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來日方長
祁俊在李悅那碰了一鼻子灰，轉過頭就給秦屹打去電話。
「屹哥，你忙不？我有件事跟你說。」
聽他口氣有些急，秦屹收回推門的手，「你說吧。」
他人往走廊深處走，電話里，祁俊把給李悅打電話調車的事說個一五一十，秦屹的臉色隨著走廊光線的交錯，明明暗暗。
「行，我知道了，車的事你不用擔心，我現在去聯繫。」
那邊又說了幾句，秦屹說：「忙完這邊，我就回去。」
掛斷電話，他看著李悅的號碼，遲遲沒播，手划動通訊錄，點了另一個人的號碼，對方很快接聽，他寒暄幾句轉入正題，這人是一間貨場的老闆，手裡資源多，貨車也多，他一個電話，調了十五輛貨車，趕去工地。
問題解決了，秦屹回到病房，見蘇妍正站在地上倒水。
「你別動，我來。」
秦屹忙走幾步，把早餐往桌上一放，接過蘇妍手裡的暖水壺，桌上放著護士送來的保胎葯。他說：「等吃完早飯再吃藥。」回頭看她站在那，「上床坐著，地上涼。」
蘇妍上牀，看著秦屹的臉，「你怎麼了？」
秦屹把床桌放好，早點一樣樣的擱在桌上，「沒怎麼啊。」
「瞅你不太高興。」
「沒，」秦屹笑下，「快吃飯吧。」
倆人對坐著吃完早飯，蘇妍又將葯吃了，躺下休息。
秦屹看著桌上擺的水果，猶豫下，還是沒說。
工地那邊忙，秦屹去醫生辦公室問下，看能不能明天出院，他打算給蘇妍轉回越城醫院，那的醫療條件和技術要比這好。
醫生沒意見，同意轉院，讓他路上穩點開，注意下孕婦的身體。
等秦屹回來，蘇妍睡著了，他坐在床邊，看著她臉發獃。她原本就瘦，懷孕這一折騰，人更纖弱了。
視線又落在床頭柜上，她買來的水果一口沒動，蘇妍想吃什麼，他是去外面買新鮮的回來。
一天下來，蘇妍昏昏沉沉的睡，秦屹睡不著，讓邱培培把會議內容用文檔發給他，又打了幾通電話，解決公司和工地的問題，至於李悅那邊，倆人從早上開始，再沒聯繫。
傍晚，夕陽西下，餘暉應景。
蘇妍算是把這段時間的疲憊都睡飽了，睜開眼時，看到秦屹對她笑。
「你這麼睡，晚上還能睡著嗎？」
蘇妍伸手，摟住秦屹脖頸，後者被拉低俯下身，倆人面對面，她在他唇上親口，「要不是他餓了，我真的能睡到明天。」
秦屹垂眸看她，「想吃什麼？」
「餛飩。」
「行，」秦屹撐起身子，「我去買。」
他穿好外套，拎著保溫飯盒出去。
走廊里，人影匆匆，秦屹不經意掃一眼，看到旁邊電梯走出個熟悉的身影，邁進電梯的腳，又收回來。
隔著人群，看到韓鈺拎著保溫壺往走廊深處走，她沒去病房，而是去了中間的護士站。
秦屹走過去，聽她對護士說，把保溫壺轉交給602號的病人，她感謝完一轉身，秦屹先一步退進其他病房裡，門一關，裡面的陪護家屬看他的眼神莫名其妙的。
秦屹看她離開，回頭說：「不好意思，走錯房間了。」
他推門出去，直接到護士站，護士看到他，把保溫壺交給他，秦屹道謝后把壺蓋擰開，裡面是熱氣騰騰的雞汁粥，蓋子又擰好，他拎著保溫壺走到衛生間，直接把壺扔進垃圾桶里。
蘇妍側躺著，看桌上的四袋水果，香蕉、火龍果、桂圓、櫻桃，她第一眼看到，就知道不是他買的。秦屹的心思她明白，其實，就算她想來看她，蘇妍也不想見她了。
