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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 徐光啟的勸阻

  重真認為魯迅先生的這句話,總結了封建王朝循環往複了數千年的怪圈。


  ——終究,是奴才的心理和不肯廢去“老爺”的謬論,導致了這一現象。


  所有因各種原因造反者的最終目的,始終隻有一個,那便是——做皇帝。


  建奴人想要入主中原,就是不滿足於做遼東的土皇帝,而是做漢家人的皇帝。


  所有的遊牧漁獵族,都將此當作終極的目標。


  盡管他們明明知曉,百年後漢家人沉默裏爆發的反擊,會比他們當初在這片古老土地上犯下的罪行更加殘酷,甚至有亡族的危險,卻仍舊樂此不疲。


  因為重真,戰爭的主動權終於局部掌握在了大明手中。


  這是從薩爾滸戰敗以來,大明第二次掌握戰略戰術上的主動。第一次,便是由袁可立趁著袁崇煥被迫辭官,後金神經鬆弛的時候主持,發起的登遼戰役。


  繞道蒙古,叩關而入,腿腳長在黃台吉和他的女真奴仆身上。


  重真打不斷他們的狗腿,就無法決定他們從哪裏繞道,從哪裏入關

  哪怕他們跨過整個蒙古草原,由黃河河套榆林入關,那也是他們的權利。重真的權利在於,當敵人來犯之時悍然反擊,把決戰的主動權牢牢掌握在手裏。


  重真從來不會因為局勢的緊張、工作的繁忙而廢寢忘食。


  該吃吃,該睡睡。


  畢竟底下的人雖然並非萬裏挑一,但總比崇禎十五六七年時的要幹練許多。


  畢竟唯有擁有一個好的身體,他才能夠支撐起這種危難的局勢來。


  他不敢奢求一旦他倒下了,會有另一個於少保站出來。


  大明自立國開始,就鮮有少保誕生。於少保更是絕無僅有。


  至於戚少保……那著實挺可惜的!


  “戚家軍!戚家軍!炎武的誌向實在是高遠,居然立誌重振戚家軍之威,殊不知戚家軍的殘部要麽桀驁不遜,要麽對朝廷懷著深深的恨意,尤其是北方軍係!


  遼東危殆,北上抗金,沈陽不戰而降,遼陽不發一兵一卒,建奴蜂擁而至。白杆兵為了友軍能夠及時地立起火器營寨,渡過渾河發動焊死衝鋒!


  白杆兵全員戰死!建奴合圍戚家軍!黃台吉、代善、莽古爾泰、阿敏……建奴大小貝勒及猛將悍將一起上陣,才以極大代價衝破戚家軍營寨!

  這支初創於江浙義務,以抗寇起家從而名揚天下的鐵軍,縱橫天下無從一敗,遼東一敗而世間再無戚家軍!不想做袁帥的兵不是一個好兵,小炎武,加油吧!”


  周玉凰和小伍輕柔的手,一左一右搭在重真已然開始長毛的厚實胸膛之上。


  重真也把大手放了上去,手心相握,彼此溫暖。


  這一夜,重真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夢裏啥都沒有,然一切都是甜絲絲的。


  空氣、陽光、流水,身邊的人與事……


  起床!戰鬥吧!


  袁崇煥接到了決戰的軍令,終於得以放下心事,安睡一夜,隻為明日開始的連番大戰,最終的也是最好的結局,便是一直戰鬥,一直衝鋒,直至戰死沙場。


  戰死之後關寧鐵騎的去留也已經安排好了——交給低調的無私的曹文詔!


  而不是如朝堂裏有些屁事兒不懂的官員建議那樣——交給高調的,忠於名利的,把遼西將門看得比朝廷還重,並且經常公車私用的祖大壽!


  “這群龜兒子知道啥呀!”黎明醒來,袁崇煥匆匆瞥了一眼銅鏡裏的自己,發現自己胡子拉渣,已成了一名真正的丘八,內心略痛。


  然痛定思痛,既已選擇了以文馭武這條路,那就一條道走到黑吧!


  隨身攜帶一枚銅鏡,大概是他作為一個生活精致的儒生,最後堅持了吧。


  然這幾天下來,度日如年,袁崇煥深深覺得儒生靠著一張嘴是不可能救國的。


  儒生再能說,縱有張良計,陣前的勝利也隻能由武將們一刀一劍拚殺出來。


  “再見了,我袁崇煥元素所有的傲慢與偏見!”


  繼罵咧之後,他又重重地輕歎了一句,摒棄一切雜念,開始為著戰死而備戰!

  “彌補錯誤的唯一方式便是戰死!若是運氣夠好,就在戰死之前取得勝利!”


