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劣勢
洛城夕在夜色之中散著步，卻看見自己的妹妹急急忙忙地走入了假山，鬼鬼祟祟的，行跡令人生疑。
自己的妹妹是被連家收養的事情，他並不是想視而不見，而是，他的妹妹，他最想保護的人，正忠心耿耿地用自己的心想著連家。而他，隻是不被自己妹妹承認的哥哥而已。多年來，他多想再次光明正大地回到自己的家，可是現在這個家卻成了空殼，還變成了皇家消暑的行館，再也不是他家的居柳別苑因為有了曲格的存在，才散發出那麽一點點暖意。
可是，曲格卻傷了他的心。
該不該跟上去？
洛城夕略微一沉吟，還是跟在了曲格的身後，如今曲格是連家的人，現在這個樣子肯定是有什麽情況的，所以，即使是為了北越嶺，他也該走著一趟，即使他和他唯一的親人從此以後萬劫不複……
那曲子似乎很長很長。
聽得牧之黎手腳都覺得略微有些冰冷，但是那隻笑的像是狐狸一樣的連明玉卻一臉淡定地喝著酒。
那個笑容到底是什麽意思？是宣戰還是其他什麽？咬著牙，與連明玉的目光對峙著，也不借用別人的力量，甚至連在一旁記恨著牧之黎捏了一把的北越嶺也沒有空理會。
所有人都感覺到這裏緊張的氣氛。
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一句話。
“這樂聲似乎不適合這裏的氛圍。”牧之黎說，“不知道丞相為什麽要在這裏送出這曲子？”
邊疆的寒涼，凜冽，戰火，廝殺，仿佛像是一幅幅畫卷走馬燈似的在牧之黎的腦海中回放。更可怕的是，剛剛牧之黎突然覺得背脊一涼，之後就仿佛看見連明玉與北越嶺、商徵之間的廝殺。
毫無疑問的是，連明玉擁有足夠的力量在自己所屬的地盤範圍內殺死北越嶺和商徵，但偏偏這兩個危險的主角卻毫無反應。
“居安必定思危，這一向是我連家的家訓，即使是在這種場合上，我也不能忘記我自己是誰，忘記別人是誰，而縱情玩樂。”
連明玉這話說得一語雙關。
如果牧之黎是連明玉那邊的人，自然會為他拍手叫好，但是在連明玉與北越嶺之間，牧之黎還是選擇了北越嶺。
哐當——
是商徵手上的酒杯倒下來，牧之黎的眼睛被吸引了過去，相信商徵也聽懂了連明玉的話，應該生出了收手的打算，如果他們要收手的話，那麽他們埋伏在外麵的軍隊怎麽辦？
及其細微的磨牙聲鑽入牧之黎的耳中，是北越嶺磨牙的聲音，仿佛帶著經久不變的怨恨以及至對方於死地眼神。
那個仇恨對於北越嶺來說真的那麽重要嗎？
不過是別人家的事情，為什麽……
慌忙之下，牧之黎忙按住北越嶺握成一個拳的手，輕輕安撫，“不要輕舉妄動，論政治，你是絕對比不上連明玉的，如果你想讓你的手下白白送死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晚上就是你的忌日。”
“先不論這個連明玉是不是連家的家長，隻憑他年少相位，且鮮少有人說他壞話，就該知道他是一個厲害角色，民間的那句‘惜為丞相，不為少年’，絕不是什麽空穴來風。”見到北越嶺稍稍安定了一些，牧之黎盡量柔聲勸道。
“這首曲子，想必大家也聽夠了吧？”商徵開口，像是已經受不了曲中所帶來的壓抑氣氛，“即便丞相想居安思危，但我們現在是來這裏消暑的，該玩的時候還是要放開來玩。”
看來商徵已經放開了，但是為什麽連明玉眼中的仇恨還是那麽深？
原本，牧之黎隻是以為商徵才是策劃這件事的主角，但是現在看來，似乎是自己當時弄錯了，眼前這個貌比女子的北越嶺似乎才是整件事的主導者。
“你不適合在朝野玩弄權術。”牧之黎說，“這個地方並不適合你，你隻適合在戰場上真刀真槍，與敵人拚死決鬥！”
有些人天生就適合權鬥，而有些人卻天生適合明鬥。
就像連明玉之於朝野，而北越嶺之於戰場。
“你去哪裏了？”
餘光瞥見曲格的身影，牧之黎便問道。
“回公主，奴婢隻是出去了一下。”
本來還想多問曲格幾句，但是現在的情況牧之黎根本抓不住，或者說……牧之黎根本就沒有多大的把握能掌控全局，早知道當時就不耍帥覺得自己什麽東西都已經知道，就不需要從他們的口中套出什麽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現在不僅是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情況，連自己這一方都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那現在我該怎麽辦？”
“與連明玉握手言和。”是曲格的聲音突然出現。
牧之黎盯著曲格那清亮的眸子，帶著懷疑，問，“什麽意思。”
“洛城夕在我手裏，如果……”
聽到這句話，北越嶺幾乎要暴動，但是還好牧之黎足夠冷靜，“不想洛城夕出事的話，就好好坐著。”
好一會兒，北越嶺才道，“洛城夕是你的哥哥。”
“是不是我的哥哥，我自己知道。”曲格說，“北門公連自己的妻子都可以合謀害死，對於其他人的冷漠應該是會接受的才對啊。”
曲格的話中有話。
牧之黎微微眯了眯眼，卻又被另一道冷光撲射而來。
現在她才明白過來，在這個臨朝，所有人都不是盟友，她不僅是個孤獨在異世行走的旅客，更是，處於一個敏感地位，有著敏感身份的平成公主，商萱。
這個世界充斥著所有的糜爛，自己就處於糜爛之中，越陷越深。
更可笑的是，自己居然還覺得自己很聰明。
“我記得今晚應該是有煙花的。”牧之黎聽人講起過，今晚的晚宴所有行程，“現在，本公主吃飽了喝足了，想出去透透氣，看看煙花，舒緩一下情緒。”
什麽皇權最大，不過就是假象而已，一個將軍，一個丞相就已經視皇權於無物。
可笑的是，她牧之黎自詡聰明，但現在看來似乎也隻是被人所利用，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