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拾】多負了佳人意
雖然大家都只來到這虛鏡內才一日,可陸望舒獲得的消息比林西陸知道的要完整許多。
此地雖叫芙蓉城,其實是一個國家,這國家四面臨海,屬於一個島國。皇家姓姜,現任國主叫做姜哲,今年十七歲,從小被太后扶持繼位,是個不折不扣的傀儡國主,但這傀儡如今長大了,想要奪回實權,其中關鍵的一環就是這武伶館。
「又是武伶館……」林西陸忍不住說道,「自從來了這虛鏡,似乎處處與武伶館脫不了干係。」
「這重虛鏡是知夏心中執念所成,想必武伶館中就藏著他執念的源頭……」陸望舒說道,「這武伶館本來只是個供皇家消遣的地方,可姜哲的父親,也就是上一任國主,也不知中了什麼邪,竟然在彌留之際將芙蓉城的鑰匙交給了館主。這館主在國主死後,仗著有芙蓉城的鑰匙,肆意擴建武伶館,甚至還從海外招募來路不明的伶人,獻給朝中權臣。太后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明裡暗裡處處幫著武伶館,還不停地安排自己的人成為伶人,順理成章的將自己的勢力安插在朝臣府中,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所以,這武伶館就是太后的眼,就是太后的耳,更是太后伸向芙蓉城的爪牙。」
「這快要成年的國主,怕是很著急要廢了她的眼,毀了她的耳,拔出她的爪牙吧……」林西陸幽幽的說道,「今日我見到的國主,衝動而多疑,這麼矛盾的性格出現在一個人身上,只能說明……」
陸望舒望著林西陸淡淡一笑,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扮豬吃老虎。」
「的確,」林西陸收了笑意,「口口聲聲叫我師兄,看上去對我推心置腹,但也只是想借我在此處的法力助他成事罷了……」
「古來帝王無真情,當真是所言非虛啊……」陸望舒唏噓道,「不過,還有一件事,就是你的法術。」
「怎麼?」林西陸不解。
「剛來到此處的時候,我就想用紙靈尋找你的下落,卻發現我的法術在這裡半分都使不出來。」陸望舒無奈的苦笑道。
「什麼!」林西陸有些吃驚。但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幾分,這虛鏡雖然是林知夏的心境,但其中包含人物的所作所為定是符合人物身份的,自己是道士,會法術不足為奇,而陸望舒身為左相,會的應該是些弄權之術。
陸望舒也想明白了此中的緣由,對著林西陸一抱拳,學著古人講話的腔調:「在此處還得多多仰仗林兄了。」
「那我現在就用紙靈試試,看看能不能找到知夏,好早日離開這虛鏡。」林西陸抬手起符做法,一道黃符出現又消失了,二人只能在飲宴廳中等著消息。
*********
「林西陸今夜去了左相府飲宴,已經兩個時辰了,還未出來。」一個黑衣人單膝跪地,朝著廳中坐在上首之人彙報著。
「那臭道士仗著會些不入流的鄉野之術,就妄圖幫那小子奪權,當真是蚍蜉撼樹!」說話的人狠狠的朝著手旁的案几上拍去,一陣環佩叮噹作響之聲。
「切莫動氣,傷了身子,讓武伶館動作快些就是了。」一把低沉的嗓音從更深處的黑暗中傳來。
「聽到了沒有,讓那幫伶人動作快些!芙蓉城的鑰匙,限他們七日之內獻上來,否則……」陰狠的女聲威脅著黑衣人。
「是!」那黑衣人的心中有些畏懼,卻不敢表現出來,恭敬的倒退著出了門,幾個輕縱,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
「找不到……」林知夏看著面前那道燃盡了的黃符,眉頭緊皺。
陸望舒一聲不吭,盯著那堆紙灰,也陷入了思索之中。
「難道因為這裡是他的心境,所以我們的法術對他來說沒用么?」陸望舒提出了疑惑。
「有這種可能性,我再試試。」林西陸又連起了兩張黃符,這次派出去是找岑桓和芙蓉城鑰匙的。
「望舒,你說這芙蓉城的鑰匙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太后想要,國主也想要?」看著消失的黃符,林西陸打了個哈欠,問道。
「這問題我問過養在相府的家臣,他們言語之間很是含糊,在我聽來這鑰匙是大家都聽過,卻從未有人真正見過的東西,而這東西所代表或者所含有的能力,應該是可以左右朝中的風向。」陸望舒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難不成類似傳國玉璽或者是臨終詔書?」林知夏甩了甩頭,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難道是因為昨夜和岑桓那什麼了一夜,導致自己現在精神這麼不好?
