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川城有名的交際花兒。
「您忘了嗎，我已經決定不出國了呀！」
雖然艾希的語氣已經放得夠軟，但連玉燕仍是瞬間黑了臉。
她側頭眼含警告地看了眼女兒，然後才恢復笑容，對周圍的朋友道：「希希這孩子就愛開玩笑，總不讓人省心。」
說著，她伸手似是不經意地幫艾希理了理裙擺，說：「希希，你別光顧著和媽媽聊，還是要多和年輕人待在一起。畢竟出國之後，彼此能相聚的機會就少了。」
艾希嘴唇微啟，卻欲言又止，算了，再繼續說下去估計又得和媽媽吵起來。反正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她過了今晚再私下和媽媽談也來得及。
有了她剛才打的預防針，媽媽應該也不會逢人就講自己要出國了吧。
艾希並沒過多糾纏於這個問題，禮貌地和阿姨們問候一聲，就獨自走開了。
但她卻沒有去找什麼朋友，因為這時的艾希，沒有朋友。
多麼荒謬，人活到十八歲，怎麼能沒有一個親密的朋友呢？所以重來一次，她才發現自己曾經活得有多麼的失敗。
她自閉自傲，將自己鎖在那一片小天地，停滯不前，無論是生活還是技藝。
所以最後才失去了一切吧。
艾希端了杯果汁獨自徘徊在花園裡，這裡的同齡人都是跟著父母一起來的，而他們的父母都是母親邀請的。她本能地覺得自己和她們不會是一類人，就懶得湊上去。
但事與願違，艾希不想湊上去，那邊的人卻湊了上來。
一個穿著小粉裙的女生端著杯香檳走了過來，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和她一起過來的兩個女生也是這般年紀，一個穿綠裙子，一個穿黃裙子。
她不禁想到了行走的紅綠燈……
「艾希，生日快樂，我是高敏真。」粉裙子姑娘笑著和她打招呼。
雖然對方聲音甜甜的，但嘴角勾起的一抹笑意，讓人心中不太舒服。
緊接著，黃裙子和綠裙子也向她說了生日快樂。
雖然她們都端著身份的樣子，但終究是來向自己道賀的，艾希還是起身，笑著端起酒杯道謝。
「謝謝各位，我敬你們一杯。」
三個女孩對視一眼，撇著嘴互相笑了，不知道在琢磨著些什麼。
然後高敏真就在艾希對方坐下了，說：「艾小姐，我聽說你要出國學廚啊？要我說，用得著跑這麼遠嗎，咱大中華的新東方不比外國差！」
說罷，黃裙子和綠裙子附和著咯咯笑了。
「呵呵，」艾希冷笑一聲，「是啊，外國的米其林三星餐廳味道是不如中國的蒼蠅館子呢。哦，對了，高小姐恐怕不知道米其林指南吧，你不會以為米其林只是個輪胎牌子吧。」
高敏真聽她諷刺自己沒見識，登時臉色一垮，她本來只是覺得今晚晚會太無聊，想找找樂子罷了。
此刻被艾希反諷一番，立刻調轉話題，說：「聽說艾小姐開場舞的舞伴是方家二少爺啊？哎呀，艾小姐可真是好眼光呢，那可是咱川城有名的交際花兒！」
黃裙子女孩緊接著道：「不過艾小姐平時都不怎麼出來交際，可能不知道方一洲是這樣的性格，你不會以為方家二少爺和大少爺一樣吧！」
綠裙子的立刻附和，「那可不，方瑾超那樣的人，恐怕根本沒興趣來參加什麼成人禮吧。」
這三個人跟唱雙簧似的，艾希也是相當無語。
這個圈子但凡辦派對就喜歡跳舞，艾家有心將這次派對辦得隆重，所以她自然也要跳舞。
本來舞伴該她自己挑選，但她連女性朋友都沒有，更遑論男性朋友了，所以舞伴只得由母親著手安排。
方一洲是方家的小孫子，和方家現在的總裁方瑾超是堂兄弟，平素就愛胡吃海喝，追求漂亮女孩兒。川城的名媛就沒有他不認識的，所以大家戲稱他是男交際花。
艾希看出來這三個女孩兒是有心過來找茬，也懶得辯駁，惹不起她躲總行吧。
「三位如果閑得慌的話，不如互相打打嘴炮，你們說話和相聲一樣有趣呢。我有點事，就先失陪了。」
說完，她不等三個人再繼續耀武揚威，立刻溜了。
趁著這時間，艾希琢磨起明早要給媽媽弄個什麼早餐，萬一不是夢的話，她對那個美食系統還挺感興趣的。再說了，不完成會死啊！
早餐的話，還是清淡一些為好，正好目前她只能和有限的幾種食材對話。面類和蛋類都還挺適合弄早餐，艾希思考再三，定下了一道菜。
