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壹拾肆】欲消還顰
饒是見過不少兇殘的妖魔,林知夏還是被這少年的陰狠的眼神懾住了。這眼神中不但不帶絲毫的溫度,還懷著對蒼生對天下的蔑視,彷彿萬物的生命在他看來都是不值一提的。
「打架老子了沒在怕的!」少年熱血,哪裡是那麼輕易低頭的,林知夏梗著脖子高聲說道。
「找死!」那少年話音未落,一拳就直衝林知夏門面。
林西陸見他出拳兇狠,簡直就是一副要人命的架勢,一把拖開林知夏,也動了怒:「大家不過口角之爭,你卻是招招要人性命,年紀輕輕為何如此狠辣!」
「兩個一起上?很好,省的一個一個來了。」那少年眼神一凜,掌中生風,就沖著林西陸而來。
你來我往,都是連童子功長大的,乍一看,誰也不比誰高明到哪裡去,但林西陸心裡卻是跟明鏡一般的,他們二人與那少年同時交手,這才爭得個平手的局面,若是今日單打獨鬥,怕是早就落在下風了。三人都是十六七歲,明明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可看對方步步緊逼,自己也不甘心輸於人后,哪怕漸感吃力,也不願意就此作罷。
「砰」的一聲,林知夏右肩中了一拳,那少年看上去瘦,可手上的力道卻不容小覷,竟將林知夏生生的打翻在地,林知夏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緊跟著右肩火辣辣的疼。
見林知夏吃虧,林西陸也有些著急上火,手上本來只用了七八分的力,眼下卻變成了十足十。一時之間少了林知夏的制衡,那少年的身法更加的如鬼如魅,快得讓人看不清來路。林西陸勉強憑著多年的對戰經驗應付著,可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這少年只要熟悉了他的套路,很快就能將他打趴下。
驟然間,一道黃符悄無聲息的從那少年後方悄悄靠近,林西陸看得分明,這是林知夏起的符沒錯。的確,若是單憑拳腳功夫,他們是敵不過這少年,不如想個法子先將他制住,然後再做打算,左右他們二人也無害那少年之意。思及此處,林西陸便不動聲色的繼續吸引那少年的注意力,只待那黃符貼道少年的身上好再發力。
眼看還差不過寸許,那黃符就要貼上少年的後背,林西陸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生怕被那少年看出了破綻。驟然間,那少年唇邊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唇邊乍現兩朵淺淺的梨渦,林西陸的瞳孔猛地一縮:「糟糕!」
之間那少年口中念念有詞,身上已經出現了一道紅色的結界,林知夏那黃符遇上結界竟然順著原路朝著林知夏反彈回去。好在林知夏也是個眼明手快的,見那黃符帶著破竹之勢朝他射來,趕忙起手也結起結界,堪堪將那黃符攔在鼻尖之外寸許,額間卻在頃刻之間大汗淋漓了。
「你們也會法術?」那少年停止了攻勢,玩味的看著狼狽不堪的二人。
林西陸心中微詫,北地除了唐樓,居然還有人有會法術,此人莫不是妖物所化,於是心中默念咒法,喚出侍仙鏡,藍色熒光閃過,高挺的鼻樑上多了一副金絲圓鏡。
那少年似乎是從未見過像林西陸這般的,饒有興緻的仔細觀察了起來:「還有法器?那個女人對你們一定很感興趣。」
林西陸皺了皺眉,聽他這語氣,完全是把自己當做了一個物件,還似乎打算將這「物件」據為己有。
「你呢?」少年停止了對林西陸的打量,轉頭看向林知夏。
「呸!」林知夏啐了他一口,從地上爬了起來,「你是個什麼東西!」
「是人。」林西陸側過身低聲對林知夏說道。
林知夏眉頭一挑:「居然能有如此修為,不簡單。」
少年對他們的談話視若無睹,起手就是一張黃符,非得逼得林知夏亮出法器。林知夏閃身躲過,正欲還手,卻見一抹桃色身影朝著那少年而去,此人正是林西陸的分身之一——桃花。
桃花生得嬌俏柔弱,可下手卻沒有女子的半分柔弱,拳拳到肉,掌掌狠厲。那少年卻一味的閃避,並不還手:「我不打女子。」
桃花從鼻孔里哼了一聲,冷著臉沖著他說道:「好哇,你不打女子就等著被女子打吧。」說罷,手下更是分毫都不留情。
少年也不驚慌,還是一派泰然自若的模樣,索性不去理會桃花,直接朝著林西陸二人出招:「叫個女子做幫手,你們也是好本事。」
林知夏麵皮薄,被他這麼一激,更是滿臉通紅,嚷嚷道:「西陸,你撤了桃花,讓我與他好好比試比試,不相信我收拾不了他!」
