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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佰捌拾肆】破鏡陸

  長腿仙鶴緩了過來,長長的利嘴銜住了秀蘿的衣領,將她帶至半空。


  「拜言!」林西陸感覺自己的身體里彷彿注入了一股暖暖的力量。


  「六爺可信拜言?」拜言氣若遊絲。


  「從未懷疑。」林西陸發現他已經感覺不到拜言的靈氣了。


  「拜言沒有跟錯人……」拜言輕聲在林西陸耳畔又說了幾句什麼,而後化作一道淺淺的藍光,滯留在林西陸的掌中,風一吹,就消失不見了。


  林西陸看著那藍光消失的方向,想起拜言淺淺的笑,輕輕的皺眉,和那總是略顯疏離和平靜的語氣,明明很想掉眼淚,可是一滴眼淚都沒有。


  「吱」的一聲慘叫,鶴兒的細長筆直我的一條腿被秀蘿硬生生的拗成了兩截。


  「呸!」秀蘿的笑臉掛不住了,本來還算是甜美可愛的面容變得猙獰可怖,「這破鳥!看我把拔光你的毛!」


  「桃花!茉瓊!」林西陸的鼻樑上多了一副金邊圓框的眼鏡——侍仙鏡。


  藍光中款款走出兩位身材窈窕的女子,正是桃花和茉瓊。


  桃花臉上的笑意不復存在,而平日里總是清冷的茉瓊也一臉的悲愴。二人單膝跪地,鄭重的說道:「吾主在上,有何吩咐?」


  「殺!」林西陸垂著頭,手指指向秀蘿的和鬼族兵士的方向。


  下一個瞬間,濃郁的煙氣彌散了開來,沒有了昔日淡淡的茉莉清香,而是變得濃郁和辛辣,鬼族的兵士們都痛苦的扼住了自己的喉嚨,越扼越緊,面色漸漸紺紫,呼氣多進氣少。一個接著一個的全都倒了下來。


  秀蘿扔下遍體鱗傷的鶴兒,掩住口鼻,冷冷的看著茉瓊,掄起羽扇,狠狠的扇了幾下,煙氣散了不少。不待她再扇,桃花像影子一樣,無聲無息的來到了她的身後,高高舉起雙手,那平日里的素手纖纖此時變作了一雙利爪,毫不留情的朝著秀蘿的腰窩而去。


  秀蘿忙著對付茉瓊的煙霧,身後沒有防備,「咔嚓」一聲,結界碎裂,腰窩上多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傷口,血流如注。秀蘿一手捂住傷口,另一隻手急急一甩,數十支白色的羽毛帶著破風之勢朝著桃花飛去。


  桃花一個鷂子翻身,靈巧躲避,可羽毛的靈氣還是將她的衣衫劃了一條長長的口子。


  「咳咳……咳咳……」吸入了煙氣的秀蘿劇烈的咳嗽了起來,血水從口中淌了出來。


  林西陸不去看他,催動咒法,數張黃符緩緩升起,一聲清哨響起,之前那張飛入嘉州城的黃符帶著一根建木緩緩升起。


  「既然你決意如此,我唯有助你一臂之力。」陸望舒看到建木的那一瞬間就明白了,林西陸這是找到了嘉州的城木,想要為嘉州城布起一個遮天結界。


  閃著紅光的黃符分佈在嘉州城的天地土木四角,與林西陸的黃符結成堪臾之勢,嘉州城上空出現了一個透明的大罩子,一點一點的將嘉州城籠罩在其中。


  「就憑你們!」秀蘿面如縞素,嘴上卻還在說著狠話,她拼儘力氣祭出羽扇,想要再奮力一搏,沒想到那扇子剛剛出現,就被一腳踢飛。


  「你害了拜言的性命。」茉瓊冷冷的看著她,將她的手腕踩在腳下。


  「那又如何?」秀蘿征戰七十一場,從無敗績。


  「殺人償命。」桃花俯視著趴在地上的秀蘿,長而鋒利的爪子在陽光下閃著讓人心寒的光芒。


  秀蘿瞪大了雙眼,等著死亡的到來,就在喉嚨即將被撕裂的瞬間,一道強勁有力的氣息將桃花和茉瓊振飛了出去。


  「秀蘿,你輕敵了。」


  「烙花將軍!」秀蘿的眼中蓄滿了淚水,委屈巴巴的看著來人。


  「起來吧,也算是長了個教訓。」烙花一臉疼惜的將秀蘿抱了起來,「哪個傷了你的手腕?」


  秀蘿指一指茉瓊,害怕似的又縮進了烙花的懷中。


  烙花虛空一抓,茉瓊就像被吸起來似的,毫無招架之力的被烙花捏在了掌中。


  骨骼碎裂之聲隱隱的響起。林西陸當機立斷,烙花只覺得手中一空,茉瓊已經消失不見了。


  「原來是個侍靈。」烙花安置好秀蘿,轉身看著林西陸。


  林西陸深知自己和陸望舒根本不是烙花將軍的對手,可眼下嘉州城結界已成,普通鬼族兵士根本無法再入城,若是他再動用靈力召喚侍靈,這結界怕是保不住多長時間。


  烙花隔了好遠沖著林西陸一掌揮出,一聲鶴鳴,重物墜地。


  「壞事的畜生!」烙花看著地上冒著焦煙的長腿仙鶴,不屑的說道。


  陸望舒眼眶泛紅,牙關緊咬,低聲對林西陸說道:「你要活著。答應我。」


  未等林西陸回答,陸望舒就握著破法劍朝著烙花砍了過去。烙花不耐煩似的揮了揮手,陸望舒連他的衣角都還未沾到就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城門之上。


