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拾玖】人圓花好
牽腸掛肚,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近到能感受他的體溫,他的心跳,他隨著氣氛逐漸升溫而不停舔著的嘴唇。他的眉眼的風情,他身體的氣味,甚至是他的偶爾從口中泄露出來的呻吟,林西陸都不願意與旁人分享,一絲一毫都不行。
紊亂又急切的氣息在二人之間遊盪,沒有人說話,卻能感受到他們之間切切的思念。林西陸的吻細細密密的點在林知夏的額頭,臉頰,耳畔,引得他一陣嬌喘,像是一隻受驚的小鳥一般,急促的呼吸著,胸脯不住的上下起伏著,林西陸的吻變得小心而珍重,像是生怕驚著了懷中之人。
林知夏只覺得腦中瞬間一片空白,什麼家國,什麼權利,什麼百姓統統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只有眼前的人是真的,他深情熾熱的眼神,他微微帶著桂花釀香氣的呼吸,還有他那滾燙又溫柔的吻,沒有比這些更加真實的了。這麼多年在他身後殷切的等候,這麼多年不為人知的默默付出,這麼多年想要放棄卻始終不捨得的心情,在這一瞬間,又算得上什麼呢?
巨大的喜悅如同被狂風捲起的海浪,迅速的將林知夏籠罩其中。周遭的一切都在剎那間消失了,這個世界無日也無月,失去了所有的光芒和感知,身體上的每一寸皮膚只剩下極樂的歡愉。每一處小小的歡愉看上去並不起眼,但聚集到一起時,龐大的能量似乎是超過了他能夠忍受的範圍,低聲的喟嘆從他咬緊的牙縫間不經意的飄出。
「西陸……」林知夏眼中含著閃閃的水澤,無辜之極,也誘人之極。這一句話還沒說完,他的唇就又被緊緊的含住了,後面幾個字更是直接咽進了肚中。
春寒料峭,林西陸起手擲出一道黃符,那黃符迎風而起,飄至半空,化作數十根五六丈寬的絹帛,絹帛有生命似的朝著二人所在之處攏去,不停的旋轉扭動,最終變成一隻巨大的絹繭將二人包裹其中,透不進風,卻映進了月色。一層又一層的冬衣跌落在絹繭之中,二人的長腿在月光下交纏在一起,生出一片旖旎的風光。
「讓我來。」林知夏的薄荷音中帶了些魅惑,修長有力的手指宛如一根羽毛,輕輕地掃過林西陸的胸膛,讓他抑制不住的變得更加昂揚。
「知夏……」林西陸拚命忍耐著,一對清冷的桃花眼中燃起了熊熊火焰,「你快些……」
林知夏哪裡捨得他再受半分苦處,低下頭,將那燙人的溫度攏在口中,輕微的跳躍,讓他羞紅了臉。
「呃……」林西陸低頭看著他,只見到一頭柔順的黑髮與自己滿頭的銀絲交纏在一起,似乎打了千千萬萬個結,再也解不開了。
皎潔的明月升至天際的最高點,默默地注視著芙蓉城的一切,有情人在歡愉之中一次又一次的交換著彼此最私密的部分,最終盛放在細碎的親吻之中。而在這芙蓉城內最奢華輝煌的皇城內,黑暗與陰謀卻在那萬眾矚目的地方不停的滋生著……
大牢內,豆大的燈火隨風搖曳著,冷風隨著獄卒不住的進進出出,終是將那油燈熄滅了。沒了燈火,本來朦朧的月色似乎都皎潔起來了,只聽得幾句粗鄙的罵娘聲,想來是隔壁牢房的犯人夢見了什麼,陸望舒順著月色,望向窗外,神色凝重:「西陸,我們的時間,恐怕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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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兒的精神頭永遠都是那麼旺盛,天才蒙蒙亮,就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了。林知夏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林西陸的一張睡顏映入眼帘,銀髮勝雪,下半身披了件袍子,精壯的上半身卻是完全暴露在空氣中的,綿長而均勻的呼吸讓他的胸膛微微的起伏著,櫻色的唇正半張著,林知夏忍不住伸出手指撫了上去,柔軟而富有彈性,一想到這張好看的嘴昨晚對自己做的那些事,林知夏只覺得臉頰似火燒一般,可眼睛卻仍舊捨不得從他臉上移開半分。
「看了這麼些年,還沒看夠么?」林西陸閉著雙眼,嗓音中帶了三分笑意。
被抓個現行,林知夏的臉更紅了,急匆匆的抓起衣服,就要往外跑去,奈何那絹繭竟像是一體的,嚴絲合縫,完全無可供人進出的地方。
「外面涼,先把衣服穿好。」林西陸一把將林知夏拉了回來。
林知夏本就只披了件褻衣,還未來得及繫上帶子,被林西陸這樣一扯,一個沒站穩,被拉到了他的懷裡,衣服也順勢鬆了。
「今天的你,似乎特別的容易臉紅。」林西陸仔細的替他系好衣服上的帶子,又拿過一件外套,替他穿上,小心翼翼的捧起他的臉龐,輕聲說道:「知夏,對不起,我讓你等了太久……」
「西陸……」林知夏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是有什麼東西疾速碎裂了,他的眼眶不由自主的濕潤了,感覺自己收了極大的委屈,大顆的淚珠斷了線似的不停地掉落。為什麼會委屈呢,等著他的時候不覺得委屈,被他抹除身份的時候不覺得委屈,甚至在被送進武伶館的時候,都沒有像今日一般委屈過。現在的自己,到底是在委屈什麼呢?
