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神秘少年
「孫副官,孫副官!」大掌柜忍不住出聲提醒,心中也再一次感嘆,自打林西陸接了這侍仙鏡,整個人是變的越發的俊朗了,五官雖說不出有什麼大變化,但眉眼間就是流轉著一股氣質,說是仙氣未免誇張,但就是一股子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想要喜歡的氣質。雖說侍仙鏡的前幾任主人也多多少少的沾了些這樣的氣息,但沒有一人像他這樣明顯的。也難怪見多了大場面的孫副官會看的失了神。
孫副官自覺失禮,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掌柜的,我的來意你都知道了,唐樓從官不從民的規矩我也清楚,我們包司令是為國為民的好司令,既然百姓有了難處,我們司令肯定是要為百姓解難的,還請大掌柜你多多配合才好。」
「我們唐樓百年以來都是急城主之所急,如今包司令接管了山城,唐樓自當是急司令之所急。還請孫副官放心,此事,三日之內,必當給司令一個交代。「大掌柜笑盈盈的起身,毫不客氣的提著孫副官帶來的禮,進了內堂。
「小六爺,那我等你好消息。」孫副官一拱手,帶著手下離去,又忍不住回頭看了幾眼,「真是謫仙一般的人物啊,不到十歲就如此俊俏,長大了不知該有多少姑娘載在他手上。」
「他才來了幾天,就算城主了么。」林西陸皺著眉問道。
「別說幾日,哪怕只是幾個時辰,只要掌管了山城的,唐樓都認他是城主,這是規矩,我也沒有辦法。」大掌柜邊說邊打開孫副官送來的禮盒,「喲,是茯苓餅還有蛋奶酥呀」
「我準備準備,今夜動身。」林西陸好看的眉皺在了一起,拿起整包的茯苓餅就走。
「喂,你個臭小子,這餅我也愛吃啊,不要全給知夏啊!」大掌柜沖著林西陸的背影無力的喊道。
「等會兒我跟你一起去唄?」林知夏滿嘴的茯苓餅,含糊不清道。
「你不去就是幫我的忙了,誰知道會遇上什麼。」看到桌上都是茯苓餅的細屑,林西陸忍不住一邊說一邊把細屑攏到一起,丟入紙簍。
「還有三個月我就可以接侍妖鏡了,你少看不起人了。」林知夏不服氣,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的圓溜溜,腮幫子鼓鼓的,活像只生氣的小白兔。
林西陸將手伸出窗外,春日的晚風中帶著几絲涼意:「時辰到了,我走了。」話音未落,就憑空消失在了窗口。
「落雨了呢。」林知夏學著小六爺的樣子把手伸出窗外,喃喃道。
雨勢絲毫沒有要止的意思,妖物的氣息摻雜在雨中,漸漸的騰滿了大半個城池。
「真是麻煩。」林西陸穿梭在山城的街巷中,並未費神布結界,衣衫早已被雨水打透。
忽然間一道閃電,明晃晃的照亮了天地,「既然連上面都容不得你,那今日也算是替天行道了。」林西陸的嘴邊浮上了一絲冷笑,說罷單手扶上侍仙鏡,鏡腳上的無腸公子發出瑩瑩藍光,六跪二螯之像漸漸浮現在空氣中。
「郭索,去引它出來。」說話間,一道藍光落地,一個約莫三四歲的男娃娃在藍光中緩緩站起,傾盆大雨中,他的身上卻是滴水未沾。
郭索得令后迅速的朝著城南的方向奔去。
「藏都不會藏,月老的廟也是你可以躲的!」林西陸一聲嗤笑,祭仙的黃符出現在右手指尖,猛的朝著月老供壇上的瓦瓮上貼去。
「討厭死了!那麼多禍害人的鬼怪你不抓,偏偏來找我的麻煩!」瓦瓮應聲而裂,一股濃稠到化不開,讓人聞了就喉頭髮癢的甜膩之氣撲面而來。
林西陸來不及閃避,生生的吸了一口妖氣,嗆得猛烈的咳嗽起來。那妖物見他無暇顧及,伸手就抓向供台邊的郭索,豈料一把抓空,手中只有咸腥的海水之氣,想來那妖物智力不高,並未看出異常,又一把抓去,只見粉嘟嘟的郭索以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嘆了一口氣:「已經給過你機會了。」
說時遲那時快,郭索本來烏溜溜的小桃花眼瞬間變成藍色,從胸口生出無數的墨色枝蔓,順著血液脈絡,不一會兒就遍布全身,只見這些藤蔓齊刷刷的朝著那妖物胸口攻去。
那妖物躲閃著說道:」咦,好好的娃娃變這麼丑,定是這小鬼頭給你下了咒!別怕,姐姐定會讓你恢復原樣。「也不見她念咒施法,但從手中揚出白色粉末,一陣又一陣,無窮無盡般。
