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其實是在開拍前，尹康和偷偷跟他耳語了一句，只說了三個字：「是戶鵬。」程嘉牧便立即明白了。
記者們和幾位明星正在互動，張導演和品牌廠商們也藉機不遺餘力地推銷他們的產品，力求多做一些廣告，升職加薪指日可待，程嘉牧趁機找到趙康樂和尹康和，三個人湊在一起氣氛輕鬆了不少，頗有些劫後餘生的感覺。
趙康樂直呼好險，尹康和則沖著程嘉牧真心實意地豎起一隻大拇指，能得到他這樣的評價可不容易，尹康和隨即問：「你是怎麼發現飲料有問題的？」
程嘉牧條條是道地分析：「第一，我飲料的擺放位置挪動了一點，我明明記得並沒有放在那麼顯眼的地方，好像生怕我找不著似的，第二，飲料上的指紋變多了，跟我平時喝飲料抓握的方式不一樣。」他頓了頓，「第三，姜思竣也沒什麼事兒，為什麼要一直坐在那兒看我和瓶飲料？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趙康樂簡直一秒鐘變星星眼，萬分崇拜地說：「小牧，沒想到你觀察這麼仔細！哎，害得我白擔心了你一場。」尹康和則一臉的「編，你接著編。」
程嘉牧表示遍布下去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而後變成哈哈大笑，尹康和忍不住也跟著笑了，留下趙康樂一個人莫名其妙：「這有什麼好笑的？」
程嘉牧拍了拍他的肩膀：「樂哥，怎麼我說什麼你信什麼，真是太可愛了，難道我長得很像卷福？」
趙康樂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剛才是胡說的，不過被耍了倒沒有生氣，類似劫後餘生的感覺壓過了一切，笑著捶了一下程嘉牧的肩窩，「耍你樂哥！」又問：「那你是怎麼看出問題的？我們進去的時候分明看到你手上還沾了一點飲料，我還以為是喝得太急了，撒到手上，嚇死我了。」
程嘉牧說：「很多年前，我就養成了一個習慣，別人給的東西不吃，離開自己視線一陣子的飲料不喝，這個習慣救了我很多次。」
這次倒是一本正經，沒有一點調侃的意思了，趙康樂卻不再打算相信他，很多年前？他現在才幾歲啊？說得那麼滄桑，時間推算起來，也頂多是小學時候沒有被人販子成功拐走？
尹康和也是不置可否，懶得跟他玩兩次騙趙康樂的遊戲，程嘉牧卻開口問：「樂哥，我讓你買的蛇草水呢？我要渴死了。」趙康樂連忙從包里拿了出來，也是冰鎮的，還帶著絲絲涼氣。
程嘉牧二話不說擰開瓶口灌了一大口，滿足地打了個嗝兒，尹康和忍不住嘲諷：「現在不怕喝別人拿的飲料了？」
程嘉牧沖他們一笑：「你們可不算別人。」雖然是一句玩笑話，但尹康和和趙康樂兩人都有些感動，被人無條件地信任著，這感覺很好，但這種氣氛有些太溫馨了，尹康和不自在地推了推他的金絲邊眼鏡，罵了一句：「在人家的地盤上，喝別的牌子飲料，找死啊你。」
程嘉牧撇撇嘴，假裝沒聽見，繼續酣暢淋滴地灌了一大口。
正在這時，人群中傳來了躁動的聲音，除了亂鬨哄的尖叫和人聲，竟然還摻雜著警笛的轟鳴聲，現場亂成了一鍋粥。
「走，去看看怎麼回事。」三個人往聲源處走了兩步，許多穿制服的警、察很快把現場包圍了，見到這場面警、察們似乎也有些懵，人太多了，各路記者、粉絲、演員、工作人員，不過他們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很快鎮定下來，亮出警官證。
「我們接到群眾舉報，懷疑這裡有人聚眾吸毒，請各位配合工作。」簡單一句話，如同深水炸彈，人群又沸騰起來，警、察蜀黍們再次維持了秩序，這下所有人都徹底安靜下來，因為人數太多，簡直超出了預計，挨個做尿檢也查不過來，於是蜀黍們決定抽查。
當然是從明星開始，並且非常準確地指向了程嘉牧，程嘉牧表現得配合，從容不迫地做了尿檢，結果是陰性，沒有問題，蜀黍們似乎有一點困惑，然後又分別叫導演、其他演員、以及記者、圍觀群眾中抽了幾個人，全都沒問題。
場面一時間非常尷尬，明明接到了線報的蜀黍們，卻鋪了一場空，臉色自然不好，那些所謂的「朝陽區群眾」，其實都是曾經有過前科，願意戴罪立功的「業內人士」，他們本身就是吸毒者，對於這個圈子非常熟悉，所以提供的線索，也大多準確，基本一抓一個準兒。