「別上他的當。」林西陸也不多解釋,只沉聲說了這麼一句。
林知夏即刻會意,立刻收斂了脾氣,專心對敵。那少年見激將不成,又心生一計,雙指成劍,凌空一劃,那澄藍的天空似乎被他破開了一道口子,緊接著,他口中念念有詞,雙指對著那口子繞了幾圈,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赫然從那口子里露了出來。
「哎呦!」少年就著那尾巴用力一拉,扽出一個大姑娘,大姑娘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哼唧個沒完。
「解決她。」少年沖著桃花一努嘴,示意那長著尾巴的大姑娘將桃花處理了。
林西陸這才看清,哪裡是什麼大姑娘,分明是一頭母狐狸,只是修成了半人的模樣而已。那狐狸精似乎對少年很是懼怕,連摔疼的屁股也顧不上揉了,立刻張牙舞爪的沖著桃花而去。
三人這番纏鬥不知道耗了多久,林西陸漸感吃力,趁空掃了一眼林知夏,他也是氣喘吁吁了。反觀那少年,似乎有用之不竭的體力,除了胸前一片汗漬,根本看不出他有半分吃力的樣子。如此下去,怕是要輸的難看,林西陸正在為難之際,那少年手下動作猛然一滯,眼神直直的穿過林西陸,朝著他後方的天空看去,看著看著,眼神逐漸發亮,臉上也有了笑意。
「原來躲在這兒了!」那少年輕喝一聲,不知從哪裡扯出來一張手帕大小的網子,直直的朝著林西陸後方撒去。
林西陸眼睜睜地看著那網子從自己的頭等飛過,逐漸變大變亮,似乎罩住了什麼東西,重重的墜落在地。林知夏眼明手快,一把扯起那網子,護在身後。
「還我!」少年咬著后槽牙說道。
「哼!你道歉!」林知夏針尖對麥芒。
「還!給!我!」少年的眼中盛滿了怒氣,周身也散發出冰冷的殺意。
「還你就還你!」林知夏將那網子高高一拋,「你可接好了!」
這一拋,林知夏用了十足十的力氣,明顯的使了個壞,將那網子朝著白水河的方向丟去。那少年也像是不要命一般,「撲通」一聲,直直的一頭扎進白水河中!
「快跑!」林知夏拉了林西陸的手就開始跋足狂奔,「等他爬起來又要糾纏半天了!」
林西陸望著那湍急的河水,明知那少年非尋常人等,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於是起了張避水符扔進河中,心中忖道:只盼你運氣好,能碰上這符吧。
接下來的事,不用林知夏再說,林西陸也明白了,至於那少年的人選,林西陸心中也有了幾分猜測。大掌柜和平城七郎聽得林知夏這麼一形容,很是汗顏:這北地出了如此厲害的人物,自己居然不知道。
「那些紙靈又是怎麼回事?」大掌柜問道。
「我們急著跑回來,半道上就發現總是有些紙靈跟著我們,可看上面的修為,又不像是剛剛那少年的。」林西陸解釋道。
大掌柜若有所思,看著面前傷痕纍纍的二人,揮了揮手:「你們去收拾一下,準備吃飯了。這件事我自有主張。」
林知夏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林西陸拉走了。
「真是高人不露相啊,沒想到這裡居然還有身手和修為如此厲害的人物。」林西陸不動聲色的說道。
「就是啊,沒想到這麼小的平城,除了唐樓,還有這種人存在,真是不得了!」林知夏有一說一,對那少年的態度雖然不甚滿意,但他的功夫卻是讓林知夏好生佩服的。
平城!林西陸一驚,這不正是陸望舒的故鄉么……看來那落水的少年,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那人被我們設計掉入河裡,眼下又查到了我們的住處,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要找上門的。你做事可別衝動啊。」林西陸囑咐道,雖然那少年極有可能是陸望舒,但派出紙靈跟蹤他們的究竟是誰,現在可不好說。
*********
「總算退燒了。」獨幽冰涼的手覆在陸望舒的額間,讓他打了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白日里看東西還模模糊糊,這晚上忽然就變得清晰了起來,想來是那葯起了作用,陸望舒心道。
借著月光,多年未見的那張臉出現在了眼前,陸望舒的心中說不清究竟是欣喜多些還是怨恨多些,那一年的滅族之恨,那一晚的芙蓉帳暖,一切都歷歷在目,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