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開誠布公
霍逸看著他的反應,冷淡地說:「你說。」
程嘉牧看看霍逸,又低頭看了手機,有些語無倫次,無措地說:「我、我也不知道。這會不會是ps的?對,一定是ps的!」
霍逸說:「我驗證過,不是ps的。」
那怎麼可能?那不可能!程嘉牧接收原主的記憶的時候根本沒有這一段,而自己「接手」這具身體之後,劇組、學校和霍逸的家,三點一線,從來沒這麼潔身自好過!
照片里的那個人分明是自己,都統一的未著寸縷,唯一一張穿著「衣服」的,簡直就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甚至更加……淫蕩,各種姿勢,被捆綁的、環抱住自己的、口中勒著繩索的、程嘉牧簡直不忍直視,拍得水準卻意外地高,角度、鏡頭、像素,都拿捏得很好,與島國某些電影封面比起來甚至有過之無不及的意思,更加的……撩人,可是,主角是自己他就不這樣想了!
等等,難道……他在接受「記憶」的時候,其實是有一段盲區的,這唯一的一段盲區,程嘉牧沒有在意,可是現在想來,很多細節都值得推敲,自己只記得原主跟霍逸因為遭受到了困難,需要大量的錢來擺平。
才迫不得已跟霍逸簽署了一年的「協議」,究竟是什麼原因,原主的記憶刻意抹去了,程嘉牧每次試圖回憶得再詳細一些,都會頭痛欲裂,看來是這段記憶太過痛苦,原主原本是想主動遺忘的吧。
是了,原主雖然專業天賦一般卻有一顆想紅的心,可一直是個乖孩子,甚至有點懦弱,如果不是因為什麼重大的原因,也不會一下子自暴自棄地接受霍逸的包養,他就算有借著金主捧而走紅的心,卻也絕沒有那個膽子,除非是有什麼原因迫使他走到了絕路。
如果沒有那些痛苦的遭遇,大概也就不會脆弱到吸食過量的興奮劑,使得自己這個孤魂野鬼,有機會佔據了他的身體。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記憶中又有什麼開始翻滾,好像是被人下了葯,拍攝照片時那種痛苦絕望的感覺清晰起來,似乎有人告訴他:「用錢來贖」,「發到網上」,「我自己留著珍藏」,「看著就欠艹」,不甚清晰,亂糟糟得滿腦子都是對方的污言穢語。
他想像第一次那樣通過努力記起原主全部的記憶,可是丟失的這一段中的細節,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那個令人害怕的聲音的主人,「程嘉牧」應該是見過的,卻無論如何記不起他的臉來,越想頭越疼,那種絕望的疼痛充斥著腦海,令他不得不放棄。
停止思考後,程嘉牧鬆了一口氣,連偽裝的力氣都沒有,老老實實地說:「我忘記了。」
霍逸看他努力想了半天卻還是一無所獲,痛苦的情緒都寫在臉上了,卻一下子想起了白君離的話:「這個程嘉牧十分會演戲,不止在鏡頭下。」
最終,霍逸出口的還是:「如果你不說,我也沒辦法幫你。」
程嘉牧頹然說:「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了,好像這段記憶從我腦子裡憑空消失了,也許是因為……太不堪了吧。」
其實霍逸或多或少也能看穿他的小把戲,卻從不揭穿,既是不想,也是不屑,但這次他卻看不出任何端倪,難道他是真的想不起來了?如果人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因為自我保護的機制,使得自己忘記一段非常痛苦難堪的記憶也是有可能的。
很多人都會選擇性記憶,選擇性遺忘,比如童年的很多記憶,人長大了之後記得的片段很多都是不準確的,不準確的部分則是比事實要美好,是我們人為的「美化」了記憶。可那大多都是非常久遠的記憶。
像程嘉牧這些照片,應該不久之前拍攝的,就像他說的,可能是因為太不堪了,給他造成的痛苦已經超過了他所能承受的負荷。
「算了,」還是霍逸先開口,「這種東西既然到了我的手裡,我自然有辦法讓他不再出現,包括李安宴手裡的,不過還有沒有人有,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程嘉牧不可置信地看著霍逸:「霍總,雖然我想不起來了,可這些照片,應該……就是真的。」他艱難地說,雖然這件事是發生在他接手這具身體之前,理論上跟他沒有什麼關係,但別人卻不會這樣想。
畢竟連自己看著都會覺得羞恥,他繼續問道:「你,還要留著我嗎?說不定我從前是個鴨子,說不定我有AIDS。」
霍逸:「你的身體很健康,我帶你去體檢的事情還記得嗎?」
程嘉牧點頭,對了,他記得原主是由他安排去抽過血的。可是……
霍逸:「我要的是你的身體,並不是你的心。只要在我需要的時候,你陪在我身邊,這就夠了。所以,從前你經歷了什麼,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說這番話的時候,他冷靜地直視著程嘉牧的眼睛,不帶一絲感情,好像那個險些錯過重要會議,不惜繞路去劇組救場的人不是他一樣,程嘉牧心裡一點疼,卻不示弱地回應了他,露出一個笑來,「我明白,霍總。」
霍逸有一點驚訝,除了程嘉牧之外,也有不少男男女女沖著他名利地位有過攀附的心思,可每一個都一副「我愛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錢」,要跟自己交心的架勢。像他這樣坦然接受的卻是少之又少。
這樣也好,白天時聽到他受了刁難,加上一早就收到了這樣一封滿是那種照片的郵件,他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竟然立即放下手頭的事,一刻不停地跑到了劇組,萬幸沒有什麼過於不可控的局面出現。
可如果真的有什麼難堪,那也是他程嘉牧的事情,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呢?要不要繼續包養這個小孩,還不是自己的一念之差,跟他的聲譽有什麼關係?迫不及待地說出這種話來,急於撇清自己與他的關係,得到了對方痛快的回答,為什麼心裡竟然還有一點失望?
