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噩耗
轉眼又是兩三個月過去。
這一日,百裏鴻淵正在禦花園內替母後摘些鳳仙花染指甲,梓玉宮的老嬤嬤搖搖晃晃地跑過來說,娘娘找他回去呢!百裏鴻淵見她來得急切,嘴裏卻又說不清緣故,也不等那老嬤嬤,急匆匆就回去了。
隻見葉之瀾坐在內室裏,右手支著額頭,舅舅葉之秋竟然也在,垂手而立,旁邊還有一個人,百裏鴻淵倒也認得,是族裏的一人,名叫葉桂香,按輩分,他得叫她一聲祖姑。兩人也都是陰雲一般的神色,不知道突然進宮,所謂何事。
百裏鴻淵急忙進去見過母親和舅舅祖姑。
葉之瀾招手讓他貼身坐下,歎道:“你年紀還小,這件事我們原本也不打算讓你知道,但是因為此事對我們一族太過於重大了,還是早些讓你知道的好。”
百裏鴻淵急忙問:“到底是什麽事情,母親快告訴我。”
葉之瀾不答,讓葉之秋跟他說。
葉之秋也歎了口氣,說道:“兩月前桂香姑姑拜月占卜,發現千嶂嶺方向似有不祥之相,而且是血光之災,我不敢輕易進宮打擾你們,便親自帶人又回了那裏,進了村子一看,”他緩了口氣,才又繼續道,“村子裏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
百裏鴻淵驚地從座上跳了起來:“什麽意思?他們都搬走了?”
葉之秋搖頭:“都死了,全部都被殘忍殺害了!”
“什麽?”百裏鴻淵不禁天旋地轉起來,險些沒有站穩,“是誰幹的?又是為了什麽?”
葉之秋搖頭:“我們查看了一番,找不著任何線索,便將他們一一安葬了,昨日才趕回來。”
百裏鴻淵一時無法相信,三個月前,他還去過那裏,看見那個樸實無華卻又生機勃勃的村子,這才不到百日,這村裏的人竟都成了冰涼的死屍。
他忽然想起珊瑚,那個充滿活力,總是笑吟吟的小姑娘,她難道也?他急忙問葉之秋:“你們可曾見過一個女孩子,七八歲年紀,梳著小辮子……”
葉之秋思索道:“那村子裏,確實也有三四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也一起遭了罪。”
百裏鴻淵立時血氣上湧,就要出宮去那千嶂嶺,他不能相信,那麽心地善良的女孩子竟就這麽死掉了!
葉之瀾緊緊抱住了他,哭道:“你現在去也已經晚了,何必又再次讓我擔心?”
葉之秋道:“那村子常年隱逸在深山之中,也不知他們是如何進去的?”
百裏鴻淵聽這話心內又是一震,難道是因為他?
他呆立在那裏,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那裏的小姑娘珊瑚為了救他,破戒把他帶回了村子。那裏的族長又不計前嫌,替他治好了病痛。然而,卻因此被奸人發現了蹤跡,最終被滅了村子。這便是好人的代價嗎?這些難道都是他的過錯嗎?
百裏鴻淵當時沒能出宮去親自查看,直到又過了兩年,他稍微年長了些,有了些力量,才再次得了機會,仍是踏著舊路去了千嶂嶺。
小小的村落早已經破敗不堪,屋舍內都是一片狼藉。他在那座石頭山腳下,看見了一片墳塚,上麵也已經荒草蔓延。墳塚前並沒有墓碑,所有的族人不分彼此,都長眠在一起。
百裏鴻淵將帶來的清酒灑在墳前,點了數支香,一個一個拜了過去。接著他又回到了族長所住的竹屋,回想著珊瑚在這裏開懷大笑的樣子,忽然,在一個角落發現了一個布偶娃娃,他把它拾起,仔細地褝掉上麵的灰塵,小心地收了起來。
在回程的路上,他的耳中一直浮現著葉之秋說過的話。他說:“我們族人就是因為一味退避忍讓,才會像今日這般被人放在砧板上宰割。我和你母親之所以離開,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讓魘族睥睨天下,傲立於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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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鴻淵從深沉的回憶中回過神來,這時候,一個丫鬟走了過來,有些擔憂地對他報告說:“珊瑚姑娘這幾天還是不怎麽吃東西,也不說話,隻是枯坐在窗戶底下。”
百裏鴻淵聽了,立即起身,往珊瑚的房間走去。
推開她的房門,百裏鴻淵看見,雖然外麵天光明亮,然而珊瑚卻緊緊關著窗戶,趴在窗邊的小桌邊,把自己藏在房間的陰影裏,仿佛一隻受傷的幼獸一般把臉蜷縮在臂彎之中。
他輕輕來到她的身邊,伸手推開了窗戶,珊瑚聽見聲響,慢慢坐起身來,被這突然射進來的光線刺地有些睜不開眼睛。
百裏鴻淵道:“你這麽折磨自己,一日日把自己鎖在房間裏,看來還是在恨我了。”
珊瑚把臉背過去,低聲道:“我沒有……”
百裏鴻淵見她才短短幾日,臉頰都瘦了下去,眼神裏的靈氣也消失殆盡,不禁有些心疼,低聲說道:“我的愧疚之心不比你少,一切起因,都是從我私自跑到千嶂嶺開始。要是恨我能讓你稍微寬心一點的話,那你盡管恨我吧!打我罵我,哪怕是殺掉我,我都願意,隻要你不要再這麽憔悴下去了。”
珊瑚驚訝地看著他,說道:“我並沒有這麽想過,我不想傷害你……”
百裏鴻淵憐惜地微笑:“珊瑚還是跟以前一樣,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說著,他從懷裏拿出一個錦帕包裹的東西,放在珊瑚麵前的小桌上。
珊瑚奇怪地打開錦帕,看見裏麵是一個手縫的布娃娃,先是一愣,緊接著淚如雨下,輕輕地把那個布娃娃捧在手心:“這是阿娘給我做的……”
百裏鴻淵點頭,伸手幫她擦淚,發現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斷滾落,擦也擦不完,心裏也跟著酸楚起來,輕輕將她攬進懷裏。
珊瑚嚇了一跳,想掙紮出來,卻聽見百裏鴻淵柔聲對她說道:“從今往後,讓我做你的家人吧!我會照顧你,嗬護你,加倍把你失去的還給你,不再讓你孤單一人……”
珊瑚怔怔地聽著,任由自己的眼淚打濕了他的衣服。不知為什麽,聽到這番話,她反而更加酸楚了,她想起另外一個人,如果是他來安慰自己,把自己抱在懷裏,該是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