她閉上眼，滿腦子都是那天飯店裡的對話，本不想去想，可心裡總是過不去這道坎，換誰能接受自己是個強、奸犯的孩子，她的出身就是個恥辱的代名詞。
還是……快點離開這裡吧！
晚上，秦屹沒去陪護床睡，非要跟蘇妍擠在一張床上睡，說這麼睡才叫兩口子。
燈一關，他把人往懷裡攏了攏。
「阿妍，」
蘇妍閉著眼，「嗯？」
「我白天去問醫生，你的情況可以轉院，咱們明早辦完手續就走，行嗎？」
蘇妍沒什麼留戀的，「行。早點回去吧，我也想家了。」
她只有一個家，在越城，也只有一個親人，是秦屹。
默了幾秒，秦屹還是說了，「……其實，」
「秦屹，」她打斷他。
「嗯？」
「睡吧，我累了。」
他明白了，「好。」
第二天一早，秦屹把病房裡的東西收拾下，便去樓下辦理出院手續。接過窗口遞來的小票，秦屹站了會兒，拿出手機打給那個號碼。
響了很久，對方才接，裡面亂鬨哄的。
「喂？」她沉靜的一聲，與周圍的噪音格格不入。
秦屹捏緊收費單據，舌尖舔下唇角，「我們要回去了，你要想來看她眼，現在過來吧。」
「你們，你們要走？」
秦屹回的乾脆，「二十分鐘，你不來，我們就走了。」
說完，他就把電話掛了，秦屹掐著時間，在樓下站了十分鐘，才進電梯。
蘇妍坐在床尾，看他進來，起身去準備走。
「等下。」
蘇妍看他，秦屹說：「今天的葯開了，護士一會兒送過來。」
她哦一聲，又坐回去，秦屹挨著她坐下，倆人看著窗外的天，一片蔚藍，朝暉滿地，小城沐浴在金色光影里，安靜的像幅畫。
時針分秒如從沙漏間經過，十五分鐘過去了，蘇妍回頭，看著門的方向，「護士今天這麼慢？」
秦屹眉心微動，站起來，「我去看看。」
「不用了，」蘇妍看破不說破，「我們走吧，保胎葯回去買。」
秦屹按住她肩膀，「葯錢我都付了，你等下，我去問問。」
蘇妍拽住他的手，「我說不要了，走！」
秦屹從她眼睛里看到瞭然后的失望，拎起東西，「好。」
倆人一前一後進了電梯，蘇妍垂著眼，面無表情，走出醫院住院部大樓，秦屹讓她站在台階下等著，他去開車。
蘇妍始終沒看門口一眼，等秦屹把車開過來，她沒有一絲留戀的打開車門坐進去，頭向後一靠，閉起眼。
秦屹看下手錶，現在都過去半小時了。
他一腳油門踩下去，商務車駛向醫院大門，他從兜里拿出五百塊錢，塞她手裡。
「？」蘇妍睜開眼，不明所以，「給我錢幹嘛？」
秦屹看著前面的路，「你住院當天晚上，她來看過你，被我擋了。錢和水果是她留下的。」
聞言，蘇妍手一抖，瞪著秦屹，後者說：「事先說好，我可沒要啊，是她自己留下的，我發現后，追下去還她，她讓我扔了。」
蘇妍臉別向車窗外。
「後來，她又來了，給你帶了雞汁粥，連水果一起讓我扔了。」
蘇妍反問，「錢你怎麼不扔？」
秦屹眸光平靜，「她一個月就掙一千多點，這五百相當於她小半月的家用，咱們雖然不差錢，但也不能糟蹋。我拉你去飯店，咱把錢還她，情不欠她，錢咱更不能欠她的。」
蘇妍沒言語，低頭不語。
車剛開出醫院大門，秦屹看到馬路邊停下一輛計程車，從副駕下來個女人，急匆匆往裡跑。
秦屹減速，將車窗降下，「這了！」
一嗓子，車裡車外的人都怔住了。
「……」
「……」
蘇妍看到她還穿著后廚的衣服，手裡拎著兩個超市贈送的那種布兜，躲過車往他們這邊走，腳下很急。
