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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佰零壹】抽絲剝繭

  人這一生的時光與天地中的許多生命比起來,短暫到如白駒過隙,彈指一瞬。可即便是這樣的一瞬,卻也是每個人僅有一次的機會。


  世人大多選擇甘心認命,受命運擺布,受他人擺布,這樣的人生往往會來的容易些也順遂些,可心底那道一直拚命呼喊著的聲音卻漸漸的被遺忘了,那顆蒙了塵的真心,日子久了也就不會再閃閃發亮了。


  林道長不是這樣的人,在虛鏡中的幻想不是,在唐樓中的真身更加不是!當他發現芙蓉城是由某種原因的執念而形成的時候,他沒有崩潰,沒有放棄,更沒有聽之任之,他動用了手邊所有的力量去追查這執念的來源,也竭盡全力的去尋找化解這執念的方法,哪怕最後的結果有可能是芙蓉城的幻滅。


  林西陸心中的震動久久不能平息,他原以為此間的一切既然是幻象,就都應是照著林知夏的性子來的,冬花夏冰,顛倒黑白,亦無不可。但這林道長所思所想和所做,分明就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有血有肉的人!他知是非,明道理,縱然知道自己可能只是個幻象,也想要追逐真相,甚至明知道這真相有可能通往的是毀滅!

  「藍韞,對不起。」除了這句道歉,林西陸實在是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


  「林道長早就交代過了,若是這一天真的發生,不要怪任何人,這一切雖然都是命運的指派,但我們絕對不能屈從於它,比起死亡,失去了抗爭的意志更為可怕。所以,他將調查所得的一切結果,都留存了下來,為的就是有人能夠來揭開真相。」藍韞的聲音很平靜,她為這一天準備了五年,雖然內心深處是極不認同的,可林道長的指令,她還是一絲不苟地執行了。


  林西陸屏氣凝神,等待著藍韞接下來的話,他知道,接下來藍韞說的每一個字,都關係到知夏的元魂和這芙蓉城的鑰匙!

  「那水蒼玉劍穗的主人,正是當年伺候過先國主的一位伶人。武侯之變后,這位伶人由於種種原因,自己動手凈了身,留在宮中做了一名內侍官。」


  林西陸點了點頭,藍韞所講的事情,與艷老闆所述的倒是一致,可見藍韞與艷老闆在這一層上說的都是真話。


  「太后和國主都知道此人是伺候過先國主的伶人,他身上極有可能懷有芙蓉城鑰匙的秘密,所以倒也是不敢對他輕舉妄動,讓他平安在宮中度過了這麼些年。」藍韞講到此處,停了下來,起身關上門窗,再揚手起了張黃符,這黃符一落地,就變作數十個手指大小的紙娃娃,從門縫,窗戶縫裡鑽了出去。


  「你這布紙符結界的功夫很是俊俏,可是林道長教你的?」林西陸忍不住讚歎道。


  「道長的法術是極好的,我這點功夫及不上他的九牛一毛。林道長可以憑空布結界,不需藉助外物,而我做不到,觀里的其他師兄弟做不到,就連師父也做不到,只有林道長一人,彷彿天生帶著法力來的,能夠斬妖除魔,守護這芙蓉城。不過現在想來,若林道長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他的這身修為,也是執念的源頭賦予他的。」藍韞臉上浮現出一絲苦笑,接著說道,「當年有三位伶人最得先國主寵愛,芙蓉城鑰匙的秘密,先國主就是交給了他們其中一人保管。」


  「什麼!」林西陸打斷了藍韞,「不是說這鑰匙在武伶館館主的手中嗎?」


  「武伶館館主,沒有人見過,對不對?有人說他是耄耋老翁,有人說他是黃口小兒,還有人說這館主是個女人,是不是?」藍韞問道。


  林西陸不說話,表示默認。


  「這一切,都是先國主特意散播出來的謠言,為的,就是保護那真正持有鑰匙秘密的人。」


  「慢著!」多年來調查妖物積累的第六感讓他敏銳的察覺到了藍韞這話中的端倪,「你幾次三番說的都是鑰匙的秘密,而不是直接說鑰匙,也就是說,先國主留給他們的,並不是鑰匙,而是關於鑰匙的秘密?」


  藍韞的目光中露出毫不掩飾的欣賞:「林道長所言非虛,能用他身體的人,定是跟他一樣出色的。」


  原來,這是林道長故意布下的疑陣,若是不夠敏銳心細,怕是就錯過了這關鍵一點。


  「沒錯,先國主留下的,根本就不是鑰匙,而是一條信息,關於芙蓉城國祚的信息。」藍韞說道,「林先生,您覺得這信息是留給了三人中的哪一位?」


  林西陸知道這又是林道長留下的考題,心中雖然焦急,可也不得不耐著性子細細分析:「瑜青先生是先國主最為寵愛的伶人,照道理,先國主應將這秘密傳給他知道。可既然這是大家都能想到的道理,先國主也必定早就料到了,為防止有人因此加害瑜青先生,他就不一定會將這秘密傳給瑜青先生了,此外,瑜青先生的脾氣先國主應是知曉的,他能做出一頭碰死在棺槨上這等烈性之事,先國主心中或許是猜到一兩分的。」