  此乃袁崇煥內心深處無比渴望的,也是唯一的期盼。


  他一點都沒有變,仍是那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倔強到近乎偏執的儒生。


  無論對於別人,還是對於他自己,要求都是那般的嚴格。


  黃台吉的心態以及狀態就顯得不是很好了,無論是與重真還是袁崇煥相比。


  撐著大大的眼睛和漸肥的身體,愣是一晚沒合眼。


  黎明到來了,從漢地裏搜刮而來的公雞盡責地開始打鳴了,黃狗也叫喚起來。


  明明很雜而溫馨的一副畫麵,愣是被黃台吉認為是聒噪,爆喝道:“來人!”


  “大汗!”他同樣一夜未睡的親衛在帳外發聲。


  “把這些雞和狗都宰了!”


  “喳!”親衛毫無自己思想般,一絲不苟地執行天聰汗的命令去了。


  黃台吉有那麽一秒鍾蜷縮於帳內,須臾又起身舒展,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向著某人宣示道:“看到沒有,本汗捏死明軍狗,就如捏死雞狗那般簡單!”


  “真以為本汗會在香山腳下等待你們的合圍麽?真以為本汗最後的王牌,就是我滿萬不可敵的女真精騎麽?盡管我女真精騎縱橫天下,無從敵手!”


  “你所憑恃的大炮,老子現在也擁有了!試問脫離了堅城的你,如何還能與我女真族偉大的天聰可汗,於冰雪初融的大地之上,一決雌雄?”


  “來人!”


  “大汗!”


  “傳令!全軍開撥,與明軍決戰!”


  “喳!”


  己巳之年明金之間宿命般的爭雄,明日就要開戰了。


  闖入漢地的女真人在這陌生的土地上本命了月餘,終於等來了決戰之機。


  黃台吉的軍令一下達,快要憋出內傷來的女真人,頓時猶如打了雞血般,摩拳擦掌,欲以明軍的血肉,喂他手中之戰刀。


  旭日東升,仿佛春回大地,一切的景象都預示著今天是一個極好的決戰之日。


  香山腳下,女真之重甲步兵已集結完畢。因為負重太大,他們將會騎乘騎兵的戰馬抵達黃台吉為他們選定的預定戰場,然後“結陣迎敵”。


  這一日,賦閑在家許久的徐光啟很早就來到了信王府門口恭候。


  得門神般的袁十三通稟之後,重真很早就從溫柔鄉裏起身,披著大衣來到大書房接見了這位傳說裏的老人家,重真說實在的,還是很尊敬他的。


  因此,看座之後叫人看茶,親切地對他噓寒問暖。畢竟大冷的天氣裏,天還未亮就來了,還顯然一夜未睡,對於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來說,著實不容易。


  “老一輩的變革家,打骨血裏流淌著一股韌性,若是華夏人人都能摒棄一切的私心私利,以實幹為基準,以家國天下為重,該何等強大呀!”


  重真尚是首次與這位曆史上著名的軍事火器家,單獨麵對麵交流。


  因此,就不免仔細打量了一番,印象便是:“不錯,老爺子很精神,還堪用!”


  牲畜啊!

  這小子自從當上了信王之後,看人的唯一眼光就是這個人還有幾年可以用!

  相比於重真的中肯認可,徐光啟就顯得很是憤懣了。


  “草民徐光啟參見信王殿下”之後,這位老火器專家的山羊胡子就一顫一顫的,帶著些慍怒道:“決戰在即,信王怎的這副裝束?”


  重真憋著壞笑逗弄他道:“決戰咋了?越是決戰就越是需要休息好啊!”


  徐光啟慍怒更深道:“將士集結,開撥在即,身為三軍主帥的信王殿下卻非但沒有在軍營之中束甲而臥,反而留戀於溫柔鄉。周王妃和伍王妃淑賢良德,草民不敢置喙。然而信王此舉,是否太過寒我出城作戰將士之心了呀?”


  重真發現這就是個沒有幽默細胞,開不起玩笑的老“變革家”,便站起身正色作揖道:“徐大人忠言,本王銘記於心。徐大人此來,可是要吩咐本王一二?”


  徐光啟實在摸不準這個傳言裏總是劍走偏鋒的信王,究竟是怎樣去出他的下一張牌,然信王起身他便沒有理由再安座於位,起身作揖回禮,沉吟了稍頃道:“信王可否告知老朽,今日我軍,是否要開撥出城,與那女真八旗野外作戰?”


  重真聞言,單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輕撫著並不存在的胡須,那份裝模作樣的態勢,看得徐光啟很想揍他一頓,偏又知道絕對揍不過。


  但他心思靈巧,已從這份姿態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情一鬆,便連身子骨也都放鬆了,挑眉道:“殿下可是想放那女真八旗的鴿子?”


  “放人鴿子這句話,還能擁有這樣的妙用?”重真一愣,繼而大笑。


  徐光啟呆呆看著突然間縱聲長笑的信王,臉上的正氣、猶豫,皆被悲憤取代。


  就當徐光啟認為自己很快就會拂袖而去的時候,重真偏又收斂了笑容,正色道:“徐大人此來,可是想勸阻本王,莫要率軍出城與女真八旗在野外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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