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捌拾貳】神道蠻荒
吹上城樓的風帶著嘉州特有的土腥味,張狂的掀動了林西陸的衣袂和額發。
「現在的我,代表的不是三十三層天的神仙,僅僅是作為我自己。」林西陸沒有畏懼那喧囂的風,更不畏懼那黑壓壓一片的鬼族將士。
「哼!好啊,既然你不自量力到作為一個普通小仙來跟鬼族對抗,那我就成全你。」銀白色的戰甲一轉眼就到了林西陸眼前。
戰斧高高的揚起,林西陸忍著劇痛凝結了全部的靈力,為自己布起結界。
一斧砍下,結界激蕩,那戰將臉上表情微變:「沒想到你這小子還有兩下子。」
林西陸不再坐以待斃,可靈力已經不夠喚出任何一個侍靈了,他只能盡量的拖延時間,希望大赤天的陸望舒能找到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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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仙方才是與三十三層天斷清了關係么?」雲音看著水鏡之內的城樓,心中不停的計較著,本打算丟一丟金九上神的面子,沒想到那小仙卻真的輸了比賽,這下丟人的可是整個上三界了。
「聽上去……像是這樣沒錯。」下面有仙人低聲回答著。
「既然如此,那他的做所作為均與三十三層天無關。」雲音斬釘截鐵的說道。
「哦,雲音上神這是奪了他的仙籍么?」旦易輕飄飄的丟來這一句話,引得眾人側目。
神、仙只有在犯了欺天逆世這等大罪之時,才會被上神褫奪仙籍或是神格,而現在,林西陸只是以一己之力與鬼族對抗,甚至在明面上未將三十三層天牽扯其中,這根本談不上是什麼罪責,更別提是要褫奪仙籍的大罪了。
雲音狠狠地瞪了旦易一眼,似乎在怪他的多嘴,本來她也並無此意,只是旦易這話一出口,讓她騎虎難下了。
「小仙願意相助白藏仙子!」眼見林西陸的結界就要被擊破,陸望舒朗聲說道。
林知夏對上陸望舒的雙眼,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湧上心頭,這人,似乎在哪裡見過……眉宇間那顆紅痣更是讓他覺得很是親切。
「這位仙子也要趟這趟渾水么?」旦易看著陸望舒,眼神中帶著幾分探究。
「生而為人,無愧於心而已。」
「好!」林知夏朗聲說道,「好一個無愧於心,若是做神做仙都得違背心意而做,那還有什麼意思呢。既然區區小仙都願意隨心而行,那我這做上神的就更不能往後退了。」
「金九上神!」月老顫抖著喊道,「你可知這樣做的後果?」
「大不了就放棄這身神骨罷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呢。」林知夏回過頭淺淺一笑,伸手指向陸望舒,「那小仙,隨我來。」
「金九,上三界對你的容忍不是讓你放肆的資本。」蒼老而肅穆的聲音響徹了大赤天的每個角落。
「嘩啦啦」一下,大赤天內的神仙跪了一地,除了林知夏和陸望舒,還有一人巍然不動,此人正是旦易。
「依照你們的意思,是看著那小仙獨自對抗鬼族?」林知夏滿臉不屑。
「願賭服輸。」
「哼!若我偏偏不服,那又如何?」
驚雷閃過,林知夏腳邊的一塊巨石登時粉碎,碎石在林知夏雪白的臉上劃出一條血痕。
「這是警告。」
「做了這麼多年的神了,這副筋骨也許久未活動過了!」林知夏毫不在意臉上的傷痕,轉了轉手腕,渾身靈氣暴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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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臂當車!」那戰將又一斧頭劈下。
「咔啦」一聲,結界碎成一片,林西陸一口鮮血噴出,只覺得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
「受死吧!」那戰將大喊一聲,高舉著斧頭向他揮了下去。
林西陸沒有閉上雙眼等死,他拼盡全力的又起了一道黃符,卻沒有射向那戰將,而是擲向了身後的嘉州城。
「鏘」的一聲金屬碰撞之聲,又是「哐當」一聲巨響,那戰將被震的後退了幾丈,一時站立不穩,單膝跪地。
「六爺,拜言來遲了。」翩翩公子,溫潤如玉,桃花眼,粉櫻唇,永遠淡然的笑容。
「拜言……」林西陸的眼眶一熱,淚水不住的從面龐滑落。
「居然還有幫手!」那戰將緩了過來,提起戰斧直直的朝著拜言攻了過來。
鎖魂鏈像有靈性一般,與那戰將纏鬥了起來。
拜言將林西陸扶起:「六爺,你的狀況很不好,再這樣下去,撐不到離開虛鏡的。」
「我就知道你不會背叛侍仙鏡的。」林西陸握緊了拜言的雙手。
「拜言忠於的,一直都只是六爺。」
「你們愣著幹什麼!給我上啊!」那戰將被鎖魂鏈擊的節節敗退,毫不還手之力。
「沖啊!」鬼族兵士叫囂著就要一擁而上。
「轟」的一下,一柄長槍橫在了隊伍之前,「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上前!」
是烙鶯!林西陸眼神一亮。
