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酒後真言

  兩日後，化療藥物等來了審批手續，研究所也迎來了新年的第一場交流會。


  往年會委派一名資深研究員，帶著一名表現出眾的新晉研究員去，今年被提名的是杭韋琛，而蘇妍在新人中的表現，當之無愧得到了第二個名額。


  場地設在越城新凱越國際酒店，秦屹把車停在門口，車窗降下手臂順勢搭在車門上，「挺高級的。」


  「多高級我也不喜歡。」蘇妍說的實話，她小聲嘟囔著，「之前就是不喜歡社交，才做的研究員，對著藥劑比對著人舒服，唉……」嘆一聲，「還是逃不過人際關係這張網。」


  秦屹回頭看她眼，手往她後頸上捏了捏，「只要你踏進社會這個圈子，就等於邁進人際關係這張網。你的意願，並不能阻止發生和改變，只有去適應。」


  蘇妍無力反駁，沉下肩，拿起腿上的包，「我去了。」


  「去吧，」秦屹囑咐她，「別喝酒。」


  蘇妍點頭，「肯定不喝。」


  秦屹看著她走進大廳，啟車離開。


  來到會議廳，裡面已經有不少人了，她環視一圈，尋找杭韋琛的身影。


  「找我呢？」


  「！」


  蘇妍一回頭，瞳仁微怔，「……」


  大神就是大神，穿上西裝超級帥啊！

  她抿下唇，偷偷豎起大拇指，小聲道：「師哥，真帥！」


  杭韋琛淡笑下，「你今天也很漂亮。」


  倆人相視而笑，杭韋琛說：

  「去那邊，帶你認識個前輩。」


  「噢。」


  蘇妍跟著杭韋琛穿行在人群中，時不時會有人與他打招呼，他會禮貌的回應，聊幾句后，道失陪離開。


  在蘇妍的印象里，他總是彬彬有禮，謙謙君子的樣子，即便是談笑間，也不失儒雅和學者的氣度。


  他突然站定，蘇妍差點撞他背上，杭韋琛壓低著肩膀在她耳邊說：

  「看到對面穿灰格西裝的人沒？」


  蘇妍望去，「看到了。」


  「他叫李木，是國家食品藥品管理總局的副局長，我們研製的藥物，就是由管理局審批合格后才能生產銷售的。」


  蘇妍點點頭，杭韋琛繼續說：「跟他一起聊天的人叫馬碩，中科院上海藥物研究所的，他研究的靶向B-Raf激酶V600E突變體的抗腫瘤藥物先導化合物的優化研究，已經列入今年的基金委面上項目。」


  「他就是馬碩？」


  「嗯。」


  蘇妍沒想到能見到他，對他之前的項目早有耳聞，可以說是個製藥奇才。


  「你們認識？」蘇妍問。


  杭韋琛回：「我跟他在一次醫療論壇上認識的，人不錯，技術型人才，一會兒你們見面你可以多詢問下有關青霉素類的問題。」


  「可以嗎？」


  「當然可以，他沒看起來那麼嚴肅，很隨和。」


  蘇妍下意識的握緊拳頭，心裡有點緊張。


  不遠處，馬碩看到杭韋琛，朝他示意下后，與身邊的人告辭，走過來。


  會場里陸陸續續有參會人員走進，杭韋琛借著會前的時間，介紹兩人認識。


  「馬博士，您好。」蘇妍禮貌的打招呼。


  「你好。」


  蘇妍笑下，她能感受到馬碩看她的眼神，透著一股子淡淡的不屑。


  「蘇妍是去年年底進研究所的，畢業的時候帶著新型胰島素課題進來的，前段時間報道的新型A胰島素就是她的專利技術。」


  聞言，馬碩眼睛一亮，不禁重新打量起蘇妍，蘇妍被看得不好意思，臉頰微紅。


  不可否認，蘇妍在人群中的可觀賞程度很高，但馬碩他看女人的角度更偏向於她的……大腦。


  杭韋琛繼續介紹，「越研與美國公司合作的心腦血管葯出了問題，也是她解決的。」


  馬碩收回眼，但心裡有所保留，他想試探下蘇妍的本事，便提了個問題。


  「B-Raf基因V600E突變檢測為野生型是什麼意思？」


  蘇妍思忖片刻，說：「BRAF是在佳學基因的腫瘤用藥指導中是一個影響腫瘤藥物使用效果的基因。這個基因是V600E突變野生型，就是說，在你的身上，這個基因沒有突變。說明你不應當使用BRAF抑製劑。」


