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惡作劇與反惡作劇
裡面竟然有兩隻蟑螂！雖然已經死了，可他還是忍不住陣陣噁心，平復了一會兒情緒，程嘉牧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一直目光灼灼盯著他的李安宴及其助理，對方連忙將視線收回。
這個「惡作劇」來得太是時候了，這幾天高導一直在趕進度，如果這個時候自己因為鬧肚子耽誤了下午、甚至明後天的拍攝，或者因為食物中毒，造成更大的傷害……
程嘉牧把筷子放下，撥了撥飯菜，熱情地坐到了李安宴身邊，笑著說：「宴哥，怎麼樣？」李安宴心裡有鬼，躲躲閃閃地問：「什麼怎麼樣？」
「當然是飯菜了，我知道你吃不慣劇組的盒飯。」說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夾了一筷子紅燒肉戳進他的碗里，語調異常關切：「別跟我客氣，給你補一補。」
李安宴卻像觸電一樣把自己的盒飯扔的老遠，這個動靜不小，周圍的人都側目看向他們，剛才程嘉牧的一舉一動刻意放大了聲音。
等人們的視線都聚焦在這裡，他才一臉驚慌地說：「宴哥，就算你不喜歡我……」後面的話被生生咽下去，活脫脫一副受了欺負的小媳婦樣子。
這下人緣本來就不好的李安宴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被圍攻之餘，竟然瞥見程嘉牧毫不避諱地沖他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模樣甚是挑釁，當即氣得七竅生煙。
可是實在心虛，程嘉牧那盒加了「料」的盒飯還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只好含糊地道歉：「剛才一時激動，不是故意的。」
程嘉牧立即說：「沒關係，宴哥。」又自嘲似的笑了笑，自言自語似的小聲說：「我知道你看不起我這種窮人家的孩子。」小模樣別提多可憐了，心裡想：敢跟影帝斗！
以蘇佩嵐為首的一眾圍觀女士簡直看得心都快化了。程嘉牧又心曠神怡地給了李安宴一個眼神，看到對方咬牙切齒卻不能拿自己怎麼樣的樣子，程嘉牧大肚地原諒了那兩隻驚嚇到自己的蟑螂。
蘇佩嵐見程嘉牧不僅受了委屈，而且連飯也不吃了，當即有點心疼，叫助理去買了些零食回來，一場小插曲之後，程嘉牧在零食堆里挑挑揀揀，當著蘇佩嵐的面，撕開包裝袋，吃的不亦樂乎。
這樣不見外，反而讓蘇佩嵐格外受用，尤其是程嘉牧鼓著腮幫子，眨巴著大眼睛說「謝謝嵐姐」時的可愛模樣，更是把蘇佩嵐逗得花枝亂顫。
程嘉牧有點心塞，重生之後，因為年紀變小了，從前的那股冷硬氣質，就變得違和，反而常常不知不覺地賣個萌。
他閉上嘴巴，默默地大嚼零食，心想：「蘇佩嵐你不要用那種看兒子的眼神看我好么，稍微克制一下可以么，喜歡小孩你自己生去啊，況且我也沒那麼幼齒好么！」
買了零食，當然不好只給程嘉牧一個人，蘇佩嵐吩咐助理將零食分發給組裡其他人，助理也是個有眼色的，買的分量很足。
程嘉牧趁著眾人不注意，忍不住又踱回李安宴身邊，低聲說：「嘖嘖，怎麼把飯扔了？我剩下的零食要不要？」不等李安宴反應過來人就走遠了。
程嘉牧身體年齡變小了，偶爾的行為也肆無忌憚起來，若是影帝袁牧，這種賤兮兮的低幼挑釁是絕對不可想象的，但程嘉牧非但不引以為恥，反而有了一點少年時代因為辛苦打拚而壓抑太久導致童年樂趣缺失而引發的惡作劇的快感。
劇組裡互相送點吃的，是常見的交流方式，無論是演員還是劇務，人人有份，白君離誇張地說：「跟嵐姐一起拍戲太幸福了。」可不是人人都這麼領情，李安宴冷笑一聲：「別人挑剩下的東西我不吃。」
氣氛一下子凝固了，程嘉牧也愣住了，他這次不過圖一時嘴快，卻萬萬沒想到李安宴竟然這樣直接地說了出來，腦子有洞嗎？仗著老爸是嘉創娛樂的高層，還真以為自己高人一等了？那可是蘇佩嵐啊！
要知道，連霍逸當初剛進娛樂圈的時候，還是彬彬有禮的呢。不過霍逸只不過是人前彬彬有禮，實際上卻是個隨時爆發的人形藏獒這件事別人大概是不知道的。
助理小宋當時就不高興了：「不吃算了，以為自己是誰啊？」
李安宴從剛剛起偷雞不成蝕把米，憋了一肚子氣，況且根本沒把小助理放在眼裡，沒好氣的說：「我是誰，輪得到你問？」
小宋氣的要跳腳，而眼見姓李的要報出自己究竟是誰家的富二代，程嘉牧卻坐不住了，如果真的撕破臉皮，豈不是把蘇佩嵐拉下了水？
