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柒】高高起華堂
林西陸連連擺手,急忙阻止道:「姑娘,萬萬不可!」
那美人聽了,一雙杏眼瞪著渾圓,帶著三分嬌嗔七分怒氣,對著林西陸說道:「六爺,好歹我在芙蓉城內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雖然比不上你能呼風喚雨,但大家見了我,也都給上幾分薄面,叫我一聲『岑先生』的,如今你當著這麼多下人的面,幾次三番的拂我面子,不是所謂何意?難道我岑桓還比不上外面那些鶯鶯燕燕么?」
原來這是芙蓉城,我是林道長,這姑娘叫岑桓,看樣子也是個有身份的。林西陸在腦海中迅速將岑桓說話中的信息梳理了一番。
岑桓見林西陸不說話,只是獃獃的望著自己,心中有些狐疑,更有些被涼在一邊的不快,語氣不由得強勢了起來:「都說強扭的瓜不甜,但這瓜我只要扭下來了,心中就痛快了,至於甜不甜的,我根本不在乎!來人,備桶!」
林西陸初來乍到,心中惦念的是林知夏和陸望舒的去向,此時自己陷入這溫柔鄉,卻不知道陸望舒又在何處呢?
還在思索的空檔,幾個婢女就一擁而上,七手八腳的打算將他剝個精光,林西陸哪裡見過這種架勢,這些貌美婢女在他眼裡就如同那盤絲洞中的女妖,兇殘可怖。
只聽得幾聲慘叫,那些婢女被林西陸稍一用力,震飛了出去,其中竟有幾個直接暈倒了。岑桓的一張小臉嚇的慘白,林西陸也被嚇了一跳,自己只是輕輕的用力,怎麼就有如此的功力呢?
「岑姑娘,我最討厭別人咄咄相逼。」林西陸著急脫身,語氣之中難免帶了幾分狠勁兒。
岑桓原本只是打算詐一詐林西陸,想靠著自己的美色再與他歡好一番,沒想到林西陸竟如此排斥,心中既是傷心又是害怕,嘴上卻半分不肯求饒的:「既然如此,妾身也不強求了。林道長,您隨意吧。」說罷,就裹著條半透明的外衣,披著長發,連鞋也沒穿,氣呼呼的摔門離開了。
見岑桓和那群侍女走遠了,林西陸這才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倒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開始細細思索,這裡應該就是六重虛鏡中的一重了,也就是說,這虛鏡中的一切,都是林知夏心中的執念幻化而成的。自己憑空出現,看上去卻已經在這裡是個有身份的人物,想必這虛鏡中原本就有知夏對自己的執念,自己此番進來恰好頂替了這身份。只是這林道長看上去是個風流的主啊……知夏,難道我在你心中是這種流連風月之人么?林西陸不由的苦笑起來。
「大人……」有人在門外小心翼翼的低聲叫道。
林西陸起先以為自己聽錯了,再側耳仔細聽,的確是有人斷斷續續的叫著:「大人……大人……」
林西陸穿好衣服,走到門口,這門剛一推開,嚇得他接連倒退了幾步。只見地上烏壓壓的跪了好幾十號人,仔細一看,還都穿了朝服!
這……他們跪我做甚?難不成我是個王侯貴胄?林西陸暗自揣測道。
「大人……是時候該上朝了,國主在大殿已經等了您半個時辰了。」一個穿著玄色朝服的人,謹慎恭敬的微微直起上半身,仍然垂著頭,向林西陸稟告著。
國主?也許就是這芙蓉城的皇帝吧,能讓皇帝等的人,看上去當真是個不得了的人物,也許能借著這個不得了的身份,查到知夏與望舒的下落。
「走吧。」林西陸清了清喉嚨,說道。
立刻就有一頂轎子從不遠處向他這個方向來了,林西陸被人攙扶著上了轎子,晃晃悠悠的來到了一座道館正門,林西陸走下轎子,剛想抬腳進入道觀,一頂軟轎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一個生的虎頭虎腦的小童,學著大人的模樣,拔高了聲音喊道:「道長回府!」
林西陸又被攙扶著上了軟轎,心中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這裡的林西陸,真是驕奢淫逸之極,連走兩步都不願意。
軟轎抬著林西陸進了道觀,這道觀外面看上去白牆黛瓦,樸素的很,可一進到裡面,濃濃的奢華感撲面而來,白玉為磚,金磚砌牆,雕樑畫棟,亭台樓閣小橋流水應有盡有。道觀中倒都是男子,從垂髻小兒到耄耋老者都有,但凡見到林西陸的,都會恭恭敬敬的深深鞠上一躬。
