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跆拳道黑帶小姐。
男人一腳踩在地上，一腳曲起靠在電線杆上，著白襯衣，領口的兩顆扣子解開，頭髮有些微凌亂，黑色西褲。他靠在旁邊的電線杆上，指間夾著根香煙，眼底暗沉，面色些微疲憊，像是熬了個通宵。
「方一洲？」艾希在市場遇見他，很是驚訝。
雖然兩人只有一面之緣，但畢竟相隔的時間不久，她還是輕易地認出了對方。
方一洲將煙頭在電線杆上摁熄，揮指一彈，煙蒂就飛進了垃圾桶。
「還以為艾大小姐不記得我了呢！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因為你的出賣，被害慘了？」他一邊說，一邊走到了她身邊。
艾希淡定地將松茸放下，笑眯眯地回答：「哦？我怎麼害你了，雖然你是方家的二少爺，但空口白話污衊人也不好吧。」
小姑娘的話說得不算中聽，但方一洲卻半點不惱，抱著手一步步逼近她，「方瑾超和我說的唄，說為了謝謝你的指點，所以和你跳了一支舞。」
艾希面色一頓，心中有些驚訝，竟分辨不出方一洲這話是真是假。
卻聽方一洲嗤笑一聲，挑眉笑道：「原來你居然會對方瑾超那款感冒？也是，現在的小女孩都崇尚禁慾系，喜歡他那樣的衣冠禽獸也正常。」
艾希知道，他剛才的那番話都是假的了，方瑾超那人看上去不像是告密的。
「無聊，說實在的，你不用嫉妒你哥。現在不是舊時代，交際花不招人喜歡很正常。」她瞪方一洲一眼，扭頭就走了。
但這個男人卻好像不知道生氣，抄手幾步就跟上她，「聽說我家老爺子明天要去你家做客，怎麼，為了討好他，親自出來買食材啊？說真的，我很好奇，剛才你真的在和松茸說話嗎？」
艾希眉頭微蹙，萬萬沒想到這個方一洲看著一副花花公子的做派，竟然是個惹人厭的話嘮！
「我為什麼買菜，是不是和松茸說話和你有什麼關係？方一洲，我們一面之緣，好像並不熟吧，別跟著我。」她只抨擊對方的多話，對「和松茸對話」的問題避而不談。
方一洲像是沒聽見，糾正道：「不對，加上剛剛，我們兩面之緣了。一回生二回熟，在我的世界里，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居然……還是個自來熟？
艾希駐足，抬頭和男人對視，發現對方臉上帶著既真誠又欠揍的笑容，本來想懟的話被咽下去。
她也扯出一個笑意，說：「朋友你好，朋友再見。」
方一洲不出意外地愉快笑了。
艾希認為他跟在身邊束手束腳，浪費自己的時間，不等他說話，又加了一句：「別再跟著我，我跆拳道黑帶水平，一會別怪我以小欺大。」
「一洲！」
她話剛落音，迎面一個穿運動服的男人喊了方一洲一聲。
「所以，你真的誤會我了。再見，跆拳道黑帶小姐。」方一洲笑得意味深長，與她擦肩而過。
艾希心知自己被戲耍了，卻又只能目送著男人的背影離去，無從發泄心中的鬱悶。
饒是中途發生了這麼個不愉快的插曲，松茸還是要買的，她沒有為此過多糾結，換了另一家攤位挑選松茸。
等挑選完畢回到家中的時候，也不過早上八點，艾希就在媽媽眼皮子底下走進別墅大門的。
但因為是給方家和陸家老爺子準備的食物，得到艾仲坤首肯，連玉燕也沒能說什麼。
*
方文釗和陸逸之下午三點過就到了艾家，一同前來的還有方瑾超，先前和艾希跳開場舞的方家大孫子。
艾希看到方瑾超的時候鬆了口氣，因為早上的事，她真害怕來的人是方一洲。雖然方瑾超不苟言笑，看起來似乎更危險，可至少他不會胡亂攪局。
「老艾，給你介紹一下，這是陸逸之，我戰友。也是個愛下棋和愛吃的，知道我今天要來這，非要跟著來。」方文釗向艾仲坤介紹道。
川城的富豪之一，陸氏集團董事長，艾仲坤當然是知道的。
他笑著和陸逸之握手，說：「歡迎歡迎，我剛迷上下棋，等會切磋切磋。」
艾希跟著父母向兩個長輩打了招呼，就跟著爺爺艾仲坤到棋牌室，為三個老爺子擺好了棋盤。
「希希丫頭，不知道今天我們有沒有機會嘗到你的手藝？」方文釗一邊落下一子，一邊問艾希，看得出來，上次的番茄炒蛋之後他對艾希的廚藝抱有期待。
艾希溫溫柔柔地回答：「那當然了，聽說方爺爺和陸爺爺要來，我早晨五點多就起床去市場採購了，今晚上保證你們滿意！」
方文釗笑得一臉慈祥，「那爺爺等著，對了，希希，這是方爺爺送你的生日禮物。」
說罷，方瑾超就將一個長方形的盒子遞給她。
「謝謝方爺爺！」艾希一邊道謝一邊接過來，「我能現在拆開嗎，太貴重了我可不收！」
方文釗：「拆吧。」
艾希三兩下拆開，發現是一台筆記本電腦，輕薄的蘋果air，適合帶到大學里用。
「謝謝方爺爺，我剛好還沒買電腦，很實用，我很喜歡！」她大方地收下了。