這李安宴不按套路出牌，蠢得超出了他的預算，還是先打住為好。
白君離卻搶先一步，嚴肅地說：「小宋，我可得說你兩句了。」他目光掃過李安宴，眾人都以為他要數落無足輕重的小助理，給李安宴撐腰，他卻接著說：「兩個士力架根本不夠吃啊！」
眾人反應了一會兒才哈哈大笑起來，氣氛一下子輕鬆了起來，剛才的事情也就都默契地略過了。程嘉牧不由得對這個白君離刮目相看起來，想不到這個年輕人做事竟然這樣老練圓滑，卻剛好對上白君離審視的目光。
不知怎的，程嘉牧覺得自己像是一舉一動都沒逃過對方的眼睛，頓時有點赧然，決定不再捉弄李安宴，收斂了起來。
經過幾天早五晚九的趕工，加上程嘉牧高驚人的一次過概率，額外增加的戲份竟然順利趕上了原有進度，高導「龍顏大悅」，給程嘉牧整整放了一天的假，叫他安心去拍攝宣傳照片。
其實檔期早就協調好了，攝影棚就在嘉創娛樂大廈內部。程嘉牧與霍逸並排坐在後座，司機並不是趙康樂，他這才知道趙康樂是霍逸的生活助理，並不是專職司機，每天接送霍逸的司機是公司派遣的。
嘉創娛樂的辦公樓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北三環，這棟大廈不是租的，而是霍逸當年親自出馬花了不少心思融資、貸款，動用了不少人脈，從經營慘淡的某個國營企業那裡買來的。
不得不說他年紀輕輕就高瞻遠矚，先不提公司能不能盈利，單單是這幾年翻著倍漲的房價地價，這一項投資就已經賺得盆滿缽滿。
經過重新裝修，裡外一樣的高端大氣，親眼目睹之後，才對對方的財大氣粗有個稍微具體點的印象了，程嘉牧跟在這樣一位「鑽石王老五」身後，不由得心中五味陳雜：上輩子不論在演技上如何碾壓對方，數量級終究是不一樣的。
這是嘉創自己的攝影工作室，嘉創投拍的電影、電視劇基本上都是由他們拍攝定妝照、宣傳圖。見過的大明星不勝枚舉，接到高任的委託，還是一整天的拍攝，按理來說對方咖位應該不小，或者是某公司力捧的新星，可竟然沒有人聽過程嘉牧的名字。
幾個攝影助理都不知道程嘉牧，小聲討論起來。
「是公司簽的新人嗎？我怎麼沒聽說過？」「竟然約了一整天，Don老師那麼忙，約兩個小時就得這個數！」其中一個人比了個手勢，「聽說這次是霍總親自約的，Don老師賺的錢，還不是要給公司分成？這叫羊毛出在羊身上。」
而程嘉牧也是第一次進入嘉創娛樂的大廈，同樣是「娛樂三巨頭」，可上輩子簽約的瑞影傳媒，跟嘉創比起來，就少了那麼點有財團支持的底氣。
一進大門，恭敬的「霍總早」此起彼伏，霍逸也是一臉高冷，偶爾點頭，程嘉牧默默地給霍逸的人格數量又加了一。現在是溫柔偶像+人形藏獒+霸道總裁，程嘉牧心裡腹誹，臉上卻十分淡定。
一路上被各種目光洗禮，程嘉牧心裡竟然升起了一點惡趣味，像霍逸這樣的全民偶像，微博底下叫老公的人次手拉手能繞地球一圈，會不會有漂亮的女下屬投懷送抱？她們知不知道自己英俊多金的老闆其實是個gay？
好想以地下情人的身份撕破霍逸的高冷麵具，讓他當著滿公司暗戀自己的眾美女面前出櫃。
霍逸瞥了他一眼：「笑什麼呢？」
程嘉牧立即收斂神色，嚴肅地說：「馬上要拍宣傳照，有點緊張。」
可是霍逸顯然不信，他淡淡地說：「被人矚目的感覺很好是不是？尤其是很多美女？」程嘉牧敏銳地覺察到對方的不高興，自己怎麼能搶了金主的風頭呢？立即說：「怎麼會呢！分明是看霍總你啊！」
霍逸仍然黑著臉，程嘉牧繼續揣摩，對方怎麼說也是個明星，應當有一點對容貌的自戀吧，於是說：「哪裡有美女，我看這棟大樓里最好看的人就是霍總你了，哈哈。」
說完差點抽自己一個嘴巴，不知不覺竟然真的把霍逸看成自己的老闆了，狗腿起來竟然這麼順嘴。
這一次霍逸卻很受用似的，臉色好了很多。
程嘉牧暗中抽了抽嘴角。
攝影棚已經準備就緒，霍逸親自把人送到攝影師Don的手裡，Don是個金髮碧眼的老外，可一張口卻是非常流利的台灣腔。「霍總吶，人交給我你就放心啦，一定會顧好的！」
看到程嘉牧的一瞬，他眼前一亮，「Perfect！這是咱們公司的新人？」他目光灼灼地打量著程嘉牧，「看起來有點眼熟……哦，好像那個不幸去世的袁牧！」
霍逸的臉當時就沉了下來，程嘉牧也注意到了，雖然早就知道對方有多討厭自己，可一而再再而三地遭遇這種情形，他的心情還是有點低落。
幾個助手忙向Don使眼色，Don終於後知後覺地跟霍逸道歉：「I am so sorry，Herbert。」竟然還安慰似的拍了拍他肩膀。程嘉牧替Don捏了一把汗，真怕霍逸這個人形藏獒當場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