「不見得,你說的這些東西都是能偽造的,你在此處的法力和權勢那麼高,若是真的是這類物件,那姜哲大可以叫你變幻出來。」陸望舒給林西陸斟了一杯茶,「你怎麼看上去這麼累,眼圈泛青,剛進來的時候,腳步也虛浮的很。」
林西陸自然是不好意思說出自己與岑桓的事,只能含糊道:「想來是這副身子平時就底子不好,現在我奔波了一日,就有些吃不消了。」
「我聽說……」陸望舒的神色有些揶揄,「這林道長在芙蓉城的風評很是特別。」
「說來聽聽。」林西陸估摸著不是什麼好話,但了解下這原本林西陸的作風,讓自己不那麼容易穿幫也是正經事。
「林西陸道長,天生銀髮,無父無母,從小被一道人收養於道觀之中,自幼天資聰穎,根骨極佳,又勤奮好學,那道士就將畢生所學全數傳授給了他。前任國主子嗣不多,其中還有幾個生下來就痴痴傻傻,唯獨姜哲看上去還算不錯,模樣周正,腦子也靈光,但卻體弱多病。國主怕這孩子也折在宮裡了,就託人四處尋訪世外高人,機緣巧合之下,就找到了這道人身上。這道人也是現實,讓皇家出錢將道觀大肆修繕了一番,外加每年收一大筆學費,也就收下了姜哲。可功夫和法術是半分都沒有交給他,每日只是教他讀書念詩。說也奇怪,自從姜哲拜了這道人做師父,身子是一日好過一日,後來竟健健康康的長大了。山中歲月漫長,林西陸,也就是你,與姜哲一同長大,情分也是非比尋常的。後來姜哲回宮繼位,其中當然有些波折,聽說你是出了不少力的,就將你留在了皇城,還特許你可以自由入出皇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權勢加身,本來好好的一個少年,開始日日流連花叢之中,加上一頭銀髮格外醒目,樣子長得又是好看,就被許多權貴之女看上。而這芙蓉城內的民風跟山城很是不一樣,這的女子不講究三貞五潔,只要是你情我願,共度一晚也不是什麼大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能與你一夜春宵就變成這女眷圈中最盛行的事了……」陸望舒看了一眼林西陸,見他神色無異,才繼續說道,「這林道長似乎對這件事也並不厭煩,只要是看得上眼的,都會去對方府中住上一晚,但也只有一晚。事後再見這些女子之時,也並無半分情意,權當做點頭之交,因此,這薄情寡性之名也掛在了林道長頭上。傳聞更說,這林道長自從住進皇城,每個月住在自己房裡的次數不會超過三日。」
「唉……所以說,」林西陸嘆了口氣,「我在這兒是落得個浪蕩公子的名聲啊。」
「我們還是得儘快找到知夏,否則那些女子見了你,豈不是都要投懷送抱?拒絕一兩次還好說,若是次數多了,怕是會被有心人抓住把柄。」陸望舒邊說著,邊看向林西陸,心中不由得讚歎道:這銀髮配上他這張臉,怎麼會有種蠱惑人心的美艷,讓人恨不得將這幅面孔私藏起來。
正這麼想著,那黃符正巧回來了,兩道紙灰中,都出現同樣的三個字:「武伶館」。看起來,這紙靈的咒法是好使的,只是在此處對林知夏無效。
「岑桓說過,她為了林西陸,將鑰匙拿了出來,難道這鑰匙正與她一起,在武伶館中?」林西陸不由得揣測道。
「不論是與不是,我們都得找個機會去看上一看。」陸望舒看著窗外的夜色,「時間不多了,我們在虛鏡中的待的時間越久,拜言就越危險。」
聽到拜言的名字,林西陸心中很是愧疚,七情上面,胸中的悲慟讓他有了想哭的衝動。
「你快靜心守氣。馮掌柜說過,我們是聞了引思香的,心中所有的情緒都會被放大,不可在虛鏡中大喜大悲,要不然傷了元魂就是傷了肉身。」陸望舒的神色中有些為難,「還有一樁事,我想告訴你,但你一定要沉住氣,不可動怒。」
林西陸深吸一口氣,閉目養神片刻,而後緩緩睜開雙眼,道:「你說吧,只要能幫助我們帶知夏離開這虛鏡。」
「你可知道那日我離開唐樓,繼續去追查王煥的案子這樁事么?」陸望舒問他。
林西陸點點頭,示意陸望舒繼續說。
陸望舒凝視著林西陸,下定決心般的說道:「那時我追著姜明俊和饕餮,就是為了問他們王煥魂魄消失的事情。那饕餮告訴我,是知夏吃了王煥的魂魄,此外,他還看到知夏體內有許多人的精魂……想來是這些年吃了不少人的魂魄……其中,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