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
這位藺少爺不僅和他沒什麽交情,還和小時候的他有深仇大恨。
??當然是誇張的說法。
??薛慈成年後經過太多磋磨,早是能對小時候那些恩怨無動於衷的時候了。依他現在的眼光來看,那位藺少爺行事不過如此,甚至不值得他分心出來記恨下。
??隻不過對當時的薛慈而言,那不僅是打擊,還是他無數噩夢源泉的其一。
??薛慈見到藺少爺第一眼便被吸引。
??他樣貌很獨特,皮膚很白,睫羽也是白色的,穿著黑壓壓的長衫鬥篷,身邊的人會給他舉傘,整個人都像陰鬱雨天。
??薛慈沒有小朋友和他玩,藺少爺也是。
??於是薛慈誤將他們劃分為“同類”,他在宴會上和藺少爺說了很多話。約定下次見麵,要帶他去看薛家後園正開的新季玫瑰。
??藺少爺沒有說好,也沒有拒絕。他很快被帶走了,但薛慈知道他叫藺融雪,因病不常出來。
??薛慈將他當做一個朋友。
??他知道藺融雪很少能出門,幾乎是整天被關在屋裏,所以藺融雪沒能來見薛家的玫瑰,他也不生氣。回家後興奮籌謀,要去見他的新朋友。
??既然是見朋友,當然也要帶禮物。
??九歲薛慈所興奮的,現在的薛慈已經記不清了。
??他隻能回憶起被裝在紙盒中香甜的蛋糕,和藺家深灰色、高聳的大門。
??薛慈被允許去見藺融雪的那天,推開房門時,見到的是坐在床上的藺少爺,房間中不見天光,昏暗沉沉。
??薛慈小心翼翼去接近新朋友,蛋糕被他用雙手捧在掌心。薛慈說:“我進來啦。”
??藺融雪沒有反應,又過了很久說。
??“過來吧。”
??薛慈又靠近一些,將被保護得很好,沒有因乘車而被搖晃開奶油花的蛋糕放在藺融雪的麵前,露出一個微笑來:“我給你帶了禮物——”
??藺融雪麵無表情地,將蛋糕拿出來,扔在了地上。
??香甜的氣味溢散開來。
??藺小少爺說:“討人嫌。”
??薛慈當然是生氣的,他雖不招人喜歡,但因為是薛家少爺,還是很少被人這麽直白地顯示出自己的惡意。
??他決定不要和藺融雪做朋友了,隻是憤怒轉身離開時,藺融雪拉住了他。
??然後拿起床頭某件物品,一下砸到了薛慈腦袋上。
??“嗡”的一聲。
??薛慈眼前都是黑的,耳朵疼的厲害。
??接下來是重重人影,門外傭人大概意識到情況不對,推開門時壓抑不住地驚呼。薛慈頭上鮮血湧出,腥味極重,他的睫羽上都沾染著黏稠沉重的液體,幾乎睜不開眼。
??後來薛慈包裹了幾月的繃帶。
??這件事鬧到後麵也不算大,藺家自然是誠懇道歉,上門賠禮。薛父也同樣寬宏大度,兩家還是商業合作上的夥伴,總不至於因為這些傷和氣。
??對薛慈的傷勢,薛父當然也看過。極不耐煩地一壓眸,警告地對他:“既然知道藺少爺有病,你去接近他做什麽?”
??隻能用一個詞來形容,自討苦吃。
??從此薛慈自然學會,避開許多自討苦吃的場麵。
??可他一朝重生,現在還是九歲的薛慈,正走在自討苦吃的路上。
??前方似乎出了車禍,穿著警服的執勤人員四處忙碌,薛慈的額頭微微磕在窗邊,茫然地回神。
??司機正問道:“前麵是出了車禍,小少爺,要繞路嗎?”
??“不用。”現在正是一個再恰當不過的時機,讓他轉變主意,“回薛家……”
??薛慈卻突然頓住了。
??九歲的薛慈很害怕藺融雪,再讓他選擇,他一定會早早避開,親手將那塊蛋糕扔進垃圾桶。
??但現在是成年後的薛慈,死過一次,別說現在和他同齡的藺融雪了,就是藺融雪成年後,都不一定比他更狠的下手。
??當然,麵對個小孩,薛慈不至於因為小時候的“黑曆史”,就想報複回去。他隻是陡然想到,他現在沒辦法自由申請離開薛家,但是大可讓薛正景主動將他趕走——至於薛正景的厭棄。上一世他本便被厭棄,也不過是過得更壞,難道這輩子還怕再經受一次?
??反而是這樣不知何時會消失的親情,更讓薛慈坐立難安。
??他隻沉默了一瞬。
??在旁人看來,薛小少爺倒是很快便做出了決定。
??“繞路吧。”
??車重新規劃了路線,司機向管家報備後,選擇了另一條道路,繼續駛向了藺家。
??藺融雪是藺家獨子,所住的地方卻並非藺家主宅,而是另一套醫療設施極完善的別墅。聽說是藺融雪生病緣故,需靜養,長年來人拜訪的主宅當然不是一處好地方。
??薛慈來之前,便由管家拜訪過。藺家的傭人得過家主命令,是以非常尊敬,一切便如薛慈印象中那般,他被帶往了別墅的最頂層——
??隻是登電梯時,有一名女傭忍不住提醒道:“薛小少爺。”
??他們聽說這位薛小少爺和藺少爺是朋友,但女傭心中卻十分詭異地生出憂心來,他看著白皙又柔軟的少年,又想到害病陰鬱的藺少爺,害怕他會被如今的藺少爺模樣嚇住,隻小心翼翼地說,“您可以將蛋糕放在外麵,等少爺自己出來……這個時候的他,通常心情不大好。”
??薛慈微頓住。
??他記不清上輩子是否也有這樣的對話,有人提醒他不要進去。但是這個時候,薛慈隻是顧左右而言他地:“你們平時都不會進去看他嗎?”