軟轎帶著林西陸穿過前廳,走過花園,還路過了幾間不知道拿來做什麼用的房子,總算,來到了廂房。林西陸下了轎,被幾人簇擁著進了房,七手八腳的開始給他換衣服。透過銅鏡,林西陸這才看清了自己此時的模樣,五官倒還是之前的模樣,只是一頭過腰長發分外的顯眼,一個青年仔仔細細的給他梳著頭髮,還時不時的往上抹一些髮油,片刻過後,梳了一個整齊端莊的髮髻。
「道長今日不知想用哪頂金冠?」那梳頭髮的青年輕柔的問道。
「呃……」林西陸哪懂這些,只好硬著頭皮道:「就昨日那頂吧。」
青年眼中一閃而過几絲訝異,但什麼也沒說,從匣子中拿出一隻墨玉裹白蜜蠟的玉冠,仔細的為林西陸戴好。
林西陸審視著鏡中的自己,是自己又分明不是自己,鏡中的林西陸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銀髮的關係,莫名多了幾分妖冶,他搖了搖頭:「知夏啊,這一重虛鏡中,到底藏了你的什麼執念呢……」
「道長,今日可還是騎馬去?」青年恭謹的問道。
「呃……」林西陸一想,自己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騎馬風險太大了,於是正色道:「今日坐車吧。」
「是。」青年拍了拍手,一個青衣小童從門外走了進來,青年朝他點了點頭,小童即刻意會,退了下去。
青年從食盒中拿出個金絲碗,端給林西陸,林西陸接過碗,低頭一看,不得了!分量十足的一碗血燕。
「請道長漱口。」青年邊說著,邊從旁人手中接過一個青花瓷碗。
林西陸驚的下巴都要掉了下來,血燕漱口……這……這裡的林西陸到底是個什麼角色啊!
林西陸從善如流的按照流程漱口,擦面,用早飯,又足足折騰了快半個時辰,他心中很是沒底,道觀里的人明明知道國主還在大殿上等著自己,怎麼做起事來還是這麼慢悠悠的,難道不怕國主發怒么?終於,林西陸坐上了馬車,朝著芙蓉城的皇宮緩緩駛去。
馬車裡敞亮而溫暖,明明是隆冬,車廂內的溫度卻猶如春季,想必是用暖爐暖了很久了,一股淡淡薄荷味飄散在這車廂中,是知夏的味道!
「這香味是哪兒來的?」林西陸強裝鎮定,向同來的那青年問道。
「這香是之前道長帶回來的,還特意囑咐要常常燃著。」青年似乎對今日林西陸的變化感到很不適應,不停的用眼角偷瞄著他。
林西陸自然是注意到了,可也不敢多言,怕露出什麼馬腳。
那青年見林西陸不再同他講話,就安靜的退到了馬車的一角,林西陸注意到,那青年的呼吸都變得緩慢和微弱了,就如同不存在一般。
不需多時,馬車停了下來,那青年從暗處輕手輕腳的靠近林西陸,低聲說道:「道長,到了。」
林西陸點了點頭,佯裝鎮靜的走下馬車。冬季的皇城真的像書里描寫的一般,蕭索而肅穆,巍峨的宮殿綿延不斷,金頂紅柱的大殿就在眼前,漢白玉的地磚中央栩栩如生的刻著九龍盤珠。不停的有巡邏的侍衛走過,可他們就像影子一樣,悄然無聲,來過卻又消失了。
林西陸對著手輕輕的呵了一口氣,一團白霧從他口中緩緩升起。
「道長,手爐。」青年也跟下了馬車,遞給他一直小巧精緻的手爐,手爐外面包裹的不知是什麼動物的皮毛,油光水滑的。
幾個內侍官見林西陸來了,本來面如死灰的臉上抑制不住的浮現出了欣喜,一個年紀稍長的內侍官小跑著迎向林西陸,在距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歡愉的說道:「國主在殿上候著道長多時了,還請道長隨奴才移步大殿。」
林西陸微微一點頭,跟著那內侍官向這皇城的深處走去,青年悄無聲息地跟著他們,走了沒兩步,卻被那內侍官攔了下來,只見他略帶抱歉的笑著說道:「藍大人,實在是對不住,今日國主只召見林道長一人。」
那青年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沖著林西陸說道:「藍韞就在此處候著道長。」
原來他叫藍韞,林西陸默默記下了,對藍韞點了點頭,隨著內侍官繼續前行。內侍官陪著林西陸走了一陣,幾不可聞的說道:「今日國主又為了武伶之事與太后發生了爭執。」
林西陸沒有接話,反而眯起眼睛打量著這內侍官,看來,原先的林西陸在這皇城中是埋下了不少眼線啊。
內侍官見林西陸不說話,立刻說道:「是奴才多嘴了,武伶之事相通道長自有計較,不會令國主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