陸逸之見狀，也趕緊許諾道：「初次見面，方老頭也沒說是你生日，陸爺爺沒準備禮物，希希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嗎？爺爺送你當生日禮物，聽說是十八歲生日，要求可以提過分一點。」
「唔，」艾希沉吟一瞬才答，「其實我還真有個禮物想求，但無功不受祿，等爺爺晚上嘗過了我的廚藝再說！」
「可以。」陸逸之喜歡她的坦誠，多問了一句，「希希會下棋嗎，要不要來一局？」
艾希直搖頭，「這個我還真不會……爺爺你們玩吧，我在一旁學習著。」
艾仲坤笑著打哈哈，「不用勉強了，年輕人都不太坐得住，你們玩自己的去吧。」
於是，艾希連同方瑾超被一起趕到了遊戲室，兩個人並不相熟，氣氛有點尷尬。
方瑾超也有些拘束，在遊戲室環視一周，目光落在了桌上足球上。
「一起踢踢球？」他指著問。
艾希：「……我不會玩。」
沉默，沉默。
可能過了快半分鐘，方瑾超坐到電腦前，說：「我上會網，你不用管我，自己忙自己的吧。」
「恩，你玩遊戲嗎，我讓弟弟艾克來陪你。他平常愛玩這些，遊戲室基本是為他準備的，你等著，我現在去叫他。」艾希如蒙大赦，說完就溜了出去。
她第一次地覺得，弟弟沉溺遊戲，換著花樣玩，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面對不知如何相處的男人，她可以拉弟弟出來擋著。
雖然上輩子的弟弟後來變得紈絝不懂事，沉溺遊戲和賭博，欠下巨債，很需要管教。但現在的他才十歲，自己的一大堆事情也沒解決，艾希就暫時沒心思管教他。
她將弟弟叫來遊戲室玩，然後自己逃之夭夭。
*
約莫五點半的時候，艾希進到了小廚房裡，準備動手做菜。
雖然艾希專門制定了四道菜，但卻並不全是她做。
涼拌木耳只要佐料配得口味合適就行了，而金華火腿無論是直接切下腌制的做冷盤，還是做蘇菜中的蜜汁火方，她都無須自己動手。
蜜汁火方比較講究，又是她不熟悉的蘇菜，所以直接交代了家中主廚著手做，而艾希本人只做碳烤松茸和杏鮑菇彩椒盅。
考慮到方文釗和陸逸之先前在雲南當過兵，所以艾希才採取最質樸的烹飪方式，這樣的野生菌，她琢磨著在部隊里要麼野外烤著吃，要麼食堂爆炒著吃。反正，應當不會十分講究。
松茸一整顆洗凈，先豎著從中間剖開，再切成均勻大小的片狀。
切的時候，松茸忍不住說：「小希希，你刀法不錯啊，居然把我切得這麼均勻，單身這麼多年手速沒白練啊！」
艾希沒有搭理他，這一批食材是從大市場買的，見的人形形色色，說話都有些露骨，不算可愛。
松茸見她不理人，又繼續搭訕：「欸，小希希別這麼冷漠嘛~~現在不流行冷美人了。再說了，這裡的雞蛋說你已經是成年人，就一個玩笑，不至於開不起吧！不如聊聊一會打算怎麼烹飪我啊？拿我燒湯還是擼串？我這麼尊貴，一定是煲湯吧，絕對的鮮香四溢……」
這幾年松茸的價格被炒得很高，所以就連食材也有些自戀，侃起來沒完沒了。
但到底只是一個食材而已，艾希還是懶得理他。
誰知，這松茸竟完全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接著又說：「小~希~希~，你倒是開腔呀，說句話又不會懷孕！」
艾希眉頭微蹙，雖然是個食材，但接二連三地對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女生開黃腔，她還是覺得反感。
「哐——」
艾希將菜刀猛地立在菜板上，冷漠地回答：「尊貴的松茸先生，你再嘰歪，我就把你先沸水燙，再高溫烤，然後油鍋里炸，最後扔地上喂狗。」
「……」
女孩說得一本正經，臉上還帶著微微的笑意，松茸滿臉驚恐，還真閉了嘴。
艾希很滿意他這樣的反應，繼續切松茸，整整三盤。
松茸整理完畢之後，艾希又開始料理杏鮑菇，她想了想直接用手將杏鮑菇隨意撕成不規則的小塊。
本來她是想切丁，但又覺得粗獷一些比較適合軍人的性格，就隨意了些。
等所有食材和配料都準備完畢之後，艾希才開始熱鍋，松茸剛才太煩人，她準備先做杏鮑菇彩椒盅。
這道菜並不難做，事先將一個彩椒的頂部切下，如同冰糖雪梨一般，然後將炒好的杏鮑菇盛入彩椒之中。只是翻炒的速度必須快，否則杏鮑菇會偏干，混炒的彩椒顏色也會黯然。
下鍋之前艾希就和杏鮑菇們試著溝通：「阿杏，一會你們內芯只要熟了就提醒我好嗎？今天這餐特別重要，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嗯哼~」見證了艾希和松茸互懟的杏鮑菇模稜兩可地回答一聲，卻在艾希看不見的鍋里，勾起一個邪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