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祭拜
今天的他不似往日穿著那麼隨意，而是西裝革履，可能不太適應，很是彆扭的撐著衣服。
「走，我們走吧。」肖偉明拉了拉衣袖，打開車門。
林峰一臉詫異，不知道他們這是要去哪，看到母親鑽進了車裡，他也跟著坐了進去。
車子緩慢駛出小區，林峰看著熟悉的場景，這麼多年了，這個小區似乎並沒有什麼改變，看著一幕幕畫面，回憶鮮活了起來。
陽光普照，光線透過車窗射進來，有些耀眼，林峰靠在後座上，微微閉上了眼睛，他想到了兒時的時光，一家三口，走在林蔭道路下，臉上洋溢著幸福快樂的笑容，那副畫面像是永不腐朽的雕像，深深地定格在腦海里。
「林峰。」母親在耳邊呼喚。
打了個激靈，林峰從回憶中醒來，發現母親正面對著他，這時，車已經停了，遠處風景秀麗，放眼望去，山高水闊，層林盡染。
「下車了。」母親提醒。
林峰走下車，抬起頭看著高高的藍天，今天的空氣格外清新，像濾過似的，一行行大雁在天空飛過，投下一片陰影。
「我們走吧。」肖偉明沉重的說。
林峰轉過身，這才意識到前面便是青山陵園，這時，他的表情凝固了，怔怔的看著那個方向，內心裡無比沉重。
母親在旁邊的花店裡買了一大束花，白色的花瓣在陽光下散發著刺眼的光芒，肖偉明也買了一束花，表情滿帶哀傷，他一身黑色西服，沉重的立在那，顯得莊嚴肅穆。
走到陵園深處，三個人立在一處墓碑旁，他們將花放下，看著墓碑上的照片，上面的字跡雕刻工整清晰，王誠宇三個大字格外耀眼。
「誠宇，我們來看你了。」母親心酸的盯著墓碑上的圖片，眼角微微濕潤。
林峰看著熟悉的頭像，那一刻，無盡的思念從心底湧出，瞬間就將他淹沒，他再也抑制不住，一時間模糊了視線。
曾幾何時，他多麼想來這裡看看，可是卻一直沒有勇氣，小時候受人歧視和欺凌，他都是咬牙挺過來，哪怕在夜深人靜時想起父親，最多的只是抱怨，其實他是多麼渴望可以有個健全的家庭，只是在那場噩夢之後，一切煙消雲散。
在那個冰冷的小道里，他急促的推開人群，日盼夜盼等來的卻是一具血淋淋的屍體。
那一幕，至今在他的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那個時候的他脆弱敏感，不知道當年的真相，而母親一直故意隱瞞，對他三緘其口，甚至不允許他接觸案子，對父親的事情從來都是隻字不提，他的內心裡產生了太多懷疑，直至長大懂事以後，他才隱隱意識到一切並不像表面那麼簡單，也就在那時，他的心裡萌生出了調查真相的念頭。
肖偉明打開一瓶二鍋頭，澆灌而下，隨著嘩啦的聲響，辛辣的酒味沖鼻而來，他沉重的說：「誠宇，我知道你喜歡喝酒，特意帶來了你最喜歡的二鍋頭，我一定會幫助他們查明當年的真相，你就安心吧。」
墓碑上的照片在陽光下熠熠發光，清瘦的面容，莊重的神色，漸漸與記憶中重合，然後再也化不開，這一幕，徹底定格。
中午的金色陽光透過縫隙，灑在褐色土地泛黃的小草上，蕭瑟的秋季，視線里滿是感傷的景象。
三個人祭拜完畢，心情沉重的走出陵園，陽光下，諾大的陵園格外清冷，遠遠望去，一排排墓碑排列整齊，在視線里散發著炙熱的光。
已經到了飯點，寬闊的馬路旁車流涌動，只是這裡卻無比冷清，肖偉明拉開車門，回過身說：「我帶你們去吃飯吧。」
林峰無奈的攤開手：「我沒有胃口。」
母親蹙著眉頭，拉著林峰往車裡推：「難得你肖叔叔請客吃飯，再沒胃口也得吃點。」
肖偉明一臉苦笑，他鑽進車裡，帶著他們來到了一家破舊的餐館，這家餐館雖然裝修不怎麼樣，但是裡面人滿為患，也足見有其風格特色。
在最角落裡坐下，肖偉明點了幾個菜，目視著遠處，安靜的說：「一晃二十多年了，這家店並沒有什麼變化，當年我和你父親剛來上班時，經常來這裡。」
林峰喝了口水，沉重的問：「你們當年到底執行什麼任務，為什麼會出現那種情況？」
肖偉明嘆了口氣：「當時你父親做了卧底打入了犯罪團伙的內部，我們得知那些犯罪分子將會在洞山市交易，我在外側接應，本來你父親都已經掌握證據，我們準備徹底清除犯罪分子，只是沒想到突然出了變故，我和他失去了聯繫，等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
