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如水少年
牧之黎半臥在馬車內，默念著一句話，“如水清華，似玉柔和。惜為丞相，不為少年。”短短十六字，就道盡一個人的所有，這真的可能嗎？
昨晚上，牧之黎吃完飯，就讓曲格把關於連明玉的一切，說了出來。
原來這臨朝有三大世家，分別是連家，北家以及洛家，十五年前，洛家被滅門，唯有兩個孩子逃出，至今下落不明。這三個世家各自掌握著臨朝的政權，兵權，以及財富。後來，洛家被滅門，連家乘機奪取連家的財富，並用金錢買兵，漸漸地這個臨朝出現了一邊倒的局勢——連家成了一方霸主，富可敵國，權可侵皇，唯一忌憚的隻有北家。
十年之後，連家變為連明玉掌權，也就是當今的丞相。據說，見過他的人都被驚為天人，皆是稱道，如此少年隻惜為丞相！
隻惜為丞相！
如水清華，似玉柔和。惜為丞相，不為少年。
解釋起來大概就是，像從水中走出洗盡鉛華，像名貴的玉一般柔和的少年，隻可惜成了朝堂上的丞相，不是民間不染世事的少年。
對此形容，牧之黎感到有些不屑，俗話說，相由心生，一個朝堂上的丞相，並且年輕的丞相，怎麽可能有如水似玉的外表？
因為臨朝的地麵比較崎嶇，所以馬車走在上麵有些搖搖晃晃的，牧之黎特地吩咐車夫走慢點，所以這搖晃，反而變成了嬰兒床一般，搖著搖著，牧之黎竟然舒服地睡去了，直到到了連府，還沒有醒。
連明玉站在馬車外安靜地等著，日頭愈來愈烈，周圍的人都在心煩那蟬鳴，可是連明玉隻是安靜地站在陽光下，也不見他的額上有冒汗，最終，曲格忍不住了，道，“丞相，是否需要奴婢叫公主起來？”
連明玉看著曲格，沒有帶任何情感，“她為公主，我為丞相。公主拜訪丞相，已經是我最大的榮幸，有如何能擾了公主的清夢。”
曲格咬了咬下唇，道，“這日頭越來越大了，公主在車裏該會被悶壞了。”
連明玉看了看曲格，二話不說躍上了馬車，嚇壞了趕車的車夫，卻毫不自知，他是臨朝的丞相，一人下萬人上，多少人怕他，他可以不用理會多少世俗？多少規矩？唯獨對平成公主，他才會中規中矩。
連明玉弓著腰進了馬車車內，正好看見牧之黎睡得正熟，時不時的還舔了舔嘴唇，也不知道是夢到什麽好吃的了。
弓身抱起牧之黎，然後跳下馬車，大步流星地就向著連府走去。
與公主如此親近，他該高興才是，可是知道公主的來意之後，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多年前，公主也有來過連府，大家都以為公主會下嫁他們連家，成為他連明玉的妻子，可是多年之後，她卻以北門公的夫人的身份來到這偌大的連府。
物是人非。
曲格跟在連明玉的身後，走得飛快，接近小跑。連明玉抱著平成公主，卻臉不紅，氣不喘，一步比一步快。路過的家丁們都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他。剛剛管家見到這種情形，也在連明玉的身後悄悄打點起一切——畢竟臣子抱著公主，始終是不好，更何況，平成公主已經不是以前的平成公主了，在北門公被斬首之前，平成公主都還是北門公的夫人。
“曲格，你在門外候著。”連明玉道，然後就抱著平成公主進了屋去。
話說這牧之黎隻覺得有人抱著她，進入了一個涼爽的房間，然後躺在了一個很舒服的床上，舒服地仿佛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忘記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老覺得有東西盯著她，讓她睡也睡不舒服。
於是牧之黎翻了一個身，卻覺得那東西盯著她背脊發涼，無奈地隻好睜開眼，看著周圍，發現周圍的一切都非常陌生。轉了一個身之後，看見一個像是在古畫中走出的少年在那邊安靜地給自己倒著茶。
如水清華，似玉柔和！
昨晚，曲格說的這句話，在牧之黎的腦海中漂浮不散，然後衍生成各式各樣的字體，來這個時代見到了四個美男了，北越嶺，洛城夕，商徵和眼前這個看似清和的少年。
等等，這個少年她貌似在哪裏見過！
額頭上那個菱形的標誌——啊，是那天的強受！
那天，牧之黎在心中給這三個人都定了一個頭銜——北越嶺是攻，洛城夕是受，這個男人也是受。
一攻二受。北越嶺好有福氣。
牧之黎握著拳，招牌似得將手放在下巴前，水汪汪的眼睛仿佛要哭下來一般，來這個朝代雖然說沒有電腦，沒有電視，還和自己所學的曆史差了一大截，可是，隻要有美男，隻要有美男，什麽都好！
“公主醒了。”連明玉喝著水，眼皮沒有抬，等他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水之後，抬眼看見他日夜思念的平成公主居然做出這樣……奇怪的動作，差點沒嚇得他噴出水來。
牧之黎看到被水嗆成豬肝臉的連明玉，急忙關切地跑到連明玉的麵前，拍著他的背，“為什麽連喝個水都會嗆到？”
啊，這個受的背真結實，線條應該也很柔美吧？不知道脫光之後又是怎麽樣的一番春色？
牧之黎兀自YY著，完全沒有想到她眼前的這個如水少年的手正向她的手臂襲來，等到牧之黎反應過來的時候，這個少年已經站起來，手也被他緊緊抓著，動彈不得，雖然她很喜歡美少年，但是和美少年有身體上的接觸——隻會讓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在褻瀆美少年啊！
