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留宿
「我怎樣?宋海,我們已經分手了,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所以不管我是醉死在外面,還是凍死在路邊,和你都沒有半分錢的關係了,請你現在就走,滾出我的視線去。」
陳易冬聽到這裡嘴角不由彎了彎,這女人脾氣死犟啊,看來是小兩口吵架了,他無聊地吐出一圈青煙,不打算繼續停留了,準備回餐廳去等車。
「清歡,你知道我不會放心你這樣一個人在外面的,所以不然你讓我送你回去,不然你找另外的朋友來接你,否則我就和你在這裡待一晚上。」
「你還嫌我不夠丟人是不是?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未婚夫劈腿了嗎?」清歡的聲音突然變小了,卻帶著一絲哭腔,「宋海,你放過我行不行,給我留一點點自尊好嗎?除了這點點可憐的自尊,我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聽到這裡,陳易冬不由訝異地回過頭,看見顧清歡蹲在地上,雙手抱著自己的肩膀,像一隻受了傷的迷途小獸,渾身都散發著絕望的氣息,她面前的男人沉默了良久,才緩緩地蹲了下來,說了句:「對不起。」
顧清歡募得抬起頭,定定地看著他,眼裡說不出是種什麼樣的情緒,憤怒,痛苦,絕望,似乎還夾著一絲不舍,最終這些複雜的情感都歸於平靜,她一聲不吭地站了起來,身子有些不穩,但是很快扶住了牆站定,轉過頭時卻看見陳易冬站在離自己幾步遠的地方,她微微有些詫異,身體卻先自己的大腦做出了反應。
「陳易冬,你還沒走嗎?」她突然轉身朝他的方向走了過去。
「啊?」陳易冬愣了愣,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好點了點頭,「等車呢。」
「那我們一起走吧。」她上前兩步,做出和他十分熟絡的樣子,走到他身邊時,卻用一種小的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懇切的說,「拜託了,幫個忙。」
陳易冬還來不及回答她,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是叫的車打過來的,只好先接起了電話,司機告訴他車已經停在路邊了。
清歡見狀不等他掛了電話,就立即把他往路邊的方向推走著,走到車前後,拉開車門把他直接塞了進去,跟著自己也坐了進去。然後就吩咐司機開車。
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絲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徹底地震驚了陳易冬,他微微張了嘴,一動不動地看著顧清歡,突然覺得那個叫宋海的男人對她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吧?就她這狀態,再去蘭桂坊喝一輪應該也沒問題。
「對不起,」清歡從後視鏡里看到宋海的身影越來越遠,最後漸漸消失不見,輕聲開口,「你前面找個地方把我放下來就可以了,我自己打個車回去。」
「不用了,你家住在哪兒?我好人做到底把你送回去吧。」陳易冬揉了揉額角,有些頭痛地開口,「你畢竟喝了那麼多酒,送你回家這點風度我還是有的。」
清歡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加上自己確實也有些暈乎乎的了,便沒有多說什麼了,報了自己家的地址后,就靠著車後座,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這一閉眼,意識就徹底陷入了黑暗中。
等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身上只穿著單衣,卻一點也不覺得冷,她坐了起來,覺得頭痛欲裂,赤著腳踩在地上,卻覺得地板暖暖的,床角地上有一個袋子,裡面她的衣服被塞成了一團,隱隱還有些難聞的味道飄出來。
清歡驚詫莫名,扭開門鎖,悄悄地走出房門。走廊里鋪的全是地毯,走上去無聲無息,再往前,就可以望見挑高進深的客廳。
樓下十分安靜,沒有人。
諾大的別墅顯得十分空闊,她拐了一個彎,那裡有扇門,門后似乎有微小的聲音。
清歡推開門走了進去,西式廚房前有設計獨特的中庭採光,別緻的下沉式庭院里,種了一株極大的丹桂。丹桂的葉子油亮油亮,映在窗前,彷彿盈盈生碧。
陳易冬正在煮咖啡,聽見響動后回頭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轉頭繼續。
清歡愣了愣,然後有些不自然地開口:「那個,昨晚……」
「昨晚你醉的不省人事,吐了我一身,又不知道你家在哪裡,去酒店開房間你我都沒有帶身份證,所以我只好把你帶回來。」陳易冬淡淡地說,然後隨手將麵包片擱到盤子里,塗上果醬,然後把盤子推到她面前。
