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聊天
寧朝夕從自己的褲兜里拿出紙巾,抽出一張遞給他:「擦下臉吧,都是水。」
「謝謝。」
寧朝夕把手擦乾淨后就把紙巾攥在手裡,他們所處的這個地方在文體中心的后樓,現在是上課時間,沒有人經過,整棟樓靜悄悄的就只有他們倆個人,靜默了幾秒,她開口問道:「陳潯,你們班也上排球課嗎?」
默了半晌,寧朝夕才聽到他出聲:「不是,我們上乒乓球。」
「哦,那你怎麼一直在看台的觀眾席上坐著,不去上課啊?」
陳潯轉頭看著她,沒有回答。
見他向自己投來視線,寧朝夕突然一陣慌亂,她解釋道:「我……我不是特別留意你啊,我就是剛好看到而已……有點好奇。」
陳潯斂了斂眸,撤回視線,聲音低緩地說了句:「找不到搭檔。」
「啊?為什麼?」寧朝夕下意識地問了句。
在她的認知里,像陳潯這麼好看的男生應該是很受歡迎才對,怎麼會找不到搭檔。
「我們班男生是單數。」陳潯雙手隨意地搭在膝蓋上,解釋了一句。
單數,意味著兩兩搭檔時就會多出來一個人,而他,就是被剩下的那個人。
寧朝夕沒面臨過這樣被剩下的尷尬處境,但她能理解,那種滋味肯定不好受,她將下巴擱在膝蓋上,眼睛盯著前方地面,安慰他:「不找你做搭檔是他們不識貨,像你這種又瘦又高的男生打球肯定很厲害,我要是在你們班,我就找你做搭檔了。」
不知道她這種邏輯結論是怎麼得出來的,陳潯勾了勾嘴角:「是嗎,我打球很爛。」
一句話就把她堵死了,寧朝夕無言了一陣,故作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沒關係,我不會嫌棄你的。」
陳潯斂起唇角,漆黑的眼眸微光浮動,沒有說話。
像是習慣了他這樣沉默寡言的樣子,寧朝夕也沒覺得有什麼,開始給他支招:「你可以去找你們的體育老師做搭檔啊,我們以前班裡就有這樣的,剩下的那個人就被老師抓去單獨練球。」
「聽起來好像很慘。」
「呃,其實還好,那個人最後的期末成績是我們班裡最高的。」
「哎,陳潯,你高一是哪個班的?」寧朝夕問他。
陳潯抿了抿嘴角:「我是轉校生。」
「你從哪裡轉過來的?」
「老家。」
「那你老家在哪裡?」
「江城。」
寧朝夕沒出過本市,對這個陌生的地名沒有概念:「江城啊……江城好玩嗎?」
陳潯搖搖頭:「沒怎麼出去玩過。」
「我也沒怎麼回過老家,不過我聽說我們那個地方好吃的東西蠻多的,等高考結束我要回去一趟。」
「嗯。」
陳潯一低頭就掃見她紅腫的手腕,隨口問了句:「疼嗎?」
「嗯?」寧朝夕見他盯著自己的手腕,伸手摸了摸,「不疼啊,你別看我的手腕又紅又腫,這上面顯現的這些小黑點,是可以排毒的。」說著,還特意抬起來給他看。
陳潯瞥了一眼她的手腕:「哦,那你體內毒素不少。」
寧朝夕:「……」
她從口袋裡摸出手錶看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在這裡呆了十幾分鐘了,再待下去就要下課了,寧朝夕從台階上站起來,拍了拍褲子:「快下課了,我們回去吧。」第一次這麼光明正大的翹了十幾分鐘的課,她莫名的有點心虛。
陳潯也配合地站起來,乒乓球是在室內上課,她們上排球課是在室外,兩個不同的方向,寧朝夕在文體中心門前跟他告別,臨走前指了指他額頭上的淤青,說:「陳潯,你回去用熱雞蛋或者藥酒揉一揉,淤青會散的快一些。」
陳潯點頭。
「那我回去啦,拜拜。」
陳潯站在門前的陰影處,看著那道纖細的身影奔跑在陽光中,像新生的嫩芽,充滿了無限的活力和朝氣。
體育課結束后,大家就組隊去飯堂吃飯,飯後,寧朝夕就和馮露露、蔣柯一起回教室里午休,悶熱的午後,教室里沒有裝空調,只有四台吊扇在頭頂上嗡嗡地轉動著,燥熱難耐,寧朝夕趴在桌子上,閉著眼睛,一隻手拿著練習冊往自己臉上扇風。
下午的四節課更難熬,其中一節還是寧朝夕最討厭的數學,聽得她昏昏欲睡的,好不容易強撐過去,覺得自己的精神氣都要被抽走了,挨完最後一節課,寧朝夕和馮露露、蔣柯三人結伴出了教室門,在宿捨生活區跟她們道別,她們倆都在學校住宿,寧朝夕因為家住得近的關係,就沒有申請住校,獨自一人往校門外走。
回到家爸媽都不在,寧朝夕將鑰匙擱在檯面上,去房間里放書包,她剛走到客廳準備倒水,寧父就回來了。
寧父單手推門,一進門就看見女兒站在客廳,臉上立馬堆起笑容:「小夕,回來了啊。」
「爸。」寧朝夕放下水杯,走過去幫他提拎在手裡的菜。
寧父不讓她幫忙:「沒事小夕,爸爸自己來就好,我看冰箱里沒菜了,就去附近的菜市場隨便買了點,你餓了嗎?餓了的話爸爸這裡買了點餅乾,你先拿去墊墊肚子,我去做飯,很快就能吃了。」