  「烙花將軍,以大欺小,很有趣么?」


  清冷的薄荷音響起,一道青光從天而降,直直的劈在了烙花的足前,烙花不由得退後一步。


  「哼!金九上神也是出爾反爾之人么?輸了就耍賴么?」烙花半眯著眼睛看著擋在林西陸之前的林知夏。


  「與屢屢作弊的人談不上什麼君子之約,不是么?」林知夏臉上滿是譏笑。


  從與萬舞比試的沈天益,到土地和後來的擒龍釘,烙花作弊的事情數不勝數。烙花毫無絲毫愧疚,陰測測的說道:「兵不厭詐。」


  「既然如此,那烙花將軍也不用怪我不守規矩了。」


  乾坤弓祭出,數不清的羽箭漫天飛舞,像長了眼睛似的,朝著剩餘的鬼族兵士射去。烙花將軍凌空一抓,一把金光閃閃的關刀出現在手中,一刀狠狠劈下,大地上竟裂出一道一人多深的划痕。這划痕之外開始漫生出無數的裂痕,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你反悔,那我也就不客氣了,這些生魂反正我是要定了!」烙花仰天長笑,喪心病狂的朝著周圍砍去。


  數不清的百姓落入了裂痕中,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慘叫。


  「西陸!白鳳羽!快!」林知夏朝著林西陸喊道。


  林西陸這才想起,比試之前他與萬物和迎喜都拿到了法器,連忙掏出白鳳羽,卻不知該如何使用。


  林知夏雙指成劍,朝著白鳳羽畫了幾道符咒,一隻,兩隻,三隻,無數只純白的長尾鳥從羽毛中飛了出來。這些鳥兒直接沖入了地表的裂縫中,將落入的百姓拎了出來。


  「你……」林西陸這才發現,方才林知夏喚他做「西陸。」


  「原來你早就來到我身邊了。」林知夏回頭沖著林西陸粲然一笑,宛若一個重獲至寶的孩子。


  烙花掌風翻飛,許多鳥兒都被他擊落了下來。


  「西陸,這是知夏的元魂,只要將他喚醒,這裡的一切都會結束了!」陸望舒將那藕段遞給了林西陸,心中默念法訣,藕段又變回了鑰匙和令牌。


  林知夏與烙花激戰正酣,巨大的靈氣形成一個圈,讓林西陸根本無法靠近。


  「林西陸,你可還記得我。」一道白光出現,將林西陸和整個世界都隔絕了開來。


  看著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林西陸有些發懵。


  「你在芙蓉城欠我的情,是時候還回來了。」


  「是你!」林西陸後背布滿了汗水,芙蓉城內遇到的真神,素易!


  素易的臉上明明帶著淡淡的笑意,可林西陸渾身上下都不自覺的打著寒顫。


  「你為什麼要變作我的模樣?」


  「哦,你是說這張臉?」素易輕輕撫上了面龐,「我本無形無貌,換言之,這世上的萬事萬物都可以是我的容貌。你這樣子,很好,我很喜歡。」


  「好,你若是喜歡我這樣貌,拿去便是。」林西陸毫不猶疑的答道。


  素易輕笑一聲:「你欠我的是人情債,自然是要用情來還。」


  「什麼情?」


  「愛侶之情,手足之情,父母之情,蒼生之情。」素易一字一頓的說道,「凡是失了這些情的人,無愛無恨,心如死水。」


  「若我答應了你,是不是就能毫髮無損的帶他們回到唐樓?」


  「這點事,我還是可以指點一二的。」


  「好!我答應你!」林西陸已經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了。


  素易挑了挑眉:「一言為定,希望你不要後悔。」


  素易一抬手,林西陸懷中的五塊元魂碎片飄了出來,漸漸的融合到了一起,又變作了一把鑰匙。


  「還有最後一塊元魂,只要破解了這重虛鏡,這鑰匙方能開啟你們回唐樓的大門。」素易將鑰匙放到林西陸的掌心,溫暖乾燥,踏實的感覺從心底升了上來,一如知夏給他的感覺。


  「他在此處的執念究竟是什麼?」林西陸握緊了鑰匙,「既然要我們離開,這一點你得告訴我。」


  「心懷神佛,可神佛無情。」


  素易消失了,林西陸又回到了嘉州城內,陸望舒早就昏死了過去,林知夏和烙花也已經遍體鱗傷,可還是盯著對方不停的喘著粗氣。


  「不愧是金九上神,這一戰,痛快!」烙花滿臉血漬,絡腮鬍早就被汗水和血水糊成了一團。


  「彼此彼此。」林知夏用手背擦去淌過眼角的血水。


  「知夏,我們該回家了。」林西陸扶起勉強半跪著的林知夏。


  「家?」林知夏有些茫然,「神仙哪裡來的家?」


  「此處的神佛無情,」林西陸望進林知夏的眼中,一片璀璨的星光閃爍著,「眾生心死,心中再無神佛,無處為家。我們回山城,回唐樓,回那個雖然動蕩,卻從未被百姓放棄的地方。」


  「唐樓……」林知夏的瞳孔驟然收縮。


  「你終於走到這一步了。」熟悉的混沌,熟悉的面容,令人厭惡的熟悉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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