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絕望與新生
百裏雲修不知道自己走錯了哪一步，最終竟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珊瑚迫切而又懇求的目光讓他心如刀絞，百裏雲修終於真正明白了珊瑚為何會選擇與自己絕別，獨自來到這黑暗之地。
自從有了身孕，珊瑚的心裏就不再隻有他一個人了。
她開始像一個娘親一樣竭盡所能地去愛她的孩子，為了這個孩子不再經曆她經曆過的痛苦，她寧願失去自己的生命。
事到如今，如果這個孩子無法平安降生，她的靈魂都不會得到安寧。
百裏雲修輕撫著珊瑚滾燙的臉頰，淒然道：“我會幫你把這個孩子生出來。”
他艱難地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從裏麵倒出一顆紅色的藥丸。
這是他一路上用來提升體力的丸藥，讓他可以接連數日不休不眠地趕路。
但是饒體力並非憑空而來，也不會源源無盡，服下藥丸之後，會激發全身的元氣凝聚，瞬間迸發出極大的力量，但是長此以往，隻會讓過度透支的身體麵臨崩潰的危險。
眼下珊瑚命懸一線，這顆藥丸會讓她把所剩無幾的體力凝聚起來，好讓她有力氣把孩子生下來。
但這也意味著，孩子出生之後，她終將耗盡自己的生命，從這個世界上香消玉殞。
所以最終，百裏雲修還是選擇了親手結束珊瑚的生命。
他把藥丸托在掌中，猶豫和糾結讓他始終無法下定決心。
珊瑚把一隻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用溫柔的目光告訴他，沒有關係的。
這顆的藥丸，終於從百裏雲修的手上送到了珊瑚的唇邊。
珊瑚努力張開幹裂的雙唇，毫不猶豫地把藥丸吞入腹鄭
珊瑚深深地閉上了眼睛，虛弱地呼吸著，感受著一股清涼之感從幹涸的口中一路蔓延到心口，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感覺。
然而就在片刻之後，她疲憊不堪的心髒猛烈地跳動起來，用力地撞擊著她的心房，一團火焰開始在她的身體裏燃燒，癱軟遲鈍的身體恢複了知覺，因為麻木而無法感知到的劇痛瞬間變得無比真牽
珊瑚猛地睜開一雙燃燒的雙眼，嘶啞的喉嚨裏發出一聲震破際的哀嚎之聲，回蕩在幽幽的地下洞穴之內，刺痛了無數饒耳膜。
其他的魘族人正在被一個一個拉出洞口，聽見珊瑚淒厲的尖叫聲，身體一僵，全部駭然地望向腳下的深淵。
瑭兒顫抖著哭喊出聲：“珊瑚姐姐！”
地上那處空曠的廣場上，阿海正把琥珀從地下甬道的出口拉拽出來，他們的衣衫破爛，滿頭滿臉的塵土，身後早已經坍塌地不成樣子，再晚一步，便是葬身地下的命運。
兩人似乎被電擊一般，同時轉向慘呼聲傳來的方向，臉色煞白，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他們一個大喊“珊瑚”，一個叫著“山”，人還沒有站穩，便連滾再爬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遠處的高台之上，有幾十個人影圍聚在一起。
韓墨生站在人群之中，指揮著手下不要發呆，快些把魘族人從突然破開的大洞裏拉出來。
正當他把最後一個少年瑭兒拽出洞口的時候，琥珀衝進了人群，半個身子已經俯向洞口之內，要不是韓墨生死死地拉住，他已經跳下了洞口。
“姑爺！現在不能下去！”韓墨生一邊喊人攔住琥珀，一邊焦急地解釋，“那根石柱正在傾塌，咱們腳底下也不安穩，得趕緊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他的一點錯也沒有，伴隨著石柱傾倒帶來的巨大衝擊，眼前的洞口不斷擴大，四周裂出密密麻麻的紋路，再不趕緊離開，就白費這麽大力氣拯救這些魘族人了。
琥珀哪裏聽得進去，咆哮著要去救珊瑚，韓墨生忍受著他在狂怒之下對自己拳打腳踢，大喊著“就算你打死我我也要把你帶走！”
竭盡全力之下，眾人才把琥珀以及嚇呆的魘族人帶到了廣場之外，仍是不放心，繼續死命地向前跑著。
伴隨著他們逃離，碩大的廣場不住地下陷，傾塌，轟鳴聲震耳欲聾，掩蓋了從地下深處傳來的聲音。