但這菜得用上好的高湯，艾希沒有再繼續閑晃，打起精神跑到廚房去安排早餐事宜了。
*
最後的三十分鐘，艾希才從別墅里出來應酬，此時，大音響里已經開始播放舞曲，這晚的高潮即將到來。
但還沒有人開始跳舞，因為開場舞自然是要交給今天的壽星艾希，至於艾克才十歲，沒那麼講究。
周圍的女孩兒以高敏真為首，都聚在一起打量著艾希，大家都傳開了，她要和川城的男交際花跳舞。
其實艾希倒是無所謂，只是和方一洲跳個開場舞而已，她還挺想會會這個所謂的交際花兒。雖然對方可能搞出什麼意外，但她覺得自己承受得了，也解決得了。
她率先往前一步走進空地的中央，目光看向媽媽那邊，意外地撞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男人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莫西幹頭故意弄得內斂了些，著通身黑的西服，連襯衣和皮鞋也是黑色的。
是廚房外帶著倆保鏢、發號施令的那個男人。
艾希狐疑地看著這個迎面走來的男人，他這殺手一般的氣質，要怎麼和交際花聯繫到一起？？？
男人一步步走到她眼前，伸出右手，微微彎腰，一派邀請她跳舞的姿態。
「一洲他臨時出了點狀況，所以我代替他和你跳開場舞，希望艾小姐不介意。」語氣還算溫和。
艾希用餘光打量了那群女孩兒，高敏真眉頭緊蹙，黃裙子和綠裙子也是相當驚訝的表情。
她嘴角翹起，心中登時很暢快，微微一笑，將手放於他掌心，「當然。」
兩人隨著音樂起舞，艾希看到高敏真她們氣鼓鼓的樣子，覺得也挺有意思的，笑容不禁放大了。
「難道，你是方瑾超先生？」她輕聲問男人。
「是。」
艾希微微挑眉，問：「剛才穿粉色西服那個就是方一洲？」
「是。
還真巧。
艾希隔了一會又道：「方先生平時話就這麼少嗎？」
「是。」
艾希：「那你今晚能不能破例說兩句，主要是一直跳舞很無聊，其實我還挺期待和一洲跳舞。既然你代替了他，就學著他的樣子說兩句吧？」
方瑾超的表情終於有一絲鬆動，像是笑了下，卻又笑得很淺，無法捕捉。
他頓了頓，說：「艾小姐，你今晚很美。」
旋即方瑾超佯咳一聲，扭頭看向了後面更遠的地方。
這是誇她？學著方一洲的樣子？
艾希被他這反應惹得一笑，還有模有樣的說了句，「謝謝。」
而他們這反應落在外人眼中，就好像聊得很愉快，彼此很熟悉的樣子，大家不免紛紛猜測。
但艾希並不關注那些，她只覺得方瑾超真是嚴肅得可愛。
而方瑾超則覺得女孩今天是真漂亮，和傳聞中的嬌蠻任性形象也出入很大。尤其她穿白裙子跳舞的樣子，裙擺展開層疊繁複，她被包裹其中，像個嬌俏的精靈。
方瑾超有些出神，周圍的賓客開始加入其中，人們開始倒數，一起迎接他手心中小女孩的十八歲到來。
零點的鐘聲敲響，一曲結束，方瑾超吻上了艾希的手背，接著全場的人一齊說「生日快樂」。
艾希新的十八歲，她十分喜歡，似夢一樣。
*
蛋糕切了之後，賓客們都沒有久留，很快便散完了。
艾希折騰一宿，又是被換裝，又是跑醫院做菜，研究系統，還是頗有些疲乏。想到明天早上還得給媽媽做早餐，就迅速卸妝鑽進了被窩。
一日勞累，艾希沾上枕頭就睡了，這一覺就睡到了天明。
鬧鐘叮鈴鈴直叫，她艱難睜眼，摁掉。迷糊半分鐘，她才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赤足走到窗邊。
「嘩啦——」
窗帘被猛地扯開，外邊朝陽已經快要出來，底下是她萬分熟悉的艾家花園。
艾希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臉，真疼，看來自己確實是重生了，昨天的都不是夢。
她閉眼冥想美食系統，果真也進入了那個藍色世界，一切都是真的。
確定了這些之後，艾希簡單洗漱之後，就直奔廚房，廚師已經在忙活了。
雖然朝陽的影子已經堪堪可見，但其實也才六點過幾分，夏日的天兒就這樣，亮得忒早。