  馬碩眉間舒展，看起來很滿意，杭韋琛雲淡風輕的笑下，「這種問題，考不倒她的。」


  蘇妍靦腆的抿下嘴唇，馬碩點點頭，「不錯，有真材實料。」


  「越醫的高材生，假不了。」杭韋琛打趣道。


  蘇妍不自然的掖下耳邊的發，「馬博士，我想請教您一點問題。」


  此時的馬碩對蘇妍的虛心求教顯得更親和，「你說吧。」


  蘇妍在闡述最近的實驗中，有關青霉素合成上出現的問題，馬碩聽得很仔細，眼神專註認真，回答問題時，講的很詳細，也幫蘇妍分析出，產生這類問題出現的幾種情況。


  負責會議宣傳的媒體拍到三人的照片，畫面定格的一刻，杭韋琛側顏清俊，低頭看身旁的蘇妍，眼角微揚，嘴角淺勾，溫和的笑意藏在眼底，讓人不自覺的去尋他視線落向何方。


  只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那豈止是他眼中人，還是他心上人。


  交流會即將開始，主辦方聘請的主持人請大家入座。


  蘇妍向馬碩道謝后，跟著杭韋琛回到他們的位置。


  「怎麼樣？」杭韋琛看著前方。


  蘇妍小聲的說：「受益匪淺。」


  「那就好，沒白來。」


  「謝謝你，師哥。」


  交流會上，包括杭韋琛在內的幾大醫學研究所的發言人，帶來了精彩的演說，蘇妍全程記錄，她見到很多醫學領域的前輩，更多的是學到了他們的經驗和技術。這對一個新入行的藥劑師而言，機會彌足珍貴。


  會後，主辦發設宴寬待，杭韋琛與蘇妍隨著人流朝餐廳走去。


  走廊里，人流如潮湧，杭韋琛將她讓到里側，倆人並肩而行。


  蘇妍一路都在跟杭韋琛交流會上聽到的問題，而杭韋琛也耐心的為她一一解答。


  到了餐廳，端著餐盤取餐，自助的餐點，喜歡什麼吃什麼。


  蘇妍直接去的中餐區，感覺這一通會下來，餓得發慌，能吃下一頭大象。


  盛好食物，她與杭韋琛找到一處僻靜的角落坐下，杭韋琛盯著她盤子里的食物，蘇妍意識到他的目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我有點餓了。」


  杭韋琛說：「多吃點。」


  他起身離開，去而復返時，在她餐盤前放下一杯鮮榨橙汁。


  「謝謝。」


  接下來，不斷的有同行過來打招呼，杭韋琛本就不能喝，但夜晚遇到的醫學同行，皆是與他交情不淺的，一來二去的便多酌幾杯。


  蘇妍見他面頰駝紅，身形不穩，小聲問道：「師哥，你沒事吧？」


  杭韋琛微醺的眼眸，盯著蘇妍看，片刻后，說：「……沒事。」


  彼時，馬碩走來，與杭韋琛又喝了幾杯，紅酒入喉，兩人聊得興起。


  「小蘇也來一點不？」馬碩欲給蘇妍倒，被杭韋琛攔下，「她喝不了。」


  蘇妍：「……」


  馬碩看眼杭韋琛，又看看蘇妍，似明白什麼，「那你替她喝？」


  「別，」蘇妍站起來，「杭教授之前喝了不少了。」


  杭韋琛把酒杯舉起，「我沒事。」


  視線在兩人間游移，馬碩將酒杯放下，「這次就算了，下次見面，我們單獨聚。」


  馬碩前腳剛走，杭韋琛臉色難看的起身往餐廳外走，蘇妍見狀趕緊追上去。


  杭韋琛頭暈的厲害，今晚的確喝得太多了。


  走廊狹長而安靜，可心卻被酒精催化的躁動不安，一波平靜的湖水，就這樣被攪動的泛起瀲灧的紋路。


  「慢點走，別摔了。」


  她輕聲軟語的提醒，在他身子不穩時，握住他胳膊的手，成功的觸動她心弦。


  蘇妍擔憂的看著他，「先去那坐會兒。」


  杭韋琛腦子裡嗡嗡作響，鬼使神差的跟著她坐在了走廊的長椅上。


  蘇妍拿出手機，給秦屹打去電話。


  「我這邊結束了，你過來接我下，哦，對了，杭教授喝多了，你上來幫我扶他下去。」


  杭韋琛聽秦屹要來，撐住膝蓋要站起來，蘇妍餘光看到，「哎……你別動。」又對著電話說：「你快點來。」說完，把手機掛斷，按住杭韋琛的肩膀，「師哥，你別動，秦屹馬上就來了。」


  「……」他想說，就是知道他要來，才走的。


  不想被他看到狼狽的樣子，已經輸一次了，不想再輸。


  「你別動，」蘇妍瞪著他，「越勸你怎麼還約走。」


  杭韋琛抬起眼，心裡的情緒翻湧起伏，借著酒精的作用，他想跟她說說心裡話。


  那些在他清醒時，一輩子都不會說的話。


  「蘇妍，你坐，有些話想跟你說。」


  「……」


  蘇妍看著他，沒有坐過去，直直的站在他對面。


  「杭教授，別說了，早點回去休息。」


  「……」他搖搖頭，「今晚不說，恐怕以後也不會說。」


  「！」蘇妍心咯噔下，「……那個，秦屹馬上來了，師哥，你要不眯一會兒，他來了我叫你。」


  「別繞了蘇妍，你知道我喜歡你，對嗎！」


  「……」


  突如其來的酒後真言，讓蘇妍無所適從。


  「我不能喜歡你，我明白，」他說完，如釋重負的吁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