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人生中的初雪
相關手續辦理的很順利,與王明陽告辭后,蘇妍與李悅走出公安大樓。
此時,雪鋪天蓋地的把整座城市掩埋,而台階下的腳印,在她進去后又添新雪,已無蹤影。
就像來時一樣,去時,也是一條嶄新的路。
蘇妍覺得,這路就像她和秦屹的關係,從今以後,該印個痕迹了。
「悅哥,」蘇妍叫。
李悅走在前,「什麼事?」
「一會兒我先不回店裡,麻煩你送我去下超市。」
「麻煩什麼,行。」李悅滿口答應。
到停車位,蘇妍拉開後座進去,李悅坐進駕駛室。
車開出公安大院時,曹強的警車往裡開,後面坐著一人,穿著考究,留著八撇胡。
……
到超市門口,蘇妍對李悅說:「悅哥,不用等我,買完菜,我打車回去。」
「那怎麼行?」李悅下車,「我把你從屹哥那接來的,我就得給你送回去。走,咱倆一起進去。」
蘇妍:「……」
買菜的時候,蘇妍挑,李悅跟在後面推購物車,全程沒有不耐煩和臭臉。
蘇妍算是明白了,男人越是對親近的人,越原形畢露。就像秦屹,看她挑個鍋都嫌她墨跡。
買完菜,蘇妍在前台拿錢包結賬,李悅遞上銀行卡,對收銀員說:「刷這張。」
蘇妍趕緊攔下,「不行,怎麼能花你錢。」
李悅笑了,「你這可不是花我錢,是屹……」還不等他說完,蘇妍推掉他手裡的卡,硬是將三張百元塞收銀員手裡,「現金結賬。」
李悅無奈聳肩,都一個倔樣!
結完賬,李悅兩手提滿購物袋,到地下停車場,將菜擱在後備箱里,關上車門,拍了兩巴掌,說:
「嚯,買這麼多,你倆吃的完嗎?「
蘇妍掖下耳邊的發,臉有點不自然的紅,「也不是一天吃的。」說完,她就上車了。
北方的冬季夜色來的早,四點多天就沉了。
街上行人寥寥,車流緩緩,路燈已亮,橙黃色的光暈里,可見被風揚起的雪影。
蘇妍側著頭,望著窗外。
「悅哥,」她輕聲喚。
「嗯?」前面人只顧著注意路面情況。
「屹哥之前就做紋身師嗎?」她已轉過頭,靜靜的注視他的反應。
「……」李悅有了白天的教訓,到這茬嘴跟上了拉鏈一樣,「是啊。」
他是滴水不漏,但蘇妍也不傻,知道李悅對她有所隱瞞,問什麼也不會說。
到店裡時,剛好快五點,蘇妍一進門,秦屹從沙發上抬起頭,「回來了。」
「嗯。」蘇妍拍拍頭頂的雪,後腳李悅進來,「卧槽」一聲,「這雪要造反啊,下了一天了,也不見小。」
秦屹走過去,李悅還以為他伸手要接購物袋,跟著往前遞一手。
結果,下一秒就尷了個尬了。
他一臉擰巴的看著秦屹,只見秦屹跟伺候祖宗一樣,『鞍前馬後』的幫蘇妍解圍巾,拍身上的雪。
「冷不冷?」
蘇妍搖頭,「不冷,都坐車的。」
「累了吧。」他用指腹輕捏她耳珠,「耳朵都紅了。」
蘇妍顧忌著旁邊還有人,不好意思的避開點,說:「不累。」
「怎麼才回來?」秦屹又問,蘇妍回:「其實早辦完事了,順便去趟超市,耽擱了。」
「天冷,還買什麼菜。」秦屹把她圍巾在手腕上抽了兩下,抖掉雪,又抖開,往肩上一搭。
李悅鼻子差點氣歪了,「喂!這還站一人呢!」語氣醋不溜得,「哥,咱能不能有點人性。」
秦屹挑起眉梢看他,李悅繼續聲討:「敢不敢問問我冷不冷,累不累?」
「那你冷、累嗎?」秦屹看他,眼睛眯起來。
李悅一看他那眼神就慫了,吸了吸鼻子嘿嘿兩聲,「我一大老爺們,皮糙肉厚的,不冷,不累!」
兩人的相處模式挺逗的,蘇妍彎彎唇角,接過李悅手裡的購物袋,笑著對他說:「悅哥,白天麻煩你了,晚上留下一起吃。」她又對秦屹說:「屹哥,你跟悅哥嘮會兒,菜很快就好。」
秦屹接過李悅另一隻手的菜,比他更酸,「我這好不容易改善一頓兒,還是托你的福啊。」
蘇妍看秦屹,秦屹斜睨蘇妍。
我留他吃飯怎麼了?