“萱兒。”連明玉說，“你也是無法忘記我對嗎？那你為什麽還要嫁給那個北越嶺？甚至為他尋死？”
電光火石之間，牧之黎突然反應過來，這個人，這個如水般清和的人不會是傳說中的連丞相吧？
臨朝最年輕的丞相，有這如水清華，似玉柔和的臉，有惜為丞相，不為少年的稱譽。
“連丞相。”牧之黎剛才真的完全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是丞相，居然是連丞相，果然對得起那十六個字。這樣一個清和的人，為什麽是當朝丞相？他的氣質上也不是很像啊！舉止完全就隻像個被好好保護起來的世家大少爺！
聽到連丞相這三個字，連明玉將牧之黎的手放下，然後道，“我在你眼中，也隻是丞相了嗎？萱兒，現在我該叫你萱兒還是平成公主殿下？”
這話，說得字字痛心，句句動情。
牧之黎退後兩步，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所以隻是沉默，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連明玉，所以剩下的隻有沉默。可是牧之黎的心裏卻在大叫，不能受不了一個小受受傷的眼神，你是來找連明玉，求他放了北越嶺的，即使這個小受長得再傾國傾城，即使這個小受眼中受傷的神情再深，也不能，不可以心軟！心軟的話，北越嶺那個攻，就沒了！
“我是公主，自然是要叫我公主殿下了。”牧之黎盡量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用力地收回自己那雙蠢蠢欲動想握住連明玉的臉的手，“我聽說，連丞相神通廣大，應該知道我來是幹什麽的吧？”
昨晚問曲格的時候，有問過連明玉的勢力，連明玉在朝中各個官員的身邊都有眼線，已經是眾人都知道的事情了，大家忌憚於連家的勢力以及連明玉的權利，都是敢怒不敢言，甚至是皇帝身邊都有連明玉公開的眼線，權勢已經達到這種程度，連明玉在平成公主身邊肯定有安插眼線！而她牧之黎今天的來意，連明玉一定是知道的！
“公主？”連明玉的笑容帶著苦澀，“此去經年，物是人非，你我陌路。當年我就不該放手，讓你下嫁給北越嶺，不該讓你去北疆，不該讓你離開我的身邊！”
可是現在，即使是後悔又有何用？
“那個，我今天來的目的……”
“如今，你眼中隻剩下北門公了嗎？你已經忘記了他是怎麽對你的嗎？”
看來這個受對北越嶺的怨念很深啊，這個男人真的不是很好搞定的家夥。牧之黎腹誹的同時還在YY，我眼中哪裏隻剩下北越嶺啊？明明還有洛城夕和你，我眼裏可是有三個人男人的！可就算是這樣想著，也必須回答這個受的問題，“不管他如何對我，也是我的丈夫，想要他死的人是你，而非我，今天我拉下架子，來找你，勢必要求你到答應，否則我絕不回去！”
“如果我不同意呢？”
牧之黎退後一步，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我是一個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不會在乎再死一次或者再死兩次，遺書上，我說過，我要和北越嶺同穴而死，現在也不例外！”
說句實話，昨天去找北越嶺和洛城夕之後，一點點收獲都沒有，反而收到了一肚子氣，今天的情境，完全是賭一把，背水一戰；利用連明玉喜歡商萱這一點，希望連明玉不忍商萱再死一次。
“沒有想到有一天，公主居然會用這一招威脅微臣。”連明玉的嘴角微微上翹，但是眼中滿是痛苦之色，“可偏偏，這一招又是吃定我的招數。”
我愛你沒有理由，包括你的威脅，我也全盤接受。
牧之黎看著連明玉一臉受樣，心中不禁大呼招架不住，好想給他母愛啊！
“會接受就好。”知道連明玉同意放了北越嶺之後，牧之黎慢悠悠地放下匕首，然後把匕首放入袖中，但心中總覺得欠了連明玉什麽，於是補充一句，“那你需要什麽東西來交換？”
不想讓自己好像是占了這個小受的便宜，所以牧之黎權衡再三，還是吐出了這句話。
“公主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通情達理了？”連明玉說，“如果真的要我提出條件的話，那我的條件有兩個，第一，我不會出麵替北門公求情；第二，今夜陪我一夜好嗎？”
牧之黎覺得好像哪裏有些不對勁，今夜陪著他？明天就是要斬北越嶺的日子了，今夜留在這裏會有什麽意外吧？再者，連明玉不出麵為北越嶺求情，那麽就隻有她來求情了？連家的勢力比皇權還大，而北越嶺又隱晦地說出了連明玉才是想害他的人……他不出麵，那麽北越嶺還有救嗎？
不行，這幅軀體的主人好歹也是公主，如果連個人都救不出來那不是貽笑大方？
仿佛看出了牧之黎的想法，連明玉道，“我不出現，沒有人會反駁你。”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牧之黎何等聰明馬上就聽出這句話不對勁。
“沒有。”連明玉說，“既然公主不想留在這裏，那就請離開吧。”
這句話，明顯就是在趕人離開。牧之黎正好也不敢呆在這裏了，這個連明玉雖然讓人心疼，但是真是合了那句話——如水清華，似玉柔和，惜為丞相，不為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