林西陸一面手忙腳亂的替他抹去淚珠,一面不住的低聲道著歉:「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一直沒有好好看清楚自己的心意,是我讓你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知夏,你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林知夏聽了這番話,淚沒有止住,反倒是落得更凶了,他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覺得委屈了。
小時候練琴,師父嚴厲,彈錯一個音就要挨打受罰,他不覺得委屈;後來傾心於林西陸,獨自付出的等待了這麼些年,得不到任何回應,他也不覺得委屈;可現在,林西陸的幾句溫言軟語,將他心口的鎧甲徹底擊碎。
過去沒人將林知夏捧在手心,自然是體會不到委屈,只要有一次,體會過被人捧在手心,如珠如寶的呵護,之前受過的那些苦難湧入回憶,瞬時間就會讓人委屈了起來,這委屈中帶著一份埋怨,埋怨的是那人怎麼沒有早點出現,又帶著九份的欣喜,欣喜的是那人終於來了,這世上終於有一人視我如珍貴,讓我這顆心有所依,有所靠,有所歸屬。
受人寵愛的人,才有資格覺得委屈啊。
當林知夏發現從這一瞬間開始,自己也是受人寵愛之人了,也是可以哭可以鬧,不用一直咬牙挺住的時候,他的心彷彿又回到了七歲那年,柔軟且對這世界抱有依戀。而這份依戀,正是對林西陸依戀的延伸,讓他對這世界又變得溫柔了起來。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所有的不好都已經過去了,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你不再是一個人了,你不要害怕。」林西陸抱著林知夏,輕輕的擼著他的背,不斷的安撫道。
「請問有人在么?」天色還未大亮,街上還沒有什麼人,這高聲的呼喊,清晰的從外面傳了進來。
林知夏止了哭聲,卻還是抽抽噎噎的,想來是剛才哭狠了。林西陸輕輕地吻在他的眉間:「你慢慢來,我先去看看。」
輕輕一抬手,這絹繭從中間裂開,那些絹帛迅速的縮小聚攏,又變作一道黃符,晃晃悠悠的跌落在地上了。
「林道長。」來人想必也知道這天色尚早,自己怕是擾了他人清夢,於是賠著笑臉打招呼。
「是你?」林西陸微微有些吃驚,一早來叫門的真是昨日風華樓見過的那位店小二。
「艷老闆交代我將此物拿給你,」店小二慎之又慎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錦盒,「說是昨晚桂花釀的回禮,艷老闆已經許多年沒有喝過如此醇香的桂花釀了。」
林西陸接過錦盒,也不著急打開,正色道:「艷老闆可還交代了別的什麼?」
店小二搖了搖頭:「艷老闆說,林道長見到此物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有勞小哥了,」林西陸從袖籠中摸出一角銀子,塞在小哥手中,「這一大清早的,小哥想必還沒用早飯。」
那小哥倒也不推辭,笑眯眯的接了銀子,道了聲謝,就要告辭。
「稍等,」林西陸又叫住了他,「請問這桂花釀,是一直有賣的么?」
店小二一愣,似乎沒有明白林西陸的意思。
「我是說,這桂花本就是金秋之物,初春時分還有人沿街叫賣桂花釀,這倒是不多見。」林西陸解釋道。
「這不常見么?」店小二撓了撓頭,「我倒是常年看到有人推著板車叫賣呢,這芙蓉城內好像一年四季都有桂花釀。想來是林道長不常上街閑逛吧。」
「或許吧……」林西陸如有所思,「小哥慢走,還請替我向艷老闆道謝。」
看著店小二遠去的背影,林西陸不由得淡淡一笑:知夏,你才是此處的王啊,可以不顧時令,不分四季,想要冬日開花,夏日飛雪都不在話下,何況只是小小的桂花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