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伍拾伍】破鏡伍
「將軍,本王不想死啊!只要你能救本王,日後本王事事都聽你的!」王毅一聽林知夏打算不顧他的性命,立刻哭的涕淚縱橫,完全沒有半分皇家該有的氣派。
林知夏對著皇子愈發的輕視,可手上的攻擊卻是緩了下來,的確,有這樣一個傀儡皇帝是比自己直接登上帝位要來的方便的多。
「只要你放我們離開北淮,這皇子,我還你。」陸望舒手中的長劍又朝著王毅的脖子上送了送。
林知夏口中毫不猶豫的答應道:「好!」,心中卻暗暗忖道:「只要你們還在這虛鏡之中,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說罷,林知夏借下腰間懸著的翠色令牌,擲到林西陸面前:「只要拿著我的腰牌,北淮境內無人敢攔你們。」
林西陸拾起腰牌,定睛一看,一個不顯眼的「林」字刻在正中,一道精光閃過,這腰牌怪不得有些眼熟,竟與他第一日來到此處時,在林東陽身上見到的那枚如出一轍!只不過林東陽那枚是金色,而這枚是翠色。原來當時林東陽就已經是林知夏這邊的人了……知夏,你用心之深,用計之遠,真是讓人細思極恐啊!
「爽快!」陸望舒見林西陸走了過來,一把將王毅朝著林知夏推了過去。自己則與林西陸朝著慶雲殿後門的方向疾奔而去。
王毅一個沒站穩,被推倒在地,或許是受了太大的驚嚇,他竟久久未能站起來。
林知夏心中更是對這二殿下感到厭煩,可眼見窗外的天色漸漸泛起灰白,林知夏不願再耽擱了,是時候讓眼前這個廢物正式站到眾人面前登基為王了。
「殿下,微臣這就差人帶您去沐浴更衣。」林知夏上前一步,想要將癱在地上的王毅扶起。
「林將軍,本王……」王毅的聲音中還是止不住的顫抖,「本王有些腿軟。」
林知夏在忍住捏死他的衝動,俯下身來,讓王毅的大半個身子都靠在了自己身上:「走吧,殿下,時辰要來不及了。」
王毅軟綿綿的,像是被抽走骨頭的一灘爛肉,就這樣掛在林知夏的身上:「多虧了將軍,否則,否則本王……」
林知夏正感到不耐,忽然一陣劇痛從胸口傳來,他一把推開王毅,這回王毅卻穩穩的站住了,絲毫不見半天的孱弱驚嚇之相。
胸口的灼熱和刺痛越來越劇烈,這痛楚林知夏再熟悉不過,與在上一重虛鏡中的一模一樣,這分明就是被林知夏元魂的碎片灼傷之痛!
「你!」林知夏強忍著劇痛,連呼吸都不敢起伏太大。
「你別掙扎了。」王毅的聲線發生了變化,低沉而富有磁性,圓眼變得長窄,目光也不跟著清澈了起來,雙眉之間,出現一枚淺淺的紅痣。
「陸望舒!」林知夏的滿腔怒火,恨不得將面前的人千刀萬剮。
「你用著知夏這副身子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我決計不能容你!」林西陸的聲音也從後殿傳了出來。
「你們!」林知夏撫著胸口,大口的喘著氣,不敢過分牽動,可他能感覺到,這疼痛在他胸口開了個洞,這洞的邊緣正呈星火燎原之勢,逐漸擴大,似乎用不了多久,他就要被這洞給吞噬了,「王毅被你們弄到哪兒去了?」
「他走了。他不要這皇位了。」林西陸站在陸望舒身側,陽光從他們背後照了過來,在他們的輪廓上描了一層金邊,竟生出幾分神祇的氣勢來,「雖然他是知夏執念中的虛構人物,但他也有喜怒,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並不是一個沒心沒腦,任由你操縱的傀儡!」
林知夏發現自己產生了一絲奇怪的感覺,讓他本應早就該麻木該冷漠的心中微微一痛,自己這是被背叛了……多可笑……自己耗盡心力的去做這樣一件事,就換回了這樣的下場。
「你們以為,這樣就結束了么?」林知夏發現四肢已經漸漸不由自己控制了,「只要你們處在虛鏡中,我就會回來的!一次,兩次,三次!我終究是會回來的!下次一,絕對會讓你們死在這虛鏡之中!」
林知夏眼前一黑,倒栽蔥似的倒了下去。片刻之後,那雙清澈的鹿眼緩緩的睜開了。
「西陸。」林知夏有些迷茫,為什麼西陸和校易府的陸望舒都這樣殷切的盯著自己看。
「知夏!」林西陸激動的一下子將林知夏擁在懷中,「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
「回來?我去了哪兒么?」林知夏覺得腦袋有些發漲,他起身坐了起來,環顧四周,「我們為什麼在這兒?」
「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桃花眼中漾起了片片水光,「我只問你一件事,知夏,你非要坐上那把椅子不可么?」
林知夏記起來了,那夜林西陸來找了自己,兩人為了這件事爭執了一番,自己不知怎麼就失去了知覺,等再有意識的時候,就是現在了。
