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陸拾伍】姻緣牽一線
整面水鏡似乎受到了酆都城內強大靈力的影響,水面不住的回蕩起波紋,畫面逐漸的變得模糊。
「鬼帝的子孫倒是沒把祖宗的技法擱下。」林知夏邊說著,雙手結印,一張閃著青光的巨網朝著水鏡而去,水鏡之中的波紋立刻消失,平靜到猶如一潭死水。
「娃娃臉,仔細看著,那迎喜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夠你好好學一陣子了,連秘音術都不會的小仙,可是給我們金九宮丟人的。」薄荷音又在耳邊響起,林西陸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天空中的水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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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叫囂著熙攘著的酆都城百姓,因為這巨大的藍色烈焰全都安靜了下來,不是他們不想說話,而是因為這藍焰之中的巨大靈力將他們壓的喘不過氣,暫時無法再開口說話。
阿饒完全沉浸在自己戰鬥的世界中,與其說他在與迎喜對戰,倒不如說此時在阿饒的天地之間除了他自己,再無旁人,迎喜激發了他的斗心,讓他不斷的去突破自己的極限,強一點,再強一點!阿饒的心中此時只有這一個念頭。
迎喜手中的紅繩被全部燒斷,可他未見慌忙,反而將大部分的靈力撤了回來,加固了結界,那竄天藍焰一時半刻竟然也不能將他奈何。
阿饒左手執扇,右手伸進那藍焰之中隨手一抓,那火焰即刻凝固了一小團,待他伸手出來的時候,多了一支三尺多長的火凌!那火凌尖銳無比,阿饒露出猙獰的笑意,高高的舉起火凌,狠狠的向迎喜的結界之上砸去。
一下,兩下,阿饒盯准了一點猛砸,很快的,那一點之上出現了小小的裂縫,裂縫像蜘蛛網一般緩緩的擴散開來。阿饒瞅准機會,收了焰扇,雙手各持一支火凌,輪流砸向那結界的缺口。
「咔啦」一聲脆響,結界應聲而裂,湖藍色的火凌直直的朝著迎喜的胸口而去。
大赤天上,水鏡之外,林西陸握緊了拳頭,有些仙女乾脆撇過頭去不忍再看。
火凌入肉,沒有想象中的鮮血四濺,到像是插進了一團棉絮之中,使不上分毫力氣。
阿饒頓感不妙,想要將火凌拔出,可雙手卻像是被黏在火凌上一般,根本無法甩脫。無數的紅線像紅色的血管一樣,從迎喜的胸前的傷口中爬出,順著阿饒的胳膊一點一點的往上攀爬著,不多時,阿饒的雙臂被紅線完完全全的包裹住了,絲毫動彈不得。
阿饒詫異的看向迎喜,只見他面帶微笑,眼神中滿是自信。再去看那傷口,自己是雙手卻是深深的陷入了一團紅繩之中,被捆得死死的。
阿饒默念法訣,手中火凌變利刃,在迎喜胸口中胡亂揮砍著,可紅絲千匝,哪裡是他砍得完,砍得斷的!
「你!」阿饒眉頭擰成一團,「你竟然與你的兵器合為一體了!」
迎喜神色未變,好心糾正他:「不是我與兵器合為一體了,而是我本來就是這副樣子罷了。忘了告訴你了,我家上神是紅喜神,上至三十三層天,下至十殿閻羅地,這天地之間所有的姻緣都是他管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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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喜居然是姻緣線!」眾仙之中有人小聲的嘀咕道。
「真是枉費我與他一場交情,到現在才知道他的真身!」有人附和道。
「天下姻緣千千萬,這迎喜就是由這天底下的姻緣組成的,除非這世上所有的姻緣都散了,迎喜才會消亡,否則,誰也無法將他傷的太重。」林知夏通過秘音術仔細的向林西陸解釋著。
話剛說完,他就有些後悔了,今日的自己真是奇怪的很,總是不由自主的去關注那個娃娃臉的小仙,他的一個皺眉會就讓自己感到揪心,看他展顏自己也跟著傻乎乎的笑了起來,這……
林知夏不敢去面對這個顯而易見的答案,他的心中,原本裝的全是林西陸,怎麼可以因為這個初次見面的小仙就輕易改變呢。
林西陸聽到林知夏的解釋,這才鬆了口氣,忍不住回過頭去,視線穿過一重又一重的人群,最終落在了那個一襲紅衣的俊俏郎君身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的,對他比著口型說道:「謝謝你。」
林知夏正在和腦子裡那個不應該出現的念頭做鬥爭,冷不丁的與林西陸對上眼,心臟的位置,不由自主的停頓了一下,這感覺……太過熟悉……