清歡聽完心裡不由哀嘆了一聲,自己喝了酒反應會來的比較遲緩,最先會看上去像沒事兒人一樣,但是等不了多久就會顯出醉態來,很明顯,自己昨晚沒能抗到回到家就醉了過去。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陳易冬一眼,見他仍然沒有任何錶情地端著自己的那份麵包,然後坐在餐桌前,一聲不吭地吃著,沒有任何要和自己交流的意思,清歡到了嘴邊道歉的話語又咽了下去,只好也坐下,想要努力地將盤子里的早餐吃完。
廚房裡的原木餐桌很寬又很長,新鮮的插花被他隨手擱在餐桌中央,擋住他的大半張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整個空間只聽見刀叉偶爾相觸,發出細微的叮噹的聲音。
兩個人都十分安靜,外頭的雨又下起來,滴滴答答,她望了眼外面下得細密的雨,然後轉過頭來,鼓起勇氣開口:「昨天謝謝你了。」
陳易冬不置可否,仍然高冷,沒有說話。
這時清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低頭見是母親打過來的,母親知道她在上班,沒什麼急事是不會這個時候打來的,於是她慌忙接了起來。
「喂,媽,出什麼事了?」
「清歡,你爸又犯病了,人都暈過去了,怎麼辦啊……」母親焦急彷徨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清歡腦子裡轟得一聲響,立刻站了起來,穩了穩神,強制自己冷靜下來,「媽,你別急,先打急救電話送爸去醫院,我馬上就請假回來。」
掛了電話后,她拔腿就要往外跑,陳易冬喊住了她,「你就這樣出去?」
清歡看了自己身上的單衣一眼,愣住了。
「安安在這裡有套運動服,你們身形差不多,先給你穿吧。」陳易冬扶額,嘆了口氣。
清歡換好衣服后,陳易冬又送了她去汽車站,在路上時她給Miss寧打了電話請了個假,下車的時候甚至來不及謝謝陳易冬,就朝售票處奔了過去。
買票的時候卻被告知今天高速封路了,這會兒去她老家的班車暫停運營,清歡急得差點哭出來,又慌忙去了火車站,買了最近一班回去的票。
火車緩緩開動的時候,母親又打電話過來了。
「清歡啊,你別太著急了,宋海已經趕回來了,你爸爸現在在手術室呢。」
清歡頓時呆住了,「宋海回來了?」
「是啊,我給你打了電話后就給他也打了個電話,他連忙開著車就過來了,你說你們這兩個孩子,怎麼也不知道互相先打個電話,搞得一個開車,一個坐火車,多麻煩啊……」
清歡突然沉默了,一時不知該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火車到站的時候是半夜了,宋海開車在火車站等她,她出站的時候,就遠遠看見他斜靠在牆邊,低頭抽著煙。
「麻煩你了,我不知道我媽會給你打電話。」清歡默默地走到他面前,客氣地說。
「沒關係,上車吧,我們先去醫院。」宋海低聲說了句,然後就扔掉手裡的煙頭,和清歡一起朝車的方向走過去。
到了醫院的時候,顧父已經做完了手術,現在在特護病房監護,如果今晚沒什麼情況的話,明天一早就可以轉普通病房了。
母親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面容十分的憔悴,看見她走進來的時候,本已混濁的眼睛頓時亮了亮,然後抓住她的手,無聲地哭著。
父親這一病,又再次擊垮了母親,清歡心裡一酸,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著她。
過了一會兒,母親心情平復了一些,清歡才扶著她進電梯,將她送上計程車,讓她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再過來,母親見有宋海陪她,並沒有多說什麼,便由著他們在醫院守夜了。
她重新回到病房外面的時候,看見宋海還坐在椅子上,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來守就好,明早我就給媽說你有事先回去了,過段時間等我爸身體好些后,我再告訴他們我們已經分手的事情。」清歡走過去,低低地說。
「沒事,我請了兩天的假,明天晚上的時候再回去好了。」宋海看起來沒有表情,只是聲音聽起來有一絲疲憊的感覺。
清歡沒有說話了,與他隔了一個座位的距離坐下,愣愣地盯著前方潔白的牆壁。
「你,還好吧?」良久,宋海才沙啞著聲音問。
清歡淡淡地「嗯」了一聲。
接下來又是尷尬的沉默,也不知過了多久,清歡還是沒能忍得住,那股不甘心的情緒又襲上心頭,她突然抬起頭來看著宋海,「能不能告訴我,她到底比我好在哪裡?能讓你這麼決然地放棄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
「清歡,你怎麼還是不明白呢,我們的感情早就存在問題了,不管有沒有她,我們都會走不下去的。」宋海有些無奈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