「烙鶯上將,可統領他……」一名兵士看著鼻青臉腫的銀甲頭領,猶豫了。
「鬼族的軍令何時教導你們可以以多欺少了?」
「屬下不敢。」那人立即退回了退伍中。
「我們的任務自始至終都是這些魂魄,統領自己惹下的比試,就讓他自己完成!誰敢幫忙,都以軍法處置!」
「是!」
烙鶯的聲音林西陸聽得的分明,心中暗道:多謝,你這個人情雖然我不一定有機會報,但我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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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夏祭出乾坤弓,也許是因為上神的身份,這弓箭竟比在山城的時候大了數倍不止,整副弓箭都閃著青色的光芒。
「你當真要與上三界為敵?」那蒼老的聲音問道。
「我只是不想與自己為敵。」
羽箭伴著箭嘯扶雲而上,炸裂之聲不絕於耳。
眾神仙見狀,四下逃竄,不敢站隊,更不敢得罪任何一方,一眨眼的功夫,本來還熙熙攘攘的大赤天竟只剩下了林知夏與陸望舒,還有坐在一旁優哉游哉看好戲似的旦易。
無數道金芒從天而降,陸望舒瞬間布好結界,可還是被震得渾身發顫。再看林知夏,雙手結印,瞬間布好一張大網,將面前的金芒盡收其中。
「事到如今,你們都不願意現身么!」那大網化作一把巨弓,林知夏右手一拂,離恨天的畫面出現了,「若再不現身,我就毀了離恨天的抵天柱!」
「金九,這些年,真是太縱你了。」聲音自林知夏的耳後響起。
林知夏心感不妙,急忙躲閃,可背後還是被劃了長長的一道。
「多年不見,你們還是這般陰險。」林知夏看著來人。
慈眉善目,身形矮圓,是一副任誰看了都能覺得親切的面孔。
「噗嗤」旦易發出一聲輕笑,「這就是你心目中神的樣子么?」
陸望舒的瞳孔瞬間收縮,林知夏也狐疑的看向旦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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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鶯,你好大的膽子,是想造反么!」嘉州城前響起了烙花將軍的聲音。
烙鶯單膝跪地:「屬下不敢。」
「既然不敢,還不快去將那魂魄收了!」
烙鶯緩緩地站了起來,迎著風沙,看向城樓上的林西陸: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沖啊!」烙鶯振臂一揮,鬼族兵士們駕著雲頭朝嘉州城內而去。
縱然拜言有通天的本領,奈何雙拳難敵四手,大部分的鬼族兵將都進入了嘉州城。一時之間,城內天火連連,還沒完全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的百姓,甚至連呼喊都來不及,就丟了性命。
林西陸撿起腳邊的兵刃,衝進嘉州城,狠狠的砍向鬼族那些正在屠戮百姓的士兵。
「小仙子,你會喪命的。」烙鶯站在高處,看著不住揮舞著長劍的林西陸。
林西陸並不答他,反手一劍,又砍掉了一個鬼族士兵的頭顱。眾兵士見他英勇,不但不畏懼,反而一擁而上,將林西陸團團圍住。
「嗤」的一聲,林西陸的左臂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直涌。
「噗」的一下,不知從何處射來的一隻箭矢射中了林西陸的大腿,他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滿臉血污的林西陸站在包圍圈中,身子早就不聽使喚了,只是憑著本能在不住的揮動著,砍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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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幫他!」林知夏捂住小腹,方才又被那老頭刺了一劍。
陸望舒接過林知夏扔來的黃符,下一個瞬間,就來到了嘉州城內。
林西陸的發冠不知什麼時候被砍碎了,一頭長發隨風飄揚,臉上早已被血跡和污漬沾滿了,可那雙眼睛卻亮的出奇。
陸望舒祭出破法劍,朝著鬼族兵士砍去,一時之間,紅光四起,鬼族兵士沒有防備,死傷大半。
林西陸注意到了這異動,看到陸望舒的面容,微微一笑:「你來了。」
陸望舒手中不停,喚出三足金烏,吐出赤焰,將那鬼族兵士燒的呼爹喊娘。
「烙鶯,將軍叫你回去,這裡由我來接管。」一道清脆的女聲在烙鶯身邊響起。
「秀蘿!」烙鶯大驚失色。
秀蘿看上去十二三歲的樣子,但鬼族之中人人都對她忌憚三分,只因她殘暴成性,天資又奇高,是烙花將軍最為得意的弟子。
不等烙鶯回答,秀蘿一揮手,烙鶯就消失不見了。
「磨磨蹭蹭。」秀蘿不滿的聳了聳鼻尖,看著滿身是血的林西陸,和高舉著破法劍的陸望舒,亮晶晶的大眼睛中閃著奇異的光彩,「又有人可以陪我玩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