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伏魔劍
一開始的時候,百裏鴻淵還以為眼前所見不過是臨死之前的幻象,嘴角浮出一抹心滿意足的笑意,緩緩合上了眼睛。
片刻之後,他猛然張開雙眼,再次朝遠處的宮牆看去,這才意識到眼前所見並不是幻象,珊瑚當真出現在了十餘丈外的地方。
她瘦小的身體立於那一抹藍天之下,纖弱地似乎隨時都會被大風吹倒。
她的雙眼因為眼前所見而飽含淚水,雙肩也無法抑製地顫抖著,時隔多年,就像是縈繞不散的噩夢再次重演,她再次親眼目睹了族人被無情屠戮的慘狀。
為什麽,為什麽他們終究無法逃開這樣的命運呢?
這時候,一隻堅定有力的手掌放在了珊瑚的肩頭,無聲地給予她安慰和依靠。
百裏鴻淵的雙眼這才注意到站在珊瑚身側的皇兄,那個總是愛出風頭,讓其他皇子顏麵無存的家夥,此時正手握長劍,與珊瑚緊緊依靠,站立在金色的磚瓦之上。
李修亦是滿臉震驚,他剛剛解決了城內的動亂,馬不停蹄地趕往皇宮,卻不想第一眼便見到這樣的一幅場景。
百裏鴻淵心中苦笑,這世上所有人當中,就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這幅慘狀。
此時,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雞,直愣愣地看著玄君淩虐他們的君王,而玄君亦是沉浸在複仇的滿足感中,縱天長笑,除了百裏鴻淵,沒有人注意到宮牆上無聲出現的兩人。
百裏鴻淵的目光遙遙地與李修相接,李修擰起眉毛,微微地點了點頭。
百裏鴻淵再次瞥了一眼並肩而立,相互扶持的兩人,一股從未有過的酸楚湧上心頭,為何唯有他總是形單影隻,孑然獨立?
罷了,至少能讓珊瑚開心地活下去。
百裏鴻淵此時腦中極其困頓,是許久沒能吸入一口空氣的緣故,他的身體開始不自主地抽搐,在玄君看來,這小子的也差不多到時候了!
玄君帶著複仇成功之後的快感盯著百裏鴻淵慘白的麵孔,和愈發青紫的嘴唇,他的嘴角有一抹血絲慢慢溢出,滴落在玄君掐住他喉嚨的手上。
毫無征兆地,百裏鴻淵猛然瞪大了眼眸,渙散的瞳孔迸射出前所未見的狠辣光芒,回光返照一般身體瞬間挺立,無力垂落的左手猛然抓住了玄君扼住自己脖頸的手腕,手掌的熱度如燒紅的烙鐵一般,深深地印入了玄君的肌膚之中,發出“吃吃”聲響。
沉浸在狂喜之中的玄君一時不察,隻覺得手腕一陣劇痛,而下一刻,百裏鴻淵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成勾,直接戳進了玄君近在咫尺的眼眶,把那雙他一直看不順眼的丹鳳眸子直接摳了下來,眼珠子滾落在地,一股血水立刻從黑洞洞的眼眶中噴湧而出!
狂喜之後的玄君瞬間轉為狂怒,他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疼痛直入腦海深處。
盛怒之下,他的右手不僅沒有放鬆,反而加大了力量,立刻就要捏死這個垂死掙紮的小子!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這麽做,後背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冰涼的刺痛感,直接穿透他的身體,然後從胸前心髒的位置刺出!
直到此時,他才察覺到已經有人靠近他的身後。
他在劇痛之下,將手中鉗製的百裏鴻淵狠狠地丟了出去。
百裏鴻淵重重地跌落在遠處,喉嚨裏擠進一股久違的空氣,卻讓五髒六腑同時嘶鳴起來。
心髒中劍的玄君竟沒有立刻斃命,他發出一聲淒厲的怒喝:“是誰?是誰敢偷襲我?”
李修長劍橫在身前,冷冷地道:“秋先生,真是好久不見。”
玄君空洞的眼眶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他一手捂著心口,因為暴怒而猙獰的麵孔平靜了下來,甚至還露出一抹秋君清式的溫純笑意:“原來是你,果然是我當初看中的人,隻可惜你我的想法總是背道而馳。”
李修神情堅毅:“秋先生,或者說玄君,你犯我南芳國國土,傷害我南芳國百姓,我不能讓你活著離開此處。”
玄君側了側腦袋:“你覺得你做得到嗎?”
