力來說，特瑞莎他們組上的那些人就都比不上。」小西也笑嘻嘻地舉起了杯子，一口乾了手裡的酒。
高磊和吳晗情緒也被帶動了起來，紛紛也舉杯，大家喝完了酒之後，又在餐廳里說說笑笑了半天，直到餐廳快打烊的時候，才相互攙扶著離開。
坐在計程車上從公司附近路過時，清歡扶著有些沉重的頭顱，極力地想睜大眼睛看著窗外，只見那一處剛被雨水洗刷過的CBD建築群，在漆黑的夜裡，那一棟棟高聳入雲的大廈，被霓虹燈帶細緻地裝飾起來，有種白天看不到的精緻瑰麗。
回到公寓，酒精帶來的睏倦越發的洶湧，她實在撐不下去了，來不及換衣服和洗澡，就重重地倒在了床上，沉沉睡去，在徹底陷入黑暗的那一剎那，腦海里閃過的最後一幅畫面，定格在了早晨莫何捋過Miss寧頭髮的那一幕。
「特瑞莎這回要被氣慘了吧，莫總居然這樣明顯地提撥那邊。」
「可不是嗎？聽說她回辦公室后砸了三個杯子，艾倫他們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唉，我看特瑞莎這回是栽定了，還以為瑪莎走了之後，她就能翻盤呢，沒想到又來一個Miss寧.……真是失算。」
「你們說Miss寧是什麼來頭啊，莫總居然這樣維護她，不像他平日里的風格啊。」
「不知道嘛，反正肯定來頭不小，我看特瑞莎這回夠嗆，不過也是，一個老女人了，能成什麼事情。」
洗手間的低語漸漸地小了，等徹底消失聽不見后，清歡才從隔間慢慢地走了出來，她一邊打開水龍頭洗手，一邊失笑著搖頭，這洗手間不愧為八卦最集中的地方，她沒想到自己上個廁所，也能免費聽到這麼精彩的一幕。
關水，抽紙，擦乾了手準備離開時，清歡聽見隔間又一個響動，她腳步不由一頓，有些好奇地望過去，想看看是誰和她一樣這麼有興緻，躲在裡面聽完了整個小劇場。
當裡面的人走出來時，她卻不由愣住了，沒想到出來的居然是八卦的女主角之一——特瑞莎。
她出來的時候就看見清歡了，卻什麼也沒有說，十分淡定地打開水龍頭洗手，擦乾手之後，還慢條斯理地掏出粉盒補了個妝，然後才轉身離開。
清歡愣愣地看著她，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直到特瑞莎從她身邊路過時，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還杵在這裡幹嘛？覺得這兒風景不錯？」
清歡頓時大囧，忙尷尬地笑了一下，然後就飛快地溜走了。
回到座位上，想起剛剛在洗手間聽到的那些竊竊私語，清歡心裡突然有些感慨，不過短短兩天的時間，公司里的風向標就迅速發生了變化，之前還唯特瑞莎馬首是瞻的那群人，紛紛開始向Miss寧示好起來，連帶著清歡他們也感受到了這種明顯的善意，最直接的感知就是，手裡的項目推進起來時，比原來順利了不知多少倍。
而這種變化，應該是在會議室里，莫何宣布新產品由他們接手的那一刻，就註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