「我說過了,只有至高無上的權利,才能守護我想守護的東西。」林知夏站了起來,外面傳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
「林將軍,羽衛軍就集結在這慶雲殿外,雖然你可能不記得,但現在,只要你一聲令下,整個北淮就是你的了。」陸望舒看著林知夏的眼睛,他在期待,也在祈禱,「你坐上哪個位置之後,遠在綏陽的太子會被追殺,校易府眾人會被牽連,東嶽三十六族和南魏的勢力為了自保,肯定會先發兵北淮。」
林知夏神色肅穆:「校易大人果然深思遠慮啊。」
「知夏,你不要與他置氣,」林西陸拉著林知夏的手,「你平心靜氣的想一想,你要的究竟是什麼?煙火滿天的戰爭,流離失所的百姓,還有數不盡的死亡。這一切,真的是你想要看到的么?」
林知夏沉默了,可若要站在那權利的頂端,流血和犧牲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知夏,你究竟要的是那權利帶給你的榮耀和財富,還是真的想要通過權利來保護你想要保護的一切呢?」眼看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們時間所剩無幾了。
「西陸,我貪戀的,從來都不是這些,你明明知道的。」林知夏有些委屈,這麼些年來的努力都是為了能光明正大的和西陸在一起,可西陸卻問出這樣的傷人的問題。
「知夏,我從來不是那個躲在暗處受人保護的人。」林西陸笑了,林知夏的回答讓他很安心,「我想要站在你的身邊和你一起去面對這個世界,無論是流言蜚語還是妖魔鬼怪,我都不願意躲在你的身後,讓你為我遮風擋雨。相信我,知夏,我已經足夠強大,可以站在你的身邊,分擔你所有的為難和苦衷!你不用再一個人強撐著了,如果可以,我寧願你能夠選擇依靠我一些。所以,你不用為了保護我,而再去爭權奪利了,無論前路遇上什麼,你身邊,永遠都有我在。」
「西陸……」盈盈的水光漫上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這些話,你可當真?」
「你心裡明白。」林西陸的臉有些燒,這般直白的表白,讓他仍然感到有些害羞。
「好,西陸,有你這番話,我就足夠了。這江山,這皇位,若不是因為你,我根本不會多看一眼!既然你不想要這些,那我棄了便是!」
鋪天蓋地的光芒覆蓋了整座慶雲殿,林西陸緊緊的牽著林知夏的手:「知夏,再等等我,只剩下最後一重了,我們馬上就能真的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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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蟲鳴鳥叫,讓人聽得心曠神怡,群山之巔上凌空出現了一道白橋,這白橋遠遠看去像是由無數的白色石子構成的,可走進了才發現,竟然是累累白骨所造。一位衣決飄飄的白衣男子佇立在橋頭,好看的眉緊緊皺著,似乎有什麼煩心的事讓他左右為難。
「居然又能遇上,真是一場孽緣啊……本想這樣放過你,眼下看來確是不能了。」白衣男子嘆了口氣,不知使了什麼法訣,自己化作一片泡沫消失在了白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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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容姣好的十二名宮娥分別站在一座仙霧繚繞的宮殿之前,都低著頭,恭謹的看著地面,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
「清瑤仙子,不知金九君今日心情可好?」一個滿臉皺巴巴的小老頭陪著笑臉,討好的問站在最前面,衣著也與旁人有所不同的宮娥。
名喚清瑤的仙子微微一笑:「上神今日一早就出宮了,想來是心情不錯吧。」
「啊……啊……」那小老頭一臉訝異,「我竟來晚了!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月老,您不必著急,姻緣譜的事兒,上神已經聽說了。」清瑤仙子保持著得體的微笑。
小老頭伸著脖子,巴巴的等著下文:「然後?」
「沒有然後了。」清瑤仙子答得乾脆利落。
「唉……」月老重重一嘆,「既然上神曉得了,那我也不算白跑這一趟了。多謝仙子。告辭。」
許久之後,就在卯日星君幾乎要從人間打道回府之際,一道清越的薄荷音方才從那宮殿之中響起:「清瑤,給我打水,我要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