李修道:“你的手下,那個叫做廉貞的男人已經死了,城內的圍困已經解除,你已經孤立無援。”
玄君一怔之後開始大笑,接連說了三個“好”字。
他的胸口因為狂笑而更加洶湧地湧出鮮血,但是他似乎毫不在乎。
玄君止住笑聲,低下頭顱,聲音中略帶一絲苦澀:“我扶植多年的四位長老,沒想到一個接一個地敗在了你的手上。”
然後他再次抬起頭來,空洞的眼眶中竟然再次生出了眼眸,隻是臉上滾落的血漬還在,顯得十分地詭異。
他的雙眼寒光一般射向李修:“就算如此,你能打得過我嗎?”
李修歎道:“我會拚盡全力一試。”
話音未落,他已經縱身向前,手中伏魔劍迸發出開山劈海一般的猛烈攻勢。
玄君仍舊一手捂著心口,另一手不斷揮掌發力,卻發現足以傾覆宏偉殿堂的掌鋒,竟無法阻止李修的前進。
李修的身後遠處不斷有宮牆坍塌,而他卻如金剛護體一般,身法愈加迅敏,手中劍勢也愈發雄渾,每一劍的力道都在前一劍之上。
玄君眉毛越蹙越緊,第一次感到了一股無力感。
對麵這小子明顯有高人相助,內功修為竟能一日千裏,遠遠超出玄君的意料。
而且他不是魘族人,否則自己可以輕易地控製住他。
更要命的是,身體其他幾處的傷口都隨著時間逐漸愈合,唯有心口中的那一劍,不知為何遲遲沒有反應,仍舊血流如注。
此時,他還能憑借修為支撐,隻是再這麽拖下去,他所依附的秋君清的身體怕要支離破碎。
然後,他注意到了李修手中的那柄寒意森森的長劍,忍不住脫口而出:“伏魔劍!”
李修回答他的同時,手中沒有絲毫鬆懈:“正是。這柄伏魔劍是西慶國的皇室重器,我後來才知道,正是這柄劍在百年前刺中了你的心髒,讓你飲恨而終。多謝你的一番籌謀,讓我有機會獲得這柄絕世好劍。”
兩人說話間,李修又在玄君身上連刺數劍,每一處的劍痕都無法愈合。
玄君身上的黃色長衫變得破爛不堪,又沾滿了血汙,顯得無比狼狽。
他連連後退,一直退到了朝乾殿廢墟的邊緣,圍觀的朝臣不住地後撤,避開兩人交戰的範圍。
李修突然大喝一聲:“去吧!”一個迅猛轉身,伏魔劍平揮而出,劃過一道銀光,直接將玄君的首級從肩頭削去!
玄君的頭顱和著粘稠的鮮血滾落在地,沾滿了地上的塵土。
而他的身體戛然而止,呆立了許久之後,才轟然倒地。
百官們呆呆地著看著這一切,大腦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不知道是該驚叫,還是該歡呼。
李修收回伏魔劍,微微喘息,低頭看著身首異處的這具軀體,突然眉毛一挑,猛然抬頭,就看見一隻通體烏黑的寒鴉從天而降,朝著他的頭頂伸出了利爪。
李修立即揮劍格擋,寒鴉拍打著翅膀,再次振翅高飛,圍在他的腦袋四周盤旋,不斷發出嘶啞的叫聲,似乎蘊含著極大的怒意。
然後,這隻寒鴉終於展翅高飛,頭也不回地朝著遙遠的天際飛掠而去。
就在兩人交戰之時,珊瑚注意到被狠狠拋開的百裏鴻淵,趕忙發足朝他奔了過去。
在碎石瓦礫間,她看見無數倒地的身體,瞪大著空洞地眼睛望著灰蒙蒙的天空。
她的雙眼噙著淚水,緊咬著嘴唇沒讓自己哭出聲來,直到她看見了陸三石的屍體,和那雙不再炯炯有神的雙眼。
猶如一座大山崩塌,珊瑚“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伏在陸三石的胸口上哽咽不止。
許久之後,她猛然抬起頭,他怎麽樣了?
珊瑚朝著百裏鴻淵倒下的方向看去,卻發現那個地方空空如也。
她倉皇地站起身四顧,卻看不見任何百裏鴻淵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