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啟卷 第二篇
清晨，顧北辰剛睜開眼睛，侍女便帶著盆等洗漱來到他床邊。他三年來第一次被人服侍著早起，頗為不適應，但奈何那些一個個用可憐兮兮的眼睛盯著他，他雖然很不適應，但還是任由侍女擺布。
片刻後，顧北辰衣著一襲紫色朝服，衣服上繡著群鶴遊湖圖，頭頂紫睛玉朝冠，一塊溫潤的錦魚含珠玉佩在腰間掛著。待侍女們將他衣服穿好後，顧北辰才像個宦官子弟。侍女們看他的眼神也更加火熱。侍女們列在一旁，一位紅裙侍女向前踏一步對顧北辰說
“少爺，今日是您進朝麵聖的日子。”
顧北辰眉頭一抬
“嗯？”
等不急顧北辰細問，侍女們自覺的都欠身退下。顧北辰想問，話又說不出來了，隻能再次無奈望望窗口外。心想著也隻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將幾包藥放入袖口，又將昨日贏得物件放入書櫃的匣子裏。他將一切準備妥當時，顧酒塵已經半倚站在門檻處等他。
看見顧北辰從房內出來，顧酒塵便轉身走向府門。馬車早已經備好了，一乘華貴至極的馬車，馬車兩邊分別雕刻了仙鶴與蟒，按常理來說，丞相雖為百官之首，卻也是臣子，無論是衣補子還是馬車至多是仙鶴，而蟒則是分封各地諸侯王爺才有資格刻在馬車上的，但他丞相之位卻是乘著這種極顯華貴的馬車。而那拉車的馬更是上等的良駒，一看就知道是不凡的戰馬所生，並用上等飼料養大，馬的眼光中透著靈氣。顧酒塵先身上了馬車，車夫輕敲馬匹，馬蹄擦地聲就響了起來。一位侍從將顧北辰引上了車。
進入馬車內，顧北辰就靜坐在顧酒塵一旁。“駕！”馬車向前行駛。顧北辰安靜的坐在馬車中閉目養神，與晚上在街上趣遊的好奇的性情完全相異，顧酒塵嘴角難以察覺的勾起，取出腰間的酒壺喝了一口
“此次進皇宮麵聖，不要有任何緊張更不要害怕，最重要是不要讓人發現你失憶了，無論問你什麽，你都隻要回答你已在鄉野多年，往事已經記不清了，剩下的事你爹我已經安排好了。”
顧北辰內心感受到很久沒有感受到的父愛，顧北辰睜開眼睛，正準備站起來行禮。顧酒塵握拳一錘，錘在顧北辰胸口。顧北辰沒有注意，一下子便愣住了，身子不住向後傾。顧北辰疑惑的看著他父親。顧酒塵一指壓著他的肩膀，顧北辰才穩住他的身形。顧酒塵又灌了一，腰牌入手溫潤，正麵刻有“天”字，反麵則是一個繁複至極的古文，顧酒塵又灌下一口酒，抿了抿嘴
“這是你在失蹤前托付給我的，我不知道哪兒來的，但你最好不要和這個腰牌的源頭扯上關係。你先將腰牌收著。”
顧北辰遲疑後點點頭，將腰牌收好。顧酒塵將頭探出窗外，離宮門還有一段路，顧酒塵將酒壺掛在腰間。他將左手放在膝蓋上，右手枕著馬車上的靠枕，半眯上眼睛。用平緩的語氣說
“如果有人問你是否認識一個看書看壞眼睛的姑娘，你就說‘在下不曾見過，但在下可以醫治’，一定會有人幫你解困。”
還沒等顧北辰回答，車馬突然停下來。顧酒塵皺起了眉頭，睜開眼將車簾被掀起，車窗外是肅立著一個身穿紅袍的老人
“請丞相大人見諒，聖上吩咐今日入朝之人皆需步行。”
顧酒塵眯起眼盯著老太監
“有意思。”
但顧酒塵還是轉過頭，率先走下馬車，顧北辰也緊跟著下了馬車。老太監小步走過來想看顧北辰，顧酒塵偏移身形擋住老太監的目光
“看什麽，以前有不是沒見過。”
老太監欠身行禮
“丞相大人，告罪了。也是有幾個年頭沒見過世子了，世子倒是越發俊俏了。”
顧酒塵冷哼一聲，將衣袖甩開。卻並沒有向問塵殿方向走去。顧酒塵一揮手。老太監連忙上前對顧北辰解釋
“丞相大人乃本朝之鎮國重臣，有從龍之功。先帝曾下旨，國無要事，丞相可不用上早朝。”
顧北辰聽後心想：老太監還想想套我的話？於是低首點頭淡笑著說。
“這事我就知曉，理所應當的事罷了。”
老太監一旁陪笑，眼裏卻閃過一絲詫異。
顧酒塵邊向問塵殿左側走去，邊又從腰間拿出酒壺灌入口中。而顧北辰則在老太監的引領下向正殿走去。