肖偉明雙手扶額，無比難過，想到當年的慘劇，他已經說不下去了。
「可是為什麼說他叛變了？」林峰眼神裡帶著滿滿的疑惑，「為了打擊犯罪分子，他已經犧牲了，不但沒有得到表彰，反而落下了那麼一個罪名。」
「那是因為。」肖偉明猶豫了會，嘆了口氣，說，「你父親提供的信息都是假的，那次行動，我們損失慘重，而且韓棟傑親眼看見你父親開槍打死了一名警員，那名警員身體里的子彈，根據彈道鑒定確實是你父親手中的槍。」
「韓隊？」林峰明顯吃了一驚。
「對，就是他。」肖偉明敲打著桌面，「當年他也是策應人員，第一批潛藏在犯罪分子之中的卧底，事後我問過他這件事，他非常堅定，說他當年並沒有弄錯，我本來想找他再聊聊，只是他最近心臟病突發，還在住院呢。」
想到那個韓隊，林峰心裡總有點不舒服，當年的事情是一個大謎團，他必須要衝出眼前的迷障，弄清楚一切。
很快服務員把菜端了上來，林峰掃視了眼，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韭菜雞蛋、肉末茄子、糖醋裡脊等，飯菜色澤鮮艷，散發著一股香噴噴的氣息。
四面的顧客都是中年大叔，他們相互閑聊著，一時間觥籌交錯，看著熱鬧的氛圍，林峰有些恍然若失。
也許當年父親也是坐在那個位置上，如他們那般，臉上洋溢著幸福快樂的笑容。
只是這一切終究如煙般散盡，在歲月的長河中，成了不可磨滅的回憶。
肖偉明咳嗽了聲，問：「那個，你想好了嗎，我聽你母親說，你想做一名警察。」
林峰還未回答，肖偉明繼續說：「我們的情況你應該知道吧，整天與犯罪分子打交道，經常處在生死一線……」
林峰堅定的說：「我知道，我想好了。」
肖偉明再次敲了下桌面，上下打量著林峰：「好了，我知道了。」
聊了許久，林峰對以前的事情，了解了不少，同樣也知道這件事情究竟有多複雜，想要將十年前的案情弄清楚，任重而道遠。
可是事關父親的清白，當年的真相，他必須要弄明白，一切都要水落石出。
到了午後，餐館里的人幾乎都走光了，此刻陽光格外柔和，金色的光線靜靜灑落在城市各個角落，一隻小花貓慵懶的趴在門口，散漫而又可愛。
林峰想要伸出手摸一下，那隻小花貓喵一聲爬起來跑遠了，他無奈的笑了笑，這麼多年了，他其實一直想養只貓的，只是放在家中無人照養，帶進學校又不方便，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林峰抬起頭，雙手放在額頭，安靜的看著天空，陽光穿過指縫，撒下來點點光斑，看的雙眼越發沉重，午後的倦意拖著疲憊的身體，讓人意識昏沉。
緩慢的被母親推上車，他靠在後座上，安靜的閉上眼睛，模糊中睡著了，等母親將他喚醒，他已經到了小區。
「怎麼這麼困？」母親有些疑惑。
林峰無奈的揉了揉眼睛，說：「我這兩天作息不規律，打亂了生物鐘，導致時不時就犯困，緩兩天就好了。」
想到了林峰的經歷，母親一臉沉重，慢慢的走下了車，兩個人走不幾步，肖偉明站在身後溫和的說：「淑英啊，等什麼時候有空，記得帶林峰來分局看看。」
「放心吧。」林淑英回過頭，「我抽空帶他過去看看，以後他還需要你多關照呢。」
林峰立在原地，大有深意的看了眼肖偉明，這麼多年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喊母親的名字，而且去掉了姓氏，這不由得讓他胡思亂想。
渾渾噩噩的回到家裡，林峰坐在沙發上，他仰著頭看著天花板，在默默的發獃，母親拍了他一下：「既然這麼困，還不去房間里休息。」
林峰哦了聲，正要站起來，母親又說：「這個星期好好放鬆下吧，學校那邊我已經聯繫過了，等過了這個星期，你再去上學。」
「嗯。」林峰點了下頭，母親一直都比較通情達理，無時無刻不在為兒子著想，也許這便是偉大的母愛吧，這總能打動他。
打了個哈欠，林峰搖搖晃晃朝著卧室走去，剛躺在床上，還沒休息會，一陣刺耳的鈴聲響徹了整個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