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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拾陸】人如飛絮

  「來找馮掌柜?」林知夏揉揉鼻頭問道。


  「嗯,你呢?怎麼出來了?」


  「我來認個錯,畢竟在樓里動了手。」


  「哦,很好。」


  沉默,長時間的沉默,兩人之間飄蕩著尷尬而微妙的氣氛。


  林西陸不知道對於那天發生的事情,自己是不是應該裝作沒事發生?還是要再提起問個清楚呢?若是真的提起,應該怎麼開口才好呢……


  林知夏看著臉色猶疑不決的林西陸,好像有誰將黃蓮點在了他的心尖上,苦澀蔓延至喉頭:西陸一定是討厭自己了……


  「我,我要去給馮掌柜回任務了,你好好養傷吧……」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林西陸。


  「哦,好……好,我先回房了。」林知夏逃也似的飛奔而去,他沒有辦法在這尷尬的氣氛中多待一秒了。


  林西陸注視著林知夏遠去的背影,竟生出一種莫名的感覺,知夏要從他的生活中離開了……林西陸用了的搖了搖頭:瞎想什麼呢,知夏怎麼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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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剩不到十日,詹延卿就會來要人了。」俞廣白摁滅了手中的香煙。


  「二爺,唐樓九侍修習了那麼多法術,甚至能夠逆轉時空,可眾多法術中,偏偏沒有一種能預知未來的……」說話的是馮掌柜,「可見將法術借給我們的這幾位,並不願人類能預見那麼長遠的事。」


  俞廣白不明白馮掌柜這句話的用意。


  「既然唐樓的存在是上面的意思,那麼,唐樓的興衰,上面也是插了手的。」馮掌柜一字一頓,極其認真的說道,「凡是有因有果,若是唐樓有一天消亡了,那也是因為造下的業果太多。我們能做的,就是儘力而為,至於結果如何,就看我們種下的因解出來的是什麼果了。」


  「馮掌柜……你這是……」俞廣白從感到不忿,聽馮掌柜話里的意思,是要放任這事情的發展了。


  「我乏了,你先回去吧。」馮掌柜朝著俞廣白揮揮手,示意他離去,「廣白,你放心,我定當竭盡我所能護山城唐樓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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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知夏一抬頭,不由得笑了:「怎麼能逛到這裡來……」


  他被解除了禁閉,本應該是痛快高興的,可想起林西陸對他的態度,心裡就很是憋悶。於是出來走走,沒想到竟逛到了上次吃小龍蝦的那間館子。飯館里時不時的飄出一陣香味,讓人食指大動,可林知夏卻是一點胃口也沒有。


  「上一次來,我們還是有說有笑的……」淡淡的水汽籠上了他的雙眸。


  「小七爺!這麼巧!」


  有人從背後叫了他一聲,林知夏轉過身去,來人竟是一身便服的詹延卿。


  「詹司令,好巧。」林知夏深吸一口氣,情緒迅速的平復了下來。


  「小七爺今天怎麼一個人?小六爺呢?」詹司令看看他身後,平日里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二人,竟少了一個,的確是有些稀奇。


  「我自己出來轉轉。」林知夏恢復了往日的笑臉,「詹司令來吃晚飯么?那我就不打擾了。」自己雖然對詹延卿是有幾分欣賞的,可眼下實在是沒興趣多聊。


  「小七爺別急著走,相請不如偶遇,左右詹某現在也是一個人,小七爺可否賞臉陪詹某喝上幾杯?」


  說罷,也不給林知夏拒絕的機會,拉著他就進了館子。


  「老闆,來個包間!」


  老闆一看是詹司令,立刻笑臉相迎:「詹司令大家光臨,真是小店的榮幸啊,來來來,我們上頭包廂請。不知道詹司令今晚想要吃點什麼?」


  詹延卿看了一眼林知夏,對著老闆說道:「菜色你看著辦,啤酒先來上一打。」


  「好嘞!我怕這就吩咐廚房去準備,詹司令你慢坐啊。」


  「小七爺可是有什麼不痛快的事?」詹延卿察言觀色的本領可是一等一的。


  林知夏被說中心事,並不接話。


  「若小七爺有什麼不痛快的事兒,盡可說出來,詹某雖是個粗人,但在這城中還是說的上話的。」詹延卿用牙齒咬開一瓶啤酒,給林知夏倒了滿滿一杯。


  林知夏心中苦悶多日來無處發泄,看著眼前金黃色的啤酒,一把端起,「咕咚咕咚」的喝了個底朝天。林知夏從來沒喝過啤酒,入口細膩順滑,還帶著淡淡的麥芽香氣,並沒有別人說的苦澀感。