艾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從昨晚就開始吊的高湯，高湯是用小火慢慢熬制的雞湯，昨晚煮沸去沫之後，她親自把關火候煨著。
高湯有毛湯、奶湯、清湯三種，毛湯就是普通煮沸帶些油沫的湯，奶湯是文火熬至奶白色的湯，而清湯要求最高，用火比奶湯還要細緻一些。
她這鍋清湯是用老母雞和著上等的瘦豬肉，滾水澆燙之後猛火煮開，撇去浮沫，等毛湯沸騰輔以蔥姜等佐料，然後將火候調小熬制半宿製成。
要保持湯麵微開的效果很難，艾希一開始也調製不好，但還好自己能和蔥花交流。
她確認了好多次蔥花的感受，才摸索出最最合適的火候。
蔥花泡在湯里的感受是從「熱熱的，有些暈乎乎」，變到「有點涼，像初秋的雨水」，幾經周折才變成「恩，像清晨喝的第一杯溫開水！」
現在的湯已經清澈如白水，艾希拿勺子舀起嘗味兒，入口鮮香味濃，滿心舒暢。
她要做的是鮮蝦雲吞面，配料早就備齊。
蝦是傭人一早出去採購的鮮蝦，餡料已經制好，但云吞皮艾希交代過等她自己一早起來趕製。
雲吞的餡料都差不多，但皮卻和蝦餃皇有異曲同工之妙，要薄，才會既通透好看又勁道彈牙。
先燒開一鍋水，將其倒入準備好的麵粉盆中，快速攪拌。開水的量其實也要適量，但艾希發現自己並不能聽見水滴說話，所以只能憑著前世做西點的經驗加入。
「嗷嗷！水好燙好燙！」麵粉被水包裹侵蝕，雖然哇哇大叫，最後也不得不變成了澄面。
和面是個技術活也是個力氣活，艾希叫來了男主廚幫忙，不得不承認，男性在這方面的確比女性有經驗。
艾希在一旁看著，準確的說是聽麵糰嘮叨著：
「嘿呀，這位大叔的力道很大嘛。」
「怎麼力氣最大，我心越盪~」
「揉啊揉啊，我的驕傲放縱~揉啊揉啊，揉到我Q彈不粘牙……」
「哎呀哎呀，再揉就過啦！」
艾希聽到最後一句，立刻喊停，笑著和主廚道謝，然後自己接手。
她把麵糰搓成長條，菜刀上抹一層薄油，然後將長條麵糰切成大約10克的劑量。
愛唱歌的麵糰又開始說話：
「哎，怎麼切這麼少哦，做雲吞還是蝦餃？不過都多了一丟丟啦……」
艾希手一頓，又切了一點點下來。
麵糰：「切多啦，再放回來一丁點兒！」
艾希又照做，折騰三次，才切出完美比例的小麵糰。後面依葫蘆畫瓢，一共切了二十個。
到最後迷糊的麵粉團兒才反應過來，艾希能聽見她說話，登時十分興奮：
「哎，姐姐能聽到我說話？」
「那姐姐怎麼不說話？」
「漂亮姐姐，你別裝了，我知道你聽得見！」
「你有本事偷聽，你有本事說話啊！」
……
艾希通通屏蔽，就當自己聽不見，繼續下面的步驟。
雲吞交代了主廚包，她又去燙麵。水滾起來時，將面丟進去，不到十秒鐘，艾希就撈了起來。
麥色麵條紛紛說：「中間還沒熟呢，再燙兩秒！」
艾希二話不說，又將面伸入滾水之中，一放一收快速撈起，再用冷水澆一下，分別挑入五個瓷碗之中。
此刻雲吞也已經煮好，被一併擱進面碗之中，艾希將澄澈鮮美的高湯淋上去，卻並不將全部的麵條淹住，留出一些浮於湯麵之上。隨即灑下蔥粒，一碗味香色亮的鮮蝦雲吞面就出鍋了。麵條的黃、雲吞餡兒通透的紅、蔥粒的嫩青，給這一碗雲吞面增添了食慾。
艾希攪拌自己的這一碗，挑起一筷面嘗味，面的勁道剛好，軟硬適中口感彈牙；嚼一口，小火熬了一夜的高湯席捲舌尖，爽滑綿長；再咬一口雲吞，海鮮的鮮香溢滿口腔，彷彿能喚醒清晨的靈魂。
這樣的口感，她還是很滿意的，脫下圍裙，示意可以上菜了。
她則悄悄整理了自己，再出現在客廳，一家人都已經就坐。
連玉燕見女兒不是從樓上下來，誇了句，「今天還算起得早，有點成人的樣子了。」
艾希笑了笑，沒有接話。
這時，傭人已經將雲吞面端上來。因為麵條矜貴，稍微久放一會，口感就一落千丈，耽擱不得。
連玉燕一看是鮮蝦雲吞面，眉毛輕揚，二話不說就先挑了一小筷送入口中。
艾希目光悄悄投過去，發現媽媽先是一怔，又迅速夾了一筷，細嚼慢咽彷彿在細細品味。
她以為自己成功了，正準備迎接媽媽的誇讚，卻見對方緩緩了放下了筷子，眉毛微蹙，目光犀利地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