誰讓你留他吃飯了?
「……」
「……」
蘇妍敗下陣,上樓了。
秦屹哼一聲,「小娘們,還管不了你了。」回頭瞪李悅眼,「你小子別跟她瞎逼逼,剛被我馴服了,再給她拐帶野了,我第一個弄死你。」
「卧槽,她倔關我屁事。」
「放屁,沒跟你出去前還不敢這麼瞪我,出去一趟就敢了,你說不怪你?」
「我,」李悅撥了撥頭髮,毛糙的像個鬥雞,「我遲早不被你氣死也得被你冤枉死。」
『呵……』秦屹翹起一邊嘴角笑,蔫壞的勁兒特招人恨,他轉身上樓,李悅盯著秦屹的背影,牙根兒直痒痒。
廚房
蘇妍井然有序的將菜先分類放好,然後開始清洗雞肉等。
秦屹站她身後說:「幹嘛買這麼多菜?」
他說話時,溫熱的氣息撲在耳後,蘇妍覺得有點癢,歪頭用肩膀蹭蹭耳朵。
「我的事解決了,想慶祝下。」蘇妍說。
蘇妍在去的路上時,秦屹又接到王明陽的一個電話,告知他剛剛拿到趙國的證詞,他已經坦白是自己惡意栽贓陷害蘇妍賣給他配方,案子今天就能結了。
他故作驚訝,「真的,那可太好了。」雙臂自然的摟住蘇妍的腰,低頭在她脖子上蹭了蹭,小聲說:「這麼大事兒,就用一頓飯慶祝,是不是差點?」
「我準備的很豐盛。」蘇妍低眉淺笑,「一點都不差。」
『唉……』秦屹心裡喟嘆,「要再有點別的就好了。」
「你還想吃什麼?」
秦屹跟著磨人的孩子一樣,在她脖頸上蹭,蹭的人心亂,手也摸進她毛衣里,揉她腰。
嘟囔一句,蘇妍沒太聽清,「你說什麼?」
秦屹舔舔后槽牙,他剛才竟想用這事把她搞到手,雖然只是一念,但有點小人了,「沒事,我說你趕緊做,餓了。」
「知道了。」
秦屹轉身出廚房,蘇妍將清洗好的雞貨放在鍋里開始醬。
倆男人在樓下,一個翹著二郎腿在沙發上刷手機,一個抱著畫冊在給客人設計圖案。
那邊人,「唉。」
「幹嘛?」秦屹低頭,心思都在圖案上。
「你沒跟她提以前的事吧?」李悅手在屏幕上滑動一款經典遊戲『連連看』,沒留意秦屹的臉色。
「……」他筆頓住,「你提了?」
李悅立馬聽出他語氣不對,抬頭時,看到秦屹臉色陰沉,眼神發狠。
「哥,我可沒提,」李悅遊戲也不玩了,做發誓狀,「真的。」
秦屹臉上沒什麼表情,這時候其實最嚇人。
「那你問什麼?」
「……」是啊,他嘴怎麼這麼賤,沒事瞎問什麼。
討好的笑了笑,「屹哥,不是我問,是王哥有句話捎帶提你一嘴,我當時給攔下了,但我看蘇妍沒什麼反應,就想著你是不是跟她說啥了。」
「沒有。」秦屹又問他,「王明陽說什麼了?」
李悅撓撓脖子,「說你是重點人口,讓她別給你添麻煩。」
「艹!」秦屹脫口而出,「王明陽是不是閑的。」
李悅看到圖案被秦屹劃上一條不規則的線,心裡暗道不好,秦屹從兜里拿出手機要給王明陽打電話。
「別,」李悅趕緊攔下,「哥,你可別衝動。」
此時,秦屹眼白又現紅血絲,冷聲說:「放手。」
李悅自抽一嘴巴,「哥,這事兒怪我,行不行。」
秦屹默了默,李悅趕緊補一句,「王哥也是為你好,他希望你找個正經女人過日子。」
「你也這麼想的?」秦屹看李悅,後者被看得發虛,低頭吸了吸鼻子,點頭,「其實屹哥,我們都希望你好,有個安生的日子,有家有老婆,再有一大胖小子,多好。」
秦屹沒吭聲,等李悅說完,他反問他:「你怎麼知道我跟她就不能好?」
李悅實話實說,「哥,我們都多少年關係了,兄弟什麼樣,你心裡清楚,咱倆這些年下來,雖每個血緣,但跟親兄弟也沒差了。我是覺得,蘇妍跟你不是一路人。」