難道自己也在期待著什麼嗎?期待對方真的愛上自己?
怎麼可能,還是不要胡思亂想了,只是他太像他了,有時候自己竟然把程嘉牧當成了他,可他已經不在了,幾百米高的山崖,那樣的雨天里,從盤山公路里一下子撞了下去,連同大車司機一起,險些屍骨無存,派了多少波人去尋找,最終找到的時候,他卻沒有勇氣看上一眼,只能在殯儀館外怔怔地站著。
行屍走肉般過了那麼渾渾噩噩的一段時間,後來偶然遇到了程嘉牧……他覺得程嘉牧和自己心中那個人的影子越來越像,是太過思念了吧。
最終還是開口說:「以後自己小心點,不要再落入別人的圈套了。」
「好的,您放心。」回答依舊是乾脆利落,一點不拖泥帶水。
這樣也好,開誠布公,杜絕一切意外的可能,他要的是程嘉牧與他相似的臉蛋和身體,卻不想欺騙他的感情,感情這種東西,太危險了,一不留神,就要萬劫不復。
像是再次確定了雙方的權利和義務一般,兩人心中不論經過怎樣的波瀾,卻都平靜了下來,沒有了曖昧的負累,相處得公式化而輕鬆,一起吃早飯,一起相擁而眠,程嘉牧像是霍逸的安眠藥,有了他,深夜就不再患得患失的胡思亂想。
程嘉牧依舊是起早貪黑,辛勤得像個不知疲倦的小蜜蜂。高任這個嚴厲的蜂王,為了趕進度,把劇組上下都指使得團團轉。
不得不說蘇佩嵐作為一個娛樂圈的「資深美女」,還是比較有經驗的,預測得非常准,當程嘉牧的戲份全部拍完時,比預計的拍攝時間延後了五天,現在的快餐時代,一部三四十集的電視劇拍兩三個月就完工,是很常見的事情,五天的時間卻也不算短了。
隨著「大搖臂」上的攝像頭升到頂端,最後一個長鏡頭拍攝完畢,程嘉牧終於正式殺青了,高任把視線從監視器上抽了回來,看起來信心滿滿,隨即有些抱歉地對程嘉牧說:「本來想給你準備個歡送會,可是前半部分拖的有些長,時間太緊張了。」
程嘉牧連忙說沒關係,配角單獨殺青的流程比較簡單,監製和統籌分別又跟他核對一遍之後配合宣傳的事宜,包括個人微博定期發一些與劇組有關的東西、播出前會有一些活動需要出席、甚至是錄製以宣傳電視劇為目的的綜藝節目。
因為一直住在霍逸家裡,所以劇組裡沒什麼可收拾的東西,離開劇組之後,程嘉牧很快回了學校,拍戲耽誤的時間很多,離放暑假還有一個月,他想盡量多做一段時間的學生,也想回去看看袁桃桃。
再次回到大學校園,程嘉牧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這一個多月以來,高強度的拍攝,加上與李安晏鬥法,折騰出來那一幕記不起來的痛苦回憶、那幾張不堪入目的照片。程嘉牧簡直覺得大學單純美好得太不真實。
上次離開時,袁桃桃的話令他有些心灰意冷,可現在他發現自己實在做不到丟下妹妹不管,尤其在孔樂淺孔老與他長談了一番之後,程嘉牧覺得還是去找一次妹妹,畢竟是個很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