「謝謝爸,我不餓,剛放學路上跟同學吃了點東西。」寧朝夕蹲下身幫寧父取了雙拖鞋,細心地幫他把左右腳都分好。
寧父滿臉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在他眼裡,自己這個女兒就跟寶貝明珠似的,什麼都好,尤其聽話懂事。
「爸,那我先回房間寫作業去啦。」
「哎好叻,去吧,飯做好叫你啊。」
寧朝夕剛回身走了幾步,想起了什麼,又回過頭來問:「爸,你知道我們家特製的那瓶跌打藥酒放哪去了嗎?」
寧父一聽,臉色都變了,匆匆忙忙走上前詢問:「小夕,你怎麼了?哪裡碰傷了嗎?」
寧朝夕見父親著急的神色,連忙擺手:「不是我,是我一個同學,今天上體育課被籃球砸傷了額頭,淤青了。」
寧父聞言鬆了口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哪裡受傷了。」
「爸,我沒事,你太誇張了。」寧朝夕揚起嘴角笑道。
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過激,寧父摸了摸腦袋,笑了笑:「你說的那個跌打酒在客廳的儲物櫃里,被我擺在第二格了。」
「好,我去找找看。」寧朝夕到客廳的儲物格里翻了翻,果然看見了那瓶跌打藥酒,她找了個乾淨的小瓶子,把藥酒分了點出來,然後再把原先的放回去,她走到廚房叮囑寧父:「爸,我拿了點藥酒去給我同學用,這事你就不要跟我媽說了啊,免得她又多嘴問些有的沒的。」
想到自己妻子那種性格,寧父點頭答應:「行,我不說。」
寧朝夕回房間把藥酒裝進書包里,打算等明天下課的時候拿去給陳潯,她把今天的作業拿出來,堆在書桌上,提筆開寫,她剛寫完語文作業,寧母就下班回來了,與此同時,寧父也準備好了晚飯。
寧朝夕聽到爸爸在外面叫她:「小夕,可以吃飯了。」
「好。」寧朝夕應了一聲,開門出去的時候,正好就撞上了回卧室換衣服的寧母,她神情一凜,趕緊喚了一聲:「媽。」
聞聲,寧母妝容精緻的眉眼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在寫作業?」
「嗯。」
寧母見她點頭,也沒再說什麼,推開自己的卧室門,就進去了。
等到她卸完妝換完衣服出來,就看見女兒和自己的丈夫坐在餐桌前聊得正歡,寧朝夕還誇張地捧腹大笑,臉上的笑容明媚又張揚,寧母眉頭微皺,臉頓時就沉了下來,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寧朝夕看見自己母親來了,立馬收住笑聲,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斂起,默不作聲地和寧父對望一眼。
寧父用筷子夾了塊魷魚放到寧朝夕的碗里:「小夕,學習辛苦,多吃點啊,爸爸特意做了你最愛吃的魷魚。」
寧朝夕彎了彎眉,笑道:「謝謝爸,我自己夾就好。」
「周末的時候我碰到你樓上王阿姨,她兒子不是今年高考嗎,就肥肥胖胖的那個,說他現在學習壓力大,整整瘦了十斤。」
「真的嗎?」
「真的,我那天也見著了,確實瘦了很多,把你王阿姨心疼的呀。」
寧父擰著眉做了一把揪心肝的動作,把寧朝夕逗笑了。
對面的寧母『啪』的一聲放下筷子,沉著臉連名帶姓地喊道:「寧朝夕,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吃飯的時候不要聊這些有的沒的,趕緊吃完就去寫作業,你今天作業不多嗎?我今天收到你們老師的信息說要背兩首古文,你背完了嗎?」
寧朝夕被母親突然擱筷子的動作嚇了一跳,聽完她這番話后頓時連氣都不敢出了。
寧父也變了臉色,不滿地看了妻子一眼,低下頭對女兒說:「小夕,別聽你媽的,慢慢吃啊,身體要緊。」
「寧國正,我教育孩子關你什麼事,你插什麼嘴!」
寧父神色一變,顯然被這句話氣到了,剛想反駁,又顧忌到寧朝夕還在場,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一頓飯就在這樣悶沉僵凝的氛圍中匆匆結束,寧朝夕回到房間才鬆了口氣,沒多久,外面又傳來了父母的爭執聲,隔著門板聽得隱隱約約的,估計又在針對她的教育問題爭論不休。
寧朝夕趴在書桌上,手裡玩弄著擺在桌面上的橡皮,腦海里忽然就浮現了陳潯的面容和身影,她還從來沒見過像他那樣沉悶少言的男生,不知道依他那樣的性子,有沒有和人吵過架。
她揉了揉頭髮,覺得自己想的這個問題真是莫名其妙,他有沒有吵過架關她什麼事。
寧朝夕直起身子,捋順自己的頭髮,寫作業,寫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