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辭行

  在北越嶺上奏要去北疆的時候，免不了的是一頓送別宴。


  席間根本就沒有丞相離世的哀傷，發生了這麽大的一件事，大家卻還是這樣，該笑的笑，該哭的哭。


  氣氛，根本不對勁。


  不是說，連明玉是權臣嗎？不是說，連家是三大家族之一嗎？

  大概也是因為三大家族隻剩下一個家族了，所以大家對於北越嶺的態度，變得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


  今晚，牧之黎穿著一身繁瑣的宮裝，走在全身盔甲的北越嶺身邊，突然覺得所有的視線全部都在自己的身上，雖然之前牧之黎就很享受有人凝視她的感覺，但是這一次，她所感覺到的卻不是從前感覺到的優越感，而是一種莫名的壓力。


  在扳倒連明玉之後，牧之黎的身份變得更加敏感。


  失去了連明玉之後，平成公主還有什麽利用價值？從一開始嫁給北越嶺的時候開始，牧之黎就作為一個半棄子狀態的棋子到底應該怎麽辦？如果是作為長公主留在京城，那麽，可能會成為北越嶺的羈絆？

  對於最近牧之黎與北越嶺之間的表現，所有人都看在眼裏，商徵也在摩挲著想著，到底是不是該好好再次利用自己的姐姐？

  無情最是帝王家，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


  外麵突然劈下一道閃電，閃電的強光把所有人的臉龐都照得煞白煞白，然後再也看不見那一瞬間，各人的表情。


  緊接著就是悶悶的響雷，北越嶺感覺到，自己的手掌被一個小小的手抓得緊緊的。


  “別怕。”


  “我知道。”這幾天，牧之黎一直在聽北越嶺說自己所在位置的危險，然後意識到如果和北越嶺過於親密的話，自己就會變得特別危險，所以趕緊把自己的手放開。


  感覺到牧之黎溫熱的小手的離開，北越嶺的手虛握了一下，然後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心底的失落。


  他喜歡牧之黎，他喜歡這個比平成公主更具有靈氣的牧之黎，雖然，他知道，牧之黎和平成公主商萱其實是同一個靈魂。


  也許沒有人會愛上同一個靈魂，愛上的隻是某一世中，靈魂中所帶著的特別的特質。


  等到商徵落座的時候，辭行宴正式宣告開始。


  身穿五顏六色的舞姬在殿中央回旋，起舞，旋律有時略憂傷，又是卻歡快。


  終於，一曲終了，商徵讓所有的舞姬下去。


  “既然是辭行宴，就該讓駙馬高興高興一回，不知道這次朕特地為你舉辦的辭行宴，你可喜歡？”商徵問，“朕記得小時候，你小時候，也有進過京城，先王為你父王舉辦過辭行宴，你父王居然哭了下來。”


  商徵這番話說得老氣橫秋，那張明明還是稚嫩的臉頰上，寫著一種名為我是老者的感覺。


  明明就該是好好遊玩人生的年紀，明明就是天真爛漫的年紀，明明就是不該知道這些東西的年紀，卻被早早的卷入不見硝煙的鬥爭之中，然後在裏麵摸爬滾打地再也不像是一個小孩子。


  “父王本就不喜歡離別，他可以在戰場上像個戰神一樣守衛臨朝，卻在每次戰鬥之後，為每一個為國家流血的侍衛流淚。”北越嶺說。


  牧之黎就坐在北越嶺的身邊，從北越嶺的眼神中，牧之黎看見一種名叫敬畏的眼神。


  北越嶺本就是敬畏前一個北門公的吧？

  “那你呢？”


  “我從小開始，血液就是冷的，被北疆的風吹冷了。每一個戰死沙場的兄弟，隻會是在我的心中長存，而不是已經死亡！每一個人的犧牲都不是死亡，他們永遠活在每一個人的心中。”


  北越嶺的話語帶雙關。讓每一個人不禁為北越嶺的話產生敬畏。


  隻是這個敬畏更隱藏了別的什麽東西。


  “這話說得，好像戰場會讓每一個人的血變冷，不行，朕的皇姐，萬金之軀，本就是享福的。再加上隻不過去了北疆一年，回到這裏十天有八天都是臥床休息的，北門公這樣心疼皇姐，應該會讓皇姐留下來吧？”


  商徵的這句話一說出來，就讓牧之黎的心涼了半截，他還在想要怎麽樣才能最好地利用平成公主這個身份，牧之黎這個靈魂嗎？


  還是說，要讓她牧之黎再一次看到死亡？

  不行！絕對不可以，她可是牧之黎！她才不是平成公主，屈服於自己的心願，嫁給不愛的人，或者說是被蠱惑？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皇上這句話說得有些過了吧？”牧之黎突然說話，“我要去哪裏都是我的事情，而不是皇上能夠決定的，我要去北疆，非去不可。”


  “皇姐，又不聽話？”


  商徵說這句話的時候，牧之黎的雞皮疙瘩起了滿身，但是看著商徵眼中越來越盛的笑意，卻不自覺的毛骨悚然。


  他，又有什麽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