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叄】君非良人
「唐樓要來多管閑事么!」獨幽殺紅了眼,一雙狹長的鳳眼中帶著毀天滅地的架勢。
「琴妖,你若就此收手,或許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風掌柜抵住獨幽帶起的風沙,朗聲說道。
「餘地?哼!我要你這餘地有何用!」獨幽邪魅一笑,素手反擰成爪,一個婦人瞬間就被吸至她爪中,只見獨幽輕輕一捏,那婦人雙目瞪圓,雙腳凌空胡亂蹬了數下,咽氣了。
獨幽像丟棄一件垃圾一般,將那婦人往地上隨手一扔,漫不經心的拍了拍手:「你們的確有兩把刷子,我對這祠堂下了禁咒,只有陸氏血脈能走進來,卻被你們給破了。不過也不要緊,陸氏一族七十三人,這個婦人是第五個,不著急,我還有大把時間,可以陪你們玩玩兒。」
「妖孽,受死!」一個穿著玄色長袍的瘦小老者厲聲喝道,手中雙劍兵分兩路朝著獨幽的上下路攻去。
獨幽宛如一條水蛇,靈活閃避,可那玄衣老者哪裡容她躲閃,步步緊逼,劍鋒所至之處土石具裂,只聞得「嗤」的一聲,獨幽的袖管被斬去一小截,蓮藕般白嫩的手臂露了出來。
「煩死了,這是我新買的!」獨幽眉間露出不耐的神色,起手結了個印,法印閃著金光就朝玄衣老者砸去。
「不好!」大掌柜眉頭一跳,他深知這法印的厲害,想要出聲提醒卻已經晚了。
玄衣老者見那法印襲來,下意識的結了結界,沒想到那法印一遇到結界,竟與那結界融在了一起,法印越縮越小,結界也越來越小,眼看就要將玄衣老者包裹其中,他急忙催動咒法,想要撤了結界,可那結界受了法印的包裹,根本不受老者的控制,還是不停的迅速縮小,須臾之間,老者被死死裹住,手腳都被勒的變了形,呼吸困難,面色發青。
「妖女,你快放開三郎!」伴隨著一聲嬌喝,獨幽只覺得眼前一陣白光刺眼,下意識的撇過頭去避開光源,手臂上卻是感到一陣劇痛。
看著地上的點點血漬,獨幽的神色變得冰冷起來:「唐樓九侍,今天倒是一下子來了倆,還有這兩位沒戴眼鏡的,有膽子的話,就報上名來。」
獨幽指的不是別人,正是大掌柜和風掌柜,二人尚來不及答話,那傷了獨幽的女子站上前來,十七八歲的模樣,一雙杏眼睜的渾圓,小麥色的皮膚透著年輕健康的光彩:「你這妖孽,不配知道!」
「小九,退下!」風掌柜低聲呵斥道。
那姑娘不服氣的狠狠瞪了獨幽一眼,卻也倒是乖乖退下,不敢再說什麼了。
「在下正是這唐樓的掌柜,這位是山城唐樓的掌柜。」風掌柜一抱拳,向獨幽介紹到。
「獨幽姑娘,不知這陸氏一族怎麼得罪了您,竟惹得姑娘如此動怒?」大掌柜問道。
「陸氏一族,本就是我的人劫,如今,我正好應了這劫數罷了。」獨幽輕描淡寫的揮揮手,好像這是什麼不值一談的小事。
「獨幽姑娘人劫之事,我也有所耳聞,不知道姑娘打算怎麼應這劫數?」大掌柜繼續追問。
獨幽輕輕一笑,眯了眯眼睛:「自然是全部殺光。」
陸氏一族的人聽得獨幽這麼說,一時之間哭天搶地,有好些人試圖衝出祠堂,卻彷彿被一道看不見的牆壁阻攔,無論如何都跨不出祠堂的大門。
「哦,忘了告訴你們,這禁咒會使有陸氏血脈的人自發自覺的走進這祠堂,可想要走出去,卻是絕對不可能的,眼下還差十來個,就齊了。」獨幽不耐煩的一腳踢開身邊的村民,撿起個蒲團,放在牌位架上,一屁股坐了上去。
「天地人共生,獨幽姑娘怎能為了一己私念屠害這麼多條人命呢?想來上天也是不會出這樣的人劫來度化仙者的。」大掌柜出言勸慰道。
「老頭兒,你別想騙我,那日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那人屠盡雪竹一族,就能白日飛仙,憑什麼到我這兒你們就滿口的仁義道德!」獨幽冷笑著說道。
風掌柜和大掌柜一聽,心道不好,雪竹妖一族的事居然被獨幽偷聽去了,怪不得她非要屠盡陸氏一族!
