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婉月
阿海一驚之下,夢醒了大半。
連眨了好幾下眼睛,才看清楚是一隻嬌小的哈巴犬,渾身雪白的毛梳得順溜,頭頂上還紮了一截藍色的緞帶,正吐著舌頭趴在他胸前朝他哈氣。
他翻身坐起,意識到自己身處一間極為考究的臥房之中,桌椅陳設古樸卻不簡陋,淡淡的檀木香彌漫著整個房間,細碎的陽光透過雕花木窗照了進來。
我這是在哪裏?阿海揉著腦袋,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他從床尾拿起疊得整齊的外衣匆匆披上,下地走了兩步,仍覺得有些頭重腳輕。
他抱著那隻不知哪裏跑來的哈巴犬出了房門,左右張望,長長的走廊裏十分幽靜,連一個人影也不見。
他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走,隻覺得這個地方大得出奇,似乎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宅邸。
不過,既然是大戶人家,怎麽走了這麽久,卻連個下人都沒有看見?
阿海轉悠了半柱香的時間,忽覺眼前一亮,原來走到了一處花園之外。
此時已是深秋,但是這座花園裏木芙蓉開得正濃,大團大團粉色花朵猶如煙雲一般綻放。
阿海宿醉未醒,隻覺得日光耀眼,眯起了眼睛,好一會兒才注意到芙蓉樹下,一個女子倚樹而坐,手捧一卷書正埋頭細讀,她的身體沐浴在柔和的日光之中,仿佛披了一層輕紗,花瓣落在她傾斜而下的長發上,她卻完全沒有察覺。
哈巴犬忽然叫了一聲,從阿海懷裏掙脫出來,邁著小短腿朝那女子跑去。
女子聽見聲響,抬起頭來,將它抱進懷裏,淺笑盈盈,聲音輕柔:“雪球,你跑到哪裏去了?”
阿海瞬間石化,隻覺得她的聲音清亮,如玉環相撞,每一個字都敲到了他的心坎兒裏。
又細看她的麵容,更是渾身如電擊一般,動彈不得,隻覺得世界上竟然有這麽好看的姑娘。
她的眼睛如兩顆美玉一般,晶瑩又柔和,眉心一點胭脂印,越發透得她膚色勝雪,紅唇微抿,露出臉頰上淺淺的酒窩。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輕柔地撫在雪球的身上,用憐愛的語氣跟它說著話。
阿海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不知看了多久,也不覺得膩煩,隻覺得,要是能這麽一直看下去就好了。
忽然,身後一個聲音傳來,打斷了他的凝視:“喂!你盯著我家小姐做什麽?”
阿海一個激靈,回頭看去,原來是一個小丫鬟端著茶盤,正怒氣衝衝地瞪他。
女子聽見了聲音,這才注意到花園邊的阿海,站起身來,柔柔地福了一福。
阿海急忙抱拳還禮。
女子道:“這位壯士,昨夜休息得可好?”
阿海尋思,難道是她帶我到這裏來的?口中急忙作答:“睡得很好,超級好!隻是,隻是不知如何到了此處,還請姑娘告知。”
他見了女孩子,向來口齒伶俐,妙語連珠,但是在此刻,卻覺得舌頭僵直,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女子掩袖一笑,似乎想起了什麽好笑之事。
小丫鬟插嘴道:“你昨天醉酒倒在路邊,我家小姐正好坐車路過,她心腸軟,便帶你回來咯!”
阿海羞得是滿臉通紅,急忙連連作揖。
女子笑道:“壯士不必言謝,我也是見你俠義心腸,才順手做了一件小事。”
阿海一怔:“姑娘怎麽知道我狹義心腸?”
女子解釋道:“昨夜我歸家途中,見有三四個惡徒欺負一位老人家,四周人雖多,卻無人敢上前阻攔。唯有壯士你毫不猶豫,上去教訓了那幾個惡人,還讓他們以後不許欺負別人。隻是,你說完話之後,便倒在路邊睡著了。”
女子說完,又是抿唇微笑。
阿海的腦海裏卻完全沒有這件事情的記憶,但又覺得這都不重要。
他有心打探這位姑娘的身份,便開口道:“我是醫聖伯明先生的徒弟,我叫阿,不對,我叫趙書海。”
他原本想說自己叫阿海,但是在這麽一個尊貴的大小姐麵前,不知怎麽,隻覺得這個名字太俗了,便說起了從來沒人叫的大名。
女子聽了隻是微笑,卻並不說起自己的名諱。
阿海忍不住問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小丫鬟橫眉冷對:“我家小姐的名字,怎麽能誰給你這個外人。”
女子道:“荷香,不得無理。”
她又對阿海道:“萍水相逢,小女子的名字不值一提。壯士既然已經無礙,我便讓丫鬟送你出府吧!想來,你的家人也在盼著你回去。”
說罷,對那叫荷香的丫鬟囑咐了幾句。
阿海心中留戀不舍,隻想與她多待得片刻。但是人家送客令已下,他也不能覥著臉耐著不走。
於是他又行了禮,被荷香催促著,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那花園。
女子靜靜地立在花蔭之下,麵帶微笑,看著他走遠。
一路七扭八拐,阿海又見到了幾個灑掃的仆人,但是相比這個偌大的府宅,還是顯得人丁稀少了些。
荷香把阿海一直送到大門外,也不理會阿海說“再來拜會”的話,“砰”地一聲關上了大門。
阿海癡癡地佇立在門口,抬頭去看牌匾,隻見上麵寫著“茗薈草堂”四個大字,心道,這明明是個宅子,怎麽起個這麽古怪的名字?
他在門外又流連許久,都不見那宅子裏有人出來,眼見太陽高照,這才死了心,尋了路回到曲夫子家。
一進門兒,正好趕上大夥兒在廳上吃午飯。
珊瑚原本見阿海遲遲不歸,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此刻他突然出現,急忙拉著他問:“你昨天去哪裏了?”
阿海此時心不在焉,趕忙去問曲夫子:“您知道城東的茗薈草堂嗎?”
曲夫子捋著胡須點頭:“我自然知道。”
“那是誰家的宅子啊?”阿海急忙追問。
曲夫子道:“這是明德郡王的一處私宅。”
“明德郡王?”琥珀此刻已經被緋煙放了,鼻青臉腫地坐在桌邊,插嘴道,“就是那個被太子追殺的郡王嗎?”
曲夫子黯然點頭。
琥珀問阿海:“你問這個做什麽?”
阿海不理他,仍是問曲夫子:“那宅子裏有個貌若仙女的姑娘,十六七歲的樣子,夫子可知道是誰嗎?”
曲夫子鄙夷地看著阿海,不過仍是回答了他:“我不知道是不是貌若天仙,但是聽說明德郡王的小女兒住在那裏。”
“阿海,你怎麽知道那裏有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姑娘?”珊瑚問他。
阿海不答,歎了一口氣,趴在桌子上出神,連滿桌的飯菜都不能吸引他。
珊瑚與李修互望一眼,明白阿海這是犯了相思之症。
曲夫子帶著些許刻薄繼續道:“聽說她是明德郡王的掌上明珠,連皇上也喜歡得緊,十歲便封了婉月郡主,這次為了不讓明德郡王的事情連累她,才送她來這裏修養。你小子呀,不要癡心妄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