像這次這樣的情況，蜀黍們是始料未及的，跟線報也差太多了吧，其實一進門他們就覺得氣氛不對，如果真的是聚眾吸毒，怎麼會有這麼多記者？怎麼會有這麼多粉絲？人來人往的簡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普遍意義上的吸毒場景難道不應該是在一個相對密閉的空間里，一夥兒人雙目無神地聚在一起，放著亂七八糟的音樂，甚至有亂、交的場面嗎？可是他們已經到了這裡，就算第一印象看起來健康又和諧，但總不能說：「不好意思走錯門了」這種話吧。
抽查了幾個人，試紙都用了一大半，蜀黍們確定了就是線報有誤，不想再浪費時間，無功而返了。經過這樣一場鬧劇，趙康樂又是一番唏噓，程嘉牧卻低聲說：「你們有沒有發現？」尹康和說：「發現了。」
趙康樂：「？」
程嘉牧好心解釋：「姜思竣和薛宇不見了。」
對了，他們好像是在警、察們到達這裡之前就不見了，不過戶鵬還在，程嘉牧問尹康和：「剛才那瓶飲料呢？」尹康和：「放心吧，收好了，回去找人看看就知道到底是什麼了。」其實不用看也知道。
雖然對具體的情況不了解，可是程嘉牧知道，那些飛葉子的人，只要忍耐一個星期不碰，那麼尿檢就沒問題，這件事很明顯是姜思竣和戶鵬策劃的，大麻，甚至病毒，又不是軟中華，能在便利店買到。
國家對這種事情向來是深惡痛絕的，所以查得要多嚴有多嚴，哪裡有人敢公開售賣？如果沒有門路，是根本買不到的，而那些吸毒者可是頂風作案，比誰都小心，能拿到這種東西，就可以大膽地懷疑有人本事就吸毒。
看戶鵬那一嘴的黃牙和猥瑣的長相就知道他不是好東西，簡直就是電視宣傳片里那種抽大煙的經典形象，不是煙癮巨大就是時常飛葉子，甚至海洛因、冰毒，說他都碰過，程嘉牧也不會懷疑。
本著對戶鵬本人的深度偏見，程嘉牧得出結論：「我估計真正的癮君子就是戶鵬。」沒想到另外兩人也心有戚戚焉地點點頭，三個人保持高度的一致，趙康樂才沒有從他們要陷害自家藝人的憤怒情緒中緩過勁兒來，開始構想：「回去我就給狗仔工作室打電話，跟著他，舉報他。」
尹康和卻搖了搖頭，說：「不止是戶鵬，我懷疑，還有薛宇。」程嘉牧脫口而出：「那不可能！」尹康和看了他一眼，接著說：「怎麼不可能？這件事應該是戶鵬和姜思竣兩個人知情，他們兩人能忍一個星期不碰，但是薛宇卻不知道這事兒，估計是姜思竣沒看住，偷偷吸了一點。
所以趕在警、察來之前，跑路了。不然姜思竣自己布了這樣一個局，自己反而跑了，豈不是把嫌疑引到了自己身上？可是看起來那個提供線索的人，舉報的組織者是小牧，警、察發現一切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情，所以沒再追查罷了，這時候，要是抓到了薛宇，尿檢一定是陽性，你們信不信？」
程嘉牧有些木然地搖頭：「不信。」其實道理已經說得這樣清楚了，怎麼看都是薛宇真的吸毒才說得通，可是他就是不想相信。他和那個人交往了四年，枕邊人有沒有吸毒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薛宇害死了他，他理應恨他，這不是為他狡辯，而是真的不敢相信，那些吸了粉，在精神不穩定的時候，砍死了親人、伴侶的新聞還少嗎？那麼他是不是早就把自己置於了危險的境地？
如果薛宇真的吸毒，那為什麼不告訴他？如果告訴了他，他還願意跟他在一起嗎？如果是真的，那麼是誰把他帶入「圈子」的呢？
仔細想想，的確有很多疑點，薛宇和他雖然交往了很久，但沒有過真正意義上的同居，他害怕媒體發現他們的關係，不肯搬進程嘉牧的公寓，可那時候感情還很好，會一起到人跡罕至的地球另外一邊的某個小島度一個月假。
這種情況是什麼時候開始急轉直下的呢？好像認識了姜思竣之後，兩人的關係就越來越冷淡，是他程嘉牧不願意放手，一次次挽留。
真傻啊，後來他們漸漸地見面越來越少，薛宇的脾氣也越來越陰晴不定，暴躁的時候什麼狠話都能說出口，幾天之後自己去求他的時候，薛宇卻又溫言軟語地原諒了他。毒品是會令人性情大變，對大腦造成永久性的傷害的。
可是為什麼他並沒有像電視宣傳片里那樣滿口黃牙，骨瘦如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