「獨幽姑娘,雪竹妖一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風掌柜想要解釋什麼,卻看見獨幽的眼神從他肩頭直接飄過,定定的看著遠處。
「你……你這是在做什麼……」陸望舒抱著陸江雪,不可置信的看著周遭,孩子婦女在低聲啜泣著,男子都蹲在地上,臉上滿是絕望,本來莊嚴肅穆的祠堂,只剩下殘垣斷壁。
「望舒,你來了。」獨幽一見到陸望舒,立刻化作了一灘春水,聲音都溫柔婉轉了起來。
陸江雪見到獨幽,也不覺得陌生,反而張開雙臂,朝著獨幽的方向使勁的揮著,獨幽笑眯眯的抱過陸江雪,從口袋中掏出塊糖,逗弄著她。
眾人目瞪口呆,眼前這一副景象,陸望舒三人,簡直像極了一家三口!
族人見獨幽與陸望舒如此熟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幾個膽大的,湊到陸望舒身邊:「望舒,求求你放過我們吧!」
陸望舒看了眼那人,面無表情,轉向獨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既然不想要這宗族,那我就替你把這宗族抹掉。」獨幽歪著頭看著陸望舒,眼睛里亮晶晶的,好像等著他稱讚一般。
「這些人……都是你殺的……」陸望舒的嗓子微微發緊,他甚至有些不想聽到獨幽的回答。
「是我,陸氏一族,共七十三人,現在死了五個,除去你和江雪,還餘六十六人。若不是唐樓這幫人來搗亂,我早將他們殺個乾淨了。望舒,你再等我一會兒,馬上就好了。」獨幽的語氣中帶了几絲撒嬌的意味。
「你說你為了我,要殺光我的族人?」陸望舒深深地望進獨幽的雙眸中,一字一頓道。
「你別上了這個妖女的當!她是要殺光陸家的人,好度過她的人劫!」小九插嘴道。
「小九!」風掌柜怒不可遏,這丫頭怎麼如此魯莽!
「別聽他們胡說!」獨幽臉色突變,瞬間抬手起了一張符。
「讓他們說。」陸望舒抬手結印,將那黃符擋了下來。
「這……」大掌柜見獨幽與這少年舉止親密,但怎麼都猜測不出二人的關係。
「望舒……望舒,她說我們是她的人劫,要殺了全族來應劫!她還說,之前就有一個人殺光了別的一族,立刻白日飛升,成了神仙!她這是要殺光我們幫她成仙啊!望舒,求求你,救救我們吧!求求你啊!」一個青年男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朝著陸望舒哭喊著。
「多嘴!」獨幽眼風凜冽,一抬手,那男子就身首異處了。
「你!」陸望舒親眼見到獨幽殺人,是那麼的殘忍決絕,沒有半分的猶豫。
「望舒,他們胡說,我絕不是為了升仙才殺他們的!」獨幽面上浮現出小女兒式的嬌羞,「自從我們昨晚……昨晚……我已經認定你了,你去哪兒我都跟著你,你的願望我都會幫你實現。」
「你……」陸望舒眼眶泛紅,緩緩的搖著頭,滿臉悲愴,「我跟你修法八年了,現在想來,八年前你來到村裡,找上我,是不是就是為了應你這人劫?」
「當初……」獨幽沒想到陸望舒會問這個問題,她愣了一會,還是答道,「當初我來村裡,的確是為了人劫之事不假。可我待你,卻是真情實意的!」
「真情實意?」陸望舒唇邊浮現一絲苦笑,「你教我修法,成日的期待我有所成,難道不是為了這人劫?」
陸望舒的話,一字一句都打在獨幽的心上,他說的一點都沒錯,找上他,誘他修法,甚至疾言厲色的逼的他日夜不停的練習,的確都是為了要應這人劫。
「望舒……」獨幽不敢再看他,垂著頭,「你說的沒錯,這些我都是為了人劫,但殺光這陸氏一族,我的的確確只是為了你,我不想讓你再受半分委屈和閑氣。」
「你不是為我……你若是為我,就不會傷害這麼多人!他們雖待我不好,但那又怎麼樣呢?畢竟,他們誰都沒有義務要對我好啊!他們都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家庭,你現在這麼做,置我於何地?你雖能殺盡陸氏,但你堵不住悠悠眾口,天下人要將如何說我?如何說江雪?說我不分黑白縱容妖魔傷人,說我教唆妖魔屠盡宗族血脈……你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行,我是人啊!是要在這人間生老病死的人啊!」陸望舒的眼神中滿是絕望。
「你……你這是要負我?」獨幽的聲音宛如寒冰。
「我見不到你的半分真心,何來辜負之說!」陸望舒抬手起符,數張黃符宛若利箭,朝著獨幽而去。
這黃符來的突然,獨幽萬萬沒有料到陸望舒會出手傷她,一時之間愣住了,被黃符穿身而過,鮮血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