顧酒塵一路走來，路過的守衛與宮女都會停下問一聲‘丞相安好’。顧酒塵也隻是看一眼，揮揮衣袖繼續向前走去。
問塵殿的左側麵深處藏有一間深紅鑲著銀絲的小木屋，雖然說小，但那也是和宮裏的建築相比。屋簷處掛滿了銅鐺，一種含蓄悠長的芳香從屋內傳出。
顧酒塵走進小屋，內室的沒有門，而是用一層土黃色絲織品掩著。從絲織品襯出了身影來看，是一個白袍的僧人正盤坐在蒲團上誦經，那白袍僧人沒等顧酒塵推開絲織品而進，便已經睜開眼睛，但依舊是誦讀著經書，輕敲著木魚。
顧酒塵進了門後便半躺在屋內的石床上。僧人眉目間皆是慈悲，一襲白衣僧袍樸素莊重，眉心處有一朵蓮花綻放的金色印記。就好似菩提降世，普度眾生。
“顧丞相，今日怎麽有雅趣來貧僧這裏。”
顧酒塵又灌了一口酒，他壺中傳來酒氣。但白衣僧人也沒有如頑執的僧侶那樣嫌棄酒氣，而麵露不悅。還是平靜的望著顧酒塵，平靜充斥著祥和
“我兒子昨天回來，今日要麵聖。”
白衣僧人的臉色才有所變化。
“哦，那和貧僧有什麽關係?”
顧酒塵將酒壺又掛回腰間，翻身而起盤坐在石床上望著白衣僧人
“當今聖上不是先帝，怎麽可能對我這個實權丞相這麽放心，理所當然也對我兒子不放心，所以我對你這個禦弟也不放心。”
“三個沒有因果的事，你又何必連起來？”
僧人隻是點了點頭，就繼續閉眼打坐，顧酒塵沒有拿出酒壺而是靜靜的盯著白衣僧人，或者說是盯著僧人頭上的印記。
問塵殿
好大的一座宮殿，金黃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耀著耀眼的光芒。大殿頂端似有嫋嫋霧氣籠罩著不真實的金龍雕塑，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簷上鸞鳳展翅欲飛，那飛簷上另有兩條赤龍，紅鱗赤甲，活靈活現，似欲騰空飛去。
再往內望去，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牆板。隻見寢殿內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範金為柱礎。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榻上設著青玉抱香枕，鋪著軟紈蠶冰簟，疊著玉帶疊羅衾。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
老太監將顧北辰接引到殿門前，兩人步步走上丹墀，兩側金甲持兵肅立仿佛真如天兵一般，氣場非凡。顧北辰越向上走，四周龍氣騰升，空氣中隱約夾雜金光閃爍。
丹墀不長，但顧北辰感覺自己已經有汗滲出。到他們在宮門前時，兩個身著玄甲的大戟士，將戟橫批，攔住了二人。老太監將腰後浮沉取出，以示身份，又連忙對二人解釋
“此那顧丞相之子，昨日剛回來。今日便要麵聖。”
兩位大戟士看著顧北辰，金盔中的目光如炬，仿佛在剖析著顧北辰。顧北辰不為所動，靜靜的站在老太監後麵，目光直接盯了回去，雙眸中妖異盡顯。兩位大戟士將長戟收回，用柄端向地一震，拖著雄渾的嗓音，一字一字鏗鏘有力的說
“沒有吾皇的宣召，誰都不得進殿！”
顧北辰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看來有人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老太監對著顧北辰連忙告罪
“請小顧大人稍等，待老奴通報聖上一聲。”
顧北辰點了點頭，兩位大戟士將老太監放行。顧北辰轉頭張望四周，心裏暗自盤算今日如何應付給自己下套的那人，能影響到問塵殿守衛者，幕後的人勢力必然不小。
“宣，丞相之子顧北辰上前晉見！”
一道尖細的聲音從殿內傳出，顧北辰整理了衣服上的皺褶，稍拭妝容。踏入正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