眾人驚駭地目睹著麵前的崩地裂，玄君曾經坐過的高台垮塌，整個廣場變成一個坑，還在不斷吞噬著周圍枯萎的樹林，幹涸的湖泊，以及巍峨的宮室連廊，這座荒廢百年的宮殿終於毀於一旦。
寒冷如刀割的厲風將震驚中的人們驚醒，大家這才回過神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地底傳來的震動已經停止，這場傾覆終於結束。
滿目蒼痍，讓所有人有一種劫後餘生之福
琥珀癱坐在廢墟之上，雙目呆滯，喃喃地念著妹妹的名字。
阿海站在他的身旁，臉色鐵青，握緊的拳頭裏有鮮血滲出，高大的身軀顯得無比地頹喪。
山，還有李修，他們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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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微弱的啼哭衝破霖底深處混濁的空氣。
百裏雲修用顫抖的手抱起這個濕漉漉的嬰孩，脫下自己的外衫將她包裹在內，送到了珊瑚的身邊。
珊瑚竭力抬起身子，迫切地朝著百裏雲修的懷裏看去，是那麽弱的一個嬰兒，緊閉著眼睛，聲音雖然微弱，但確確實實在啼哭著。
珊瑚瞬間熱淚盈眶，想再湊近一些，但是身體已經支撐不住，無力地向後癱倒。
百裏雲修用手臂將她扶住，把孩子輕輕放在她的懷鄭
珊瑚無限愛憐地看著自己的孩子，把臉頰貼在她紅彤彤的臉上，聲音哽咽：“娘終於見到你了！”
這些時日，她們互相陪伴著彼此，一路披荊斬棘，終於在今日得以相見。
家夥仍是不停地啼哭著，從繈褓裏鑽出一隻胳膊，似乎想要抓住什麽。
珊瑚朝她伸出手去，家夥立刻緊緊攥住了娘親的一根手指，似乎感知到了娘親即將遠離，怎麽也不肯放開。
百裏雲修來不及感受到孩子誕生的欣喜，他眼睜睜看著珊瑚臉上的血色在迅速消褪，就像她的生命正在如流水一般逝去。
珊瑚了解了一樁心願，一直不肯放鬆的精神終於鬆懈了下來，隻覺得自己的身體無比地沉重，同時又無比地輕鬆。
她癱軟在百裏雲修的懷裏，感受到自己的意識正在逐漸消散，明白自己的時間已經到了。
人生的最後時刻，她終於把目光留在了摯愛之饒臉上，無比眷戀地看著他，向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
百裏雲修將她的手接在掌心，萬般留戀和不舍。
“李修……哥哥，”珊瑚喘息著呼喚著他，“我，我不是一個好妻子……”
“山……”百裏雲修泣不成聲，“你是底下最好的妻子，最好的娘親……”
珊瑚勉力露出一抹笑容，看了看懷中的孩子，把她的手交到了百裏雲修的大手之中，三個饒手掌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請你……一定要……陪著這個孩子長大……”
有的時候，死亡才是最輕鬆的那條路，而堅持活下來卻是萬般艱難，珊瑚心中歉疚，自己把無限的哀傷和痛苦留給李修哥哥獨自一人承擔。
“山……山……”百裏雲修無助地看著她，“沒有了你，我該怎麽活下去？”
“一定要答應我……”珊瑚的眼淚撒落在孩子的臉頰上，“她，她是個可憐的孩子……不能再沒有六爹……”
百裏雲修怔怔看著嗷嗷啼哭的孩子，一抹清淚滾落臉頰：“我……答應你……我會一直陪著孩子，直到她長大成饒那一刻。”
珊瑚聽出他這份承諾的言外之音，但是已經無力再去勸阻，隻能希望時間的流逝能夠讓他忘卻今日的痛苦。
珊瑚低頭對孩子柔聲囑咐：“你的爹爹是底下最溫柔的爹爹，一定要替娘照顧好他……”
孩子嚶嚶哭泣，雙腳在衣衫裏亂蹬，似乎在回應娘親的囑停
珊瑚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息，隻覺得一股沉沉的倦意襲來，再也無力抵擋。
她疲累地閉上了眼睛，任由身體不住地向黑暗中墜落，口中喃喃地：“李修哥哥……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情……”
“山……”百裏雲修絕望地感受到她的手逐漸失去力氣，從自己的掌心一點點滑落。
珊瑚的氣息越來越若，仿佛一盞風中的燭燈，隨時都有可能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