  「好酒量!」詹延卿又給他滿上了,「既然小七爺不願多說,那在下也就不勉強,來,今日我們一醉解千愁!」


  林知夏接連三四杯下肚,打了一個長長的酒嗝:「好,一醉解千愁。」


  詹延卿慢悠悠的嘬著自己杯子里的啤酒,林知夏已經喝完了五六杯,他一杯還尚余大半:「能讓男人發愁的事,無非就這麼幾件,權利,票子和女人。小七爺不知為的是哪一樣呢?」


  林知夏苦笑一下:「詹司令不妨猜上一猜。」


  「先說這票子,唐樓每月是給薪水的,小七爺不至於沒錢花,可若是想著要發大財,那自然是遠遠不夠的。再說這權利,唐樓中人打交道的大多都是非人的事物,權利這東西,太虛,在我看來,小七爺要它無用。最後說說這女人,小七爺正值年少,血氣方剛,若是說喜歡了那家姑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詹延卿不著痕迹的觀察著林知夏的臉色,「詹某愚鈍,說是說的有三四分道理,我們就幹了這杯。」


  林知夏仰頭又是一杯:「詹司令不愧是人中諸葛,說中的豈止是三四分。」


  詹延卿見他面色潮紅,知道林知夏已經喝的微醺了:「小七爺抬舉了,若小七爺當詹某是個可以說的上話的朋友,不妨說出來,讓詹某替你分分憂。」


  「朋友?」林知夏彷彿聽到了什麼極其可笑的事情,放聲大笑起來,「對啊,我們是朋友啊,在他看來我們一直是朋友啊,是我自己想要的太多,不想再做朋友了,是我貪心了,現在落得連朋友都做不成。」


  詹延卿聽他這番話,自以為是的認為是林知夏對哪個少女動了心,少年情殤,借酒消愁,心裡覺得好笑,口中卻還是一本正經的說道:「小七爺,這世上最難懂的就是情字了,求而不得是苦,但有時候得到了反而更苦。」


  「更苦么?」林知夏反覆的咀嚼著詹延卿的這番說話。


  「來!這麼苦的事,我們今晚就不談了,小七爺若是不嫌棄,愚兄虛長几歲,小七爺可叫詹某一聲『詹大哥』。」詹延卿順水推舟道。


  「好……好,今晚就就痛快一醉,不提這傷心之事,詹大哥也只管稱我知夏就好。」話音剛落,林知夏雙手端起一杯酒,朝著詹延卿敬了一敬,一飲而盡。


  詹延卿見狀,唇邊抹上了一絲笑意,也將杯中酒幹了。


  酒過三巡,林知夏的話匣子終於被詹延卿撬開了些許:「詹大哥,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他懂了情的……嗝……我對他表白之後,他見到我就像見到鬼一樣……成日的想方設法躲著我。我不想看見他這麼為難,有時候甚至想自己消失算了……詹大哥你知道么,我是真的喜歡他啊……」


  「知夏兄弟,那個人看不上你,是她沒眼光,我看你就好得很,山城中的姑娘隨便抓一把,裡面肯定就有幾個是喜歡你的。俗話說得好,天涯何處無芳草,知夏兄弟你又何必單戀一枝花呢。」


  「你不懂!我不要姑娘,我只要他!」林知夏雙手胡亂一揮,將桌上的酒瓶子碰到了地上,「咔嚓」幾聲玻璃碎裂的聲音,在夜裡很是明顯,只聽得「咚咚咚」一串整齊有力的步伐,他們所在的包房門隙開了一條縫。


  詹延卿對著門縫擺了擺手,門又悄悄的關上了。


  「剛才怎麼了?誰開門了?」林知夏腦子昏昏沉沉,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麼。


  「沒事,剛才有人認錯房間了。來,我們繼續喝!」


  「我是真心疼他啊,上次他都走到我門口了,也沒進來,想必是很為難,根本不知道要怎麼面對我吧……」


  原來是唐樓中的女子,聽說唐樓中只有一個四爺是女子,難不成這林知夏喜歡的就是她?詹延卿揣測道。


  「要是……要是那天我沒有表白就好了……至少,我還可以像從前一樣,一直待在他身邊,一直看著他……現在,我連留在他身邊的資格做朋友的都沒有了。」林知夏的雙手深深的插入了濃密的黑髮之中。


  「知夏兄弟,既然這麼痛苦,有沒有想過離開唐樓一陣子,給彼此一點時間和空間。」詹延卿試探著問道。


  「離開?」林知夏抬起了頭,眼神中帶著茫然,「我從小就進了唐樓,離開……我又能去哪兒呢?」


  「若是知夏兄弟真的下定決心要離開一陣子,大哥倒是可以為你安排個去處。」詹延卿步步為營,就等著林知夏上鉤。


  西陸,若是我不出現在你面前,你會不會過得比較開心?林知夏幽幽的想到。


  「這畢竟是樁大事,你身為九侍,肯定不能說走就走。不如你回去想想清楚,若是決定要走,大哥定當助你一臂之力。」一招以退為進,詹延卿勝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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