  藍韞聽得此番推測,讚許的點了點頭,示意林西陸繼續。


  「再者就是那琴倌和戲子,留在宮中的是琴倌,平安出了宮的是戲子。可我又聽得先神確鑿說過這三人的去向,『一人不在人間,一人留在宮中,一人回到了武伶館』。也就是說瑜青先生已經西去,琴倌留在了宮中,那本應回到武伶館的艷老闆,卻出現在了風華樓。」說到此處,林西陸眼神一凜,「若先神不欺世人,那就是說,身為戲子的艷老闆離開了宮中之後,回到了武伶館,卻因為某種機緣,脫離了優伶的身份,讓他可以自由進出武伶館,甚至到風華里開起了風華樓。一名優伶,想要脫離原本的身份,要麼是被達官贖身,可先國主的人,又有誰敢碰呢?所以,只剩下唯一一種可能,他上位了,變成了可以在武伶館自由出入,還能控制大筆錢財的人,他,就是現在武伶館的館主!」


  「林先生是說,先國主將這芙蓉城鑰匙的秘密告訴了他?」藍韞問道。


  林西陸帶著十足的篤定,笑了:「不,這恰恰說明,先國主沒有將這秘密告訴他。當年見過三位伶人的舊人雖然不多,但肯定是有幾個的,在他們眼中,這艷老闆怕是三人之中結局最好的一個了,不但脫離了武伶館,還當上了這日進斗金的風華樓的老闆,他靠的除了自己的努力,定然還有先國主留下力量的支援,可這支援太過明顯,樹大招風。這幾年中,太后和國主怕是都在他身上是下了不少功夫。說穿了,這艷老闆只是先國主留下的一個障眼法,所要掩蓋的,就是這真正知道秘密的人。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林西陸望向藍韞,眼裡閃著熠熠的光芒,這正是絕對的自信和運籌帷幄的光輝!


  藍韞心服口服,態度變得恭謹起來,彷彿在他面前的,不是林西陸,而是原來的林道長:「林先生果然有勇有謀,沒錯,宮中的琴倌曾是這世上唯一知曉芙蓉城鑰匙秘密的人。」


  「曾經?」林西陸眉峰一揚,「難道那人已經……」


  「先生不要誤會,那人尚在人間。」藍韞解釋道,「只是他的秘密已經被林道長知曉了,林道長還特意施法讓他忘記了這段回憶,道長說過,若一個人這一世只為守住一個秘密而活,那真是身在地獄。」


  「道長慈悲……」林西陸自問無法做到如此周全。


  「比起慈悲,他要的,寧願是真實……」藍韞的一口氣從心底里嘆出,五年了,這些話她從未對旁人講過,也無法對旁人講,此時的林西陸不是林道長,可卻有著和他一樣的身量,一樣的容貌,哪怕是煩心時,微微地皺眉,都一模一樣,面對這樣的林西陸,她情不自禁的將憋在了心裡五年的話都說了出來:「我真的不明白,這芙蓉城縱然有千百般不好,可也是我們生活的地方,我們在這裡騎過馬,喝過酒,賞過明月,也圍雪煮粥,開心的不開心的,我們都在這裡經歷過,真真實實的經歷過,這些的真實,難道就不是真實了嗎?」


  藍韞眼眶有些發紅,面上滿是委屈和不解。


  林西陸知道有些話殘忍,可也不得不說:「藍韞姑娘,你是個好姑娘,你為他做的事,我想他都明白。他能將這麼大的秘密告訴你,說明在這芙蓉城中,他唯一相信的人,就是你。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無人能夠替代。我承認,你說的對,你們一起經歷過的一切,見過的風景,遇見的人,開懷地笑,傷心地哭,這都是真的,沒人能夠否認這一點。但是……藍韞姑娘,這個世界是假的,這裡的風會隨著執念主人的喜怒而改變方向,這裡雨會隨著他悲歡時大時小,這裡的時令都隨著他的心思而定,這裡的人,存在或者死去,甚至都由他操控……」


  藍韞聽得臉色煞白,嘴唇不住的顫抖著,始終說不出半句話。


  「你還能說這是真實的么?今天的清平觀說不定就隨著那個他的喜惡在明天因為說不清的道理被徹底抹去了,這城中的人也許都會完全不記得它存在過,你說這樣的世界,還是真實的么?」林西陸艱難的說完,不敢再去看藍韞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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