林西陸剛止了咳嗽,急忙用符咒化了結界,將這粉末阻擋在外。再望向那邊的郭索,境況卻是慘的多,沒有結界的保護,粉末盡數落在他小小的身上,不一會兒頭頂,肩頭,到四肢都沾滿了粉末。郭索試著拍打,可沒想到,越拍身上越粘:「小六爺,我不好使了,這都是白糖。」
林西陸心道不好!這郭索是侍仙鏡中的無腸公子所化的水生娃娃,三四歲孩子的身形,海水為肉,水草為骨,再加上自己的一滴尾指血,因此跟小六爺長的一模一樣,不懼風火雷電,不傷不死不滅,力大無窮,可說是所向披靡。現下遇上這麼多白糖,白糖遇水則化,將他牢牢的黏住,竟是半分都移動不得。
「小六爺,你先走,我還能留她一盞茶的時間。」郭索一臉平靜的說道。
「胡說!六爺我帶出來的人,還沒有帶不回去過!」林西陸動了真怒,撤了結界,啟了侍仙鏡的天眼:「我倒要看看你是個什麼孽障!」
「不要臉,想看我真身!」那妖物一聲嬌喝,劈手朝著他的門面砍去。
林西陸剛想還手,腦子裡卻浮現出大掌柜絮絮叨叨的叮囑:「規勸啊,要規勸,殺心別太重,要不然空留怨氣反而生出更多妖孽。」
「忍住!」林西陸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面對妖物的殺招只是抵擋,並不攻擊。
「喲喲喲,小弟弟,不還手啊,莫不是看上姐姐我了?也對,想我蕭白白的美色在城南也是排的上號的。」那妖物住了手,本來張牙舞爪的模樣也收斂了起來,打眼一看,也算是個美人了,大眼,高鼻,櫻桃口,那皮膚更是白到通透了。
「你有什麼放不下的,但說無妨,六爺我辦不到的唐樓也會為你辦到。」見她不再纏打,林西陸也收了招式,想誘出她成妖的執念。
「我一個大美人兒,你說我有啥子放不下的,只想啊,在這人間尋一個有情郎,與他恩恩愛愛的過日子,生兒育女。」那妖物笑嘻嘻的說道,臉上多了幾分酡色。
林西陸一愣,想吃人吸魂修仙的他見的多了,卻是頭一回遇見想處朋友的:「你還是好好投胎吧,下輩子說不定就成人了,可以找個人過平凡的一生。」
「小鬼頭,你才幾歲,人間的這愛戀啊,又酸又甜的,讓你捨不得放,等你嘗到就知道好了。」蕭白白的指間卷上發梢,不知想起了什麼甜蜜往事,嘴角含著少女般的笑意。
林西陸不屑的從鼻子里發出嗤笑:「要耍朋友便去耍朋友,你抓那些個孩子做什麼!我看你談情說愛是假,為的還不就是那點能渡你成人的至陽之氣!」
「呸!老娘才不會做這種缺德事!你自己看看那些娃娃,每日在家,爹爹出去打工,娘親在家忙著家事活計,對他們也是不管不問的,跟了我,他們只有好,我教他們讀書寫字,我帶他們郊遊踏青,這不比他們跟著那些爹媽強?!「蕭白白輕巧的躍上月老的供台,一屁股坐下,懸空的雙腳晃啊晃的。
林西陸一時語塞,細想起來好像是這麼回事,戰亂時期,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早就不讀書了,更別說踏青郊遊了。大些的孩子白日里遊盪在街巷之中,玩耍嬉鬧,小一點的就只能守在家裡,每日的活動範圍也不過舊屋中的方寸之地。
見他不答話,蕭白白更加得意:「你說我說的是也不是。」
林西陸尚未來得及說些什麼,忽然只見一道紅光直直衝向蕭白白,她也愣住了,生生被那光切下一隻手臂。
「唐樓的侍仙者,就是如此婦人之仁的么。」只見一個消瘦的身形從滂沱的大雨中走來,他抬頭,眉心痣隱隱泛著紅光,眼中儘是冷漠。
蕭白白斷了一臂,惱怒的很,故技重施,又揚起漫天的白糖朝來者撒去。
「找死!」只聽一聲低喝,他不知結了什麼法印,蕭白白直直倒地,五官扭曲在一起,面色痛苦至極,僅剩的那隻手緊緊的扼住自己的喉嚨,嘴巴一張一合的想要說些什麼,卻發不出半個音節。
眼見蕭白白的臉色越來越青,馬上就要活活被自己掐死,林西陸有點慌了神,畢竟才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
「住手!」他忍不住出聲阻止。
那少年抬起頭來,十三四歲的模樣,過長的留海遮住了些眉眼,薄薄的唇此刻抿成一條線,周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他默默的收了法印,直直的看著林西陸:「今日她若不死,來日,你必千倍百倍的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