??“是的。”女傭說,“少爺不喜歡。”
??薛慈點頭,表示清楚,然後說道:“請下去吧,不用守在門口。”
??然後在女傭大氣不敢喘的目光下敲了敲門。
??他自我介紹下名字,平平淡淡道:“我進來了。”
??門內很平靜,大概過了半分鍾,才傳來少年人低啞的聲音:“進來。”
??和前世同樣的發展。
??推開門,果然是滿室昏暗,窗簾被極嚴實的遮蓋著。薛慈沒有那些多餘的好奇心,進來後也不曾打量那些顯得有些陰暗詭異的裝飾,他的目光隻落在半靠在床上,枕著兩隻雪白枕頭,膚色蒼白過頭的少年身上。
??薛慈的睫羽微微顫動,他將蛋糕盒拎到麵前,淡黃色的奶油有些被沾到紙盒邊緣,但依稀能看到那一方蛋糕相當的精致可愛,淡藍雲朵上畫著兩個笑臉。
??像兩個靠在一塊的小朋友。
??薛慈說:“送你。”
??於是藺融雪站起來了。
??他看上去相當瘦削,但比薛慈還是要高一些。隻穿著一件單薄睡衣,在暖氣開的很大、甚至顯得有些悶熱的房間中顯得很合適。
??他的睫毛是蒼白的、妖異的顏色,給他本人的特質也加上許多異化狀態。他默不作聲,走到薛慈麵前,接過蛋糕,低頭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幾可稱全神貫注,好像他的人生當中,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物品。
??他將蛋糕抽了出來,指節上還沾了一點黏膩的奶油。藺融雪又看向薛慈,在薛小少爺麵前,當著他麵把蛋糕摔在地上。
??“啪嘰”一聲。
??藺融雪以為自己會看見那個小少爺不敢置信,眼噙淚水的場麵,再不濟,也應當是十分委屈地要哭出來,抽抽噎噎的神情。但薛慈隻是低頭瞥了眼蛋糕,便如常地看著他。
??神色自然,像等待著什麽一般。
??藺融雪:“……”
??薛慈:“……”
??薛慈等半天也沒等來藺融雪動手,猜想到是現在自己還眼睜睜盯著他,藺融雪這小瘋子沒敢下手,於是貼心對他說:“我走了。”
??相當幹脆地轉身。
??藺融雪原本還是冷漠神色。他轉身準備回到床上,卻突然間臉色青灰。
??他的神情變得有些混亂難看,原本清透的眼珠,這時竟顯得渾濁發紅,眼白處是驟生的紅色血絲。
??他腳步很遲緩,轉過身,冷不丁地突然舉起了床頭上用來擺放鮮花的花瓶,對著披散著柔軟黑發的少年砸去。
??高舉而起——
??但他的動作很快僵住了,花瓶被奪走,薛慈轉身抓住他的頸項,猛地將藺融雪壓到了地上。“哐”一聲極為沉重的巨響,藺融雪的後背都被撞得發麻,而薛慈已經翻身坐了上來,壓住他的腰腹部以下。藺融雪喉嚨還被強硬地鎖著,不要說用力,甚至連呼吸都跟不上來,吐息急促。
??薛慈手上繃帶散開,一點腥氣蹭在藺融雪唇邊。
??藺融雪眼睛的血絲突然淡去,他好像猛地清醒了過來,臉色難看地看著壓著他的薛慈。
??皙白柔軟的少爺微彎著唇,冰涼細軟的發梢輕輕拂在他的麵頰上。如果不是他正壓著人準備打,估計誰都會覺得他是個乖孩子。
??薛慈一下將手中花瓶砸碎了。
??鋒利的碎片一下迸濺開來,那些瓷器渣就躺在藺融雪的臉頰邊,薛慈則拿著剩下半截的花瓶,不規則的邊角和刀刃差不多鋒利,便這麽抵在了藺融雪的臉頰旁:“我告訴你。”
??“用花瓶敲下腦袋死不了人的,這麽砸碎了往喉嚨上一劃,很快就斷氣了。”
??很多人都知道藺融雪是個瘋子,不能惹。
??但薛慈比他還瘋。
??他乖僻起來的模樣,也實在很囂張。
??藺融雪好像也的確被嚇住了。
??他眼睛眨了一眨,被壓製住的手牢牢攥緊,青筋爆出,身體經不住地顫抖著。
??“我討厭你。”
??薛慈心道,誰不是呢。
??討厭我的人那麽多,你這種程度的,我都懶得記。
??藺融雪顫抖地說道:“為什麽我是怪物,你卻那麽受人喜愛。你一定很得意吧,身邊所有人都喜歡你……”
??薛慈:“……”
??等一下。
??你是不是有什麽妄想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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