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離開東垣城
唇分,絲連。
那一條細如線的透明拉得極長,爾後斷在了空中。
燭火如熾,少女臉色如燒,兩兩相映,便是嬌羞添媚,美不勝收。
青鸞胸中狂跳,她千萬沒有想到,這個淡漠如冰的男子,吻下來的時候,竟然是毫不猶豫,一往無前,連給她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少女滿臉通紅,都染到耳根去了,她用雙手捂住滾燙臉蛋,壓根不敢去看玉台,腦海一片空白,什麽念頭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隻是,舌頭下意識舔了舔嘴唇。
嗯,冰冰的。
玉台靜靜看著她,感受著自己的鏡珠離本體越來越遠,繼而在她喉中滑落,沉澱在她的身體之內,逐漸趨向穩固。
從此以後玉台便不需再用秘法去尋她所在了,甚至於連看都無須再看,玉台便知曉她之存在。
因為任何精神印記也比不上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而玉台沒有心,鏡珠便是他的心。
“起來吧。”
青鸞下意識望向玉台,發現他正站在桌前,朝自己伸出了手。
“玉台……”
青鸞下意識便伸出了手,握住了那厚實冰涼的手掌。
而兩者相觸之時青鸞仿佛有電流劃過身子。
她驀然抬頭,與那雙深邃平靜的眼眸對視,不由生出了一種超脫凡俗的玄妙之感。
撲通,撲通。
青鸞心在跳動,卻跟以往全然不一樣。
從前她的心跳是純粹唯一的,在無數個夜裏,她癡癡望月,世間便隻剩下了她一個人,隻剩下了心跳。
但是此時不同了,心跳如同石落湖麵,蕩起一圈圈漣漪,往四肢百骸散去,有三三兩兩如線般匯成溪流,往她纖手上淌去,如感一股清涼來到指尖,卻絲毫不停止——
直至從兩人肌膚相親之處,流向了玉台冰冷通透,不似血肉之軀的手掌當中去,然後往更深,更遙遠的地方流去。
許久,那流淌在最前方的清涼終於找到了一彎小池,並且在那裏千回百轉,直至恢複如平靜水麵。
那裏是玉台的氣海,元氣存儲之地,原本鏡珠所在。
如此神奇玄妙,用任何語言亦無法形容。
青鸞望向他,秋眸似水,癡癡道:“玉台,為什麽?”
為什麽,自然是問兩人非親非故,不過認識數個時辰,玉台便把如此重要之物,給予了她,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侍女。
玉台似有所感,他淡淡道:“三個時辰很短,卻已是我此生之長了。”
青鸞還想說些什麽。
“況且,無須相認,你已經是我的宿主。”
玉台帶上包袱,輕輕拉起她的手,信步往屋外走去,道:“記得,從此以後,你便是修行者了。”
青鸞輕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一句,隻是乖巧地隨他而去。
屋外薄雲希夷,銀河如織,朗月高掛,夜空陣陣涼風襲來。夜色之下,半座東垣城皆陷入了沉睡之中,唯有稀疏點點燈火,穿行街道,似是有人巡邏。
而遠處城牆之上,火光如列,綿延而去,仿佛一條伏在東垣城邊沿的炎龍,阻隔著沉靜昏暗的街道樓閣,與天上皓月繁星。
玉台在院中抬頭,眼中映出浩瀚光輝,“想要離開了嗎?”
青鸞將鬢發挽到耳後,清婉一笑道:“好想好想。”
“那便下令吧。”
玉台一字一句道:“我的宿主。”
月光照在青鸞的嬌顏之上,雙眸煥發出了從未有過的清澈明亮。
她稍稍抬起玉台的手,道:“帶我離開這裏,離開東垣城。”
“好。”
玉台短短回應了一個字,他從不多言,隻是輕輕鬆手。
下一刻,橫抱起青鸞。
青鸞有些緊張,卻不再害怕,她隻是定定地望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龐,下意識依靠在那冰冷的胸膛上。
“閉上眼睛,會暈。”
“不怕,小時候常坐船,不怕浪。”
玉台不知怎地笑了笑,他往前邁去一步,隻見兩人周圍的空氣泛起絲毫扭曲,亂了院中陣陣夜涼風。
下一刻,一切如常。
隻是,這間丟荒許久的房中,燭火仍在燃燒。
空氣微曲,玉台腳尖落在一處屋簷上,穩穩地完成了挪移,懷中青鸞也輕呼一口氣,往四周看去,東垣城執行宵禁,深巷疊簷之中,已經少有燭火,大都是浸沒在黑色之中,深處透著幽靜。
玉台輕吸一口氣,方想說些什麽,卻是耳廓微動,聽聞了什麽異響,馬上閉起了嘴巴,雙眸一沉消失在了原地。
疾風呼嘯而過,一根羽箭釘在了長簷之上。
“城東!”
飛箭來處,樓閣之中響起了驚呼,黑暗中無數人窸窸窣窣晃動,
玉台雙眼半睜,平靜自若,秦府不可能知曉自己藏身何處,能第一時間發現自己,隻能說明他們在全城都派遣了人手。
玉台眨了眨眼,又快速挪移了幾次起落,幾乎要脫離開秦府方想合攏的包圍。
忽而,一支支羽箭在黑夜中閃爍著寒光,從四麵八方射向了剛剛落下的素色衣袖,看來之前數次箭羽,都是為逼自己來到埋伏之中。
這次箭雨發動射擊之快,悄無聲息間便來到了玉台身前。如此箭發,已然到達了凡人的頂峰,隻可惜他不是凡人。
於是箭雨落空,秦府眾人皆是哀嚎,除了護長,便再也沒一次攻擊,落到實處,也沒有誰再能追上玉台的身影。
這簡直不像一個人所能做的事情,神出鬼沒,來無影去無蹤。
以至於沒有一個正常人,能與他為敵。
玉台沒有理會這些凡塵中人,他隻是抱緊了懷中少女,轉眸望向城牆。
城牆上,護長方才發現那妖怪引起異動,並且不斷靠近城牆,便立馬挽弓搭箭,這箭不是普通的箭,秦府傳下,用來辟邪的血羽天方箭,他想將功贖罪,所以他要殺死這個妖孽。
拚上他一身出塵境修為,再加上這麽多人的夾擊。
“給我死吧。”
護長眼中精光湛湛,終於等到了機會。
在上次玉台挪移前望向了某處,他便下意識瞄準了那裏。
待到玉台落於那處瓦上,血紅箭鏃上激轉的元氣也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臉龐。
玉台剛好轉過眼眸,他終於沒能避開護長的箭,於是他在電光石火間選擇微側身,硬抗。
羽箭擊中肩頭,撕開那素色布衣,在光滑如玉的皮膚上劃過,發出了刺耳的金石抹擦之聲,迸濺出了一道絢爛的火花。
護長眼目欲裂,這個妖孽難道是金石之身?!血羽天方箭也沒辦法傷到他?抑或是境界遠高於自己,是超凡境界嗎?
據說府中數位供奉曾與這個妖孽交手,都摸不著他的深淺。難道他已經到達至境了?
強行運轉元氣之後,護長皮膚下的筋脈開始痙攣,剛毅臉龐卻絲毫不變色,隻是輕歎了一聲,他不會再出箭,因為他的機會已經用盡了。
接下來,是該更高的層麵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