韓鈺沒去副駕，站在秦屹這側，將手裡的布兜伸進車窗里，說話時有輕微的喘息聲，聽得出她是急趕著過來了的。
「這是笨雞蛋，還有核桃和黑米，你帶回去。」她手有點抖，眼神不敢看副駕的人，只能囑咐秦屹，「笨雞蛋每天給她煮兩個，核桃我昨晚都砸好了，全是核桃仁，黑米熬粥給她吃。啊，別扔，別扔，對她身體好。」
秦屹看著懷裡的兩兜東西，握住回身放在後座上。
韓鈺雙手攥著車窗，「到家給我打個電話。」又想起什麼，小幅度看眼蘇妍的肚子，她怕是是恨死這個媽了，又尷尬的笑下，「不打也行，你路上慢點開。」
秦屹應，「到家我給你打電話知會聲。」
「……好，」韓鈺點點頭。
秦屹轉頭看蘇妍，她始終看著車窗外。韓鈺看到錢散在車裡，她立馬明白了，眼圈泛紅，把手鬆開，往後退了半步，說話的聲音帶著哭腔，「走吧，走吧，慢點開。」
秦屹沒松剎車，又看眼蘇妍，手越過座位，碰碰她手背，蘇妍沒動，從始至終保持一個姿勢，她在迴避韓鈺。
嘆口氣，鬆開剎車，油門慢慢踩下去，車緩緩啟動。
隨著餘光里的街景被拋在身後，蘇妍喉嚨里像塞著一塊石頭，讓她窒息。
車越開越遠，蘇妍偷偷的從倒車鏡里看跟在車后的人，開始她碎步跟著，後來車流速度快了，秦屹被迫提速，她竟跟著跑起來。
蘇妍嗓子越來越堵得慌，鼻腔里酸酸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往外流。
她一直追到十字路口，等紅燈的間隙，秦屹始終沒落車窗，韓鈺就站在馬路牙子上踮著腳尖看副駕的人。
紅燈開始倒數，18、17、16……
蘇妍看著前方，餘光里卻是她，前言的視線越發模糊。
13、12、11……
秦屹說：「阿妍，路過瑞豐時，我總想一句話，今天我告訴你。」
蘇妍看著他，只聽秦屹說：「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
蘇妍咬住唇，眼淚滑出眼眶，她吸了吸鼻子，抹下眼角。
紅燈倒計時，3、2、1。
秦屹啟動車，蘇妍突然對著車窗外喊：「媽，」
「！」韓鈺先是一怔，車裡人再喊：「媽……」
韓鈺捂住嘴，哭著點頭，等車開出去，她對著車尾擺手。
蘇妍回頭，看著街角的人，淚水模糊了人影，秦屹勾住蘇妍後頸，將她按在肩膀上，輕哄著：
「不哭，來日方長，還會見的。」
……
車開出安岳，駛上高速，蘇妍半路就睡了，秦屹將她座椅放倒，一路睡到越城。
到家后，蘇妍被秦屹送樓上，不讓她下床，秦屹準備飯菜，韓鈺拿來的東西，他一樣不落的放在廚房。
下午，秦屹帶著蘇妍的病例去醫院，醫生給蘇妍開了保胎葯，讓她卧床休息一周。
蘇妍安頓完，秦屹直接開車去公司，那輛黃色牧馬人停在公司車位上，秦屹繞著車走一圈，修的還不錯。
他一進公司，邱培培驚訝，「屹哥，你可算回來了。」
秦屹往裡走，「給你們半小時準備，然後開會。」
「好。」邱培培趕緊去準備資料。
離開這幾天，公司運作正常，但工地那邊就糟心了。秦屹進辦公室，坐下后，拿起座機撥了李悅的號碼。
電話剛接通，秦屹冷冷一句：「李悅，過來趟。」
「屹哥，你回越城了？」李悅驚訝。
「廢話！」秦屹說完，直接按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