「你……究竟是誰?」林知夏看著那張笑意盈盈的面容,默默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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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酆都城內的鬼將阿饒可沒有人為他解釋迎喜的真實身份,他見利刃無法割斷紅線,就卯足了勁兒,想要將那紅線掙斷。當年大戰九頭惡蛟的時候,阿饒就憑著一雙手,硬生生的掰折了那惡蛟的一顆腦袋。可眼下,這些看上去細弱無比的紅繩竟比那惡蛟還要難對付,不論阿饒如何用力,就是半根都不見斷裂。
阿饒暴怒,陡然之間身量增長了數倍,悅來客棧的屋脊頓時塌陷了一塊,零零星星的瓦石從屋頂墜落,有些砸傷了街上來不及閃躲的百姓。
可那紅繩仍未斷裂,它隨著阿饒的增大而變粗變多,反而將阿饒捆的更緊了。阿饒見此法無效,又「嗖」的一聲,將全身縮成蚊蠅般大小,沒料到那繩子竟也跟著變得更小更密,半分都未有鬆動。
「阿饒,你敗了。」迎喜道。
阿饒瞪著一雙銅鈴大小的眼睛看著迎喜,漸漸地,太陽恢復了本來的橘色,悅來客棧樓底下也陸陸續續的傳來了百姓的講話聲,阿饒那雙怒目圓睜的大眼睛也一點一點的變回了原樣,鬼相退盡,阿饒又變回了那副眼睛彎彎,嘴角彎彎的和氣模樣。
「方才受傷的百姓,全都接到我府上修養!另外再支取半年的銀餉送到他們家人手上!」阿饒變回人形后,即刻對著樓底下的手下吩咐道。
一小隊鬼兵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快手快腳的將被砸傷的百姓抬走。
「翻海將軍敗了……」
「敗了……」
沒了之前的興高采烈和興奮,街面上有些死氣沉沉。
「哈哈哈!」阿饒大笑三聲,朗聲說道,「痛快!真是痛快!許久未能如此一戰了!我翻海將軍雖然敗了,但心裡卻是比勝了還要痛快的!這次敗了有什麼要緊,下一次,我定能贏回來!」
「將軍好樣的!」
「將軍雖敗猶榮!」
「翻海將軍!」
「翻海將軍!」
百姓見阿饒不但沒有絲毫的灰心喪氣,反而興緻勃勃,不由得也跟著高興了起來。迎喜額角的青筋隱隱跳動,這酆都城內的民風還真是淳樸呢!
「走!與我阿饒打過架的,都是朋友!」阿饒不停地揉搓著手上的經脈,迎喜雖然已經收了法術,但被這姻緣線所傷的手腕,怕是得修養好一陣子呢,「喝酒去!」
阿饒高興的拍了拍迎喜的肩膀,卻疼得齜牙咧嘴。
「好!你這個朋友,迎喜願意交!」見阿饒如此爽快磊落,迎喜也不是扭捏之人,痛痛快快的攬著阿饒的肩頭喝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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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好徒弟,居然當著眾神的面,與鬼族稱兄道弟!」雲音見此情景,冷著臉看著月老。
「雲音上神息怒,等這小子回來,老朽一定好好管教他!一定!」月老拍著胸脯保證道,可面上卻未有絲毫的愧疚懺悔之意。
林知夏見到月老這口是心非的樣子,「噗嗤」一聲,忍不住發出輕笑,雲音聽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林知夏一挑眉,接了月老的話茬:「這第二場我們是贏了,迎喜仙子該賞,況且他連千字策都沒有用上,更應該重賞!」
他聲音雖然不大,但在場的人卻都聽得清清楚楚,這話無異於狠狠的打了雲音上神一個巴掌,清瑤看著雲音冰冷陰沉的面色,身子沒來由的一抖,這小心眼的雲音上神,怕是要給自家上神使絆子了。
「白藏仙子,接下來就到你了。」雲音雖然面色不善,但聲音中竟然聽不出絲毫的喜怒。
林西陸上前一步,朝著眾神點頭示意。再一回神,自己站在了一片竹林之中,這裡,就是第三場比試的場地,人間。
林知夏一瞬不瞬的注視著水鏡之中的畫面,沒來由的緊張了起來,該死,方才只顧著想心思,沒來得及提示他這場比試的兇險了!林知夏懊惱不已,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只能希望這個娃娃臉自求多福了。大不了,破例一次,生死關頭,將他救出來又如何!反正已經救了個萬舞,也不差再多救一個了!
思及此處,林知夏這才略略放心,專心致志的看著水鏡,卻沒有注意到,高台的另一邊,雲音仙子口中正不停的默念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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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箭哨響起,幾隻粗糙的羽箭朝著林西陸所在射了過來,人間的武器對於已經成仙的林西陸來說,都如同小孩子過家家的玩物一般,但他不敢輕敵,一個鷂子翻身,躲過了這陣箭雨。
「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從此路過,要人也要財!」伴著一聲嬌喝,一名玄衣少女出現在了林西陸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