秦屹抿緊唇,李悅今天是有話必須說明白,「你看她,名牌大學高材生,工作單位都是掛著國牌的,雖然年輕漂亮,但你們之間的社會地位,還有家庭背景都不太適合,她能看上咱這樣的嗎?除非一點……」
「什麼?」秦屹冷臉。
李悅說了仨字:「為了錢。」
……
蘇妍下來喊人時,只有秦屹一個人,她掃了店裡一圈,疑惑問:「悅哥呢?」
秦屹若無其事的回:「他有點事,先走了。」
蘇妍點點頭,「飯好了,上來吃吧。」
秦屹嗯一聲,把店門關了上樓。
進廚房,桌上擺了六道菜,葷素搭配,但都是秦屹愛吃的。
桌上放著白酒瓶,蓋子打開,兩人的杯都是滿的。
秦屹挑眉看她眼,哼笑下,手越過桌子將蘇妍酒杯拿過來,放在自己這邊,「小娘們,喝什麼酒。」
蘇妍又要過去拿,被秦屹扼住手腕。
「……」
「……」
兩人對視,他說:「老子的女人,不能喝酒。」
蘇妍咬下唇,手就縮回去了。
坐下后,蘇妍端著碗小口的吃著,對面人啃著雞爪,一口酒一口肉,吃得樂呵。
蘇妍總想找機會跟秦屹說點什麼,可秦屹在她開口前,便會雜七雜八的說東說西,打斷她的思路。
想起他昨晚一口氣喝了一瓶白酒,蘇妍勸句,「今晚少喝點。」
「……」秦屹酒杯剛端起來,斜挑著眼梢看蘇妍,話還沒說,蘇妍小聲的說:「喝多了傷胃。」
秦屹驀地就笑了,「知道擔心我了?」
蘇妍點頭,扒拉碗里最後幾粒米,「屹哥,」她沒跟人說過什麼肉麻的話,同陳瑜處朋友時也沒說過,「我心裡在乎你,也擔心你,所以……」
「……」秦屹在等她的這個所以。
「所以,你要為我好好的。」
「哎呦喂,」秦屹差點沒笑岔氣,「我看看啊,」他轉頭看窗外,「我看這月亮是不是東邊升上來的。」
蘇妍知道他又拿她逗悶子,也不計較,她知道,他所有不管是善的、惡的、混得、痞的,每一面所暗藏的信息里,都是——心裡有她。
他心裡裝著她,所以在陳瑜出現時,他幫她出氣。杭韋琛出現時,他緊張才會更想抓緊她。她被冤枉,他想辦法找線索,甚至去求曾經被他得罪過的人,低三下四的跟人說小話,被人逗悶子玩。
這輩子,恐怕再也沒誰比秦屹對她更好了。
「怎麼了?」秦屹見她不吱聲,問。
蘇妍吸了吸鼻子,端起桌上的碗放水槽里,「我吃完了,你慢點吃。」
秦屹心裡有點慌,他擔心是不是因為王明陽的話,蘇妍對他真有什麼想法。
他甚至怕她,主動問他過去,或是去打聽他的過去。瞬間也沒心情吃了,將筷子一放,「我也吃好了。」
蘇妍收拾碗筷,秦屹去樓下拿來素描本,回西屋設計圖案。
房間里安安靜靜,蘇妍洗完澡從浴室出來,走到小廳中間,朝西屋敞開的門說:「屹哥,我洗完了,你去吧。」
秦屹嗯一聲,再沒動靜。
蘇妍回房間,站在窗前,從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還穿著那身睡衣,但今晚不同,裡面是件黑色的文胸,是她從一堆內衣里挑的一套,比較性感的。
快十一點了,西屋終於有點響動了。
蘇妍聽到他穿著拖鞋從小廳經過,然後進了浴室。
水聲淋漓,蘇妍心跳跟著加快,掐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她從床上緩緩坐起,下床朝門外走。
就在同時,她開門,他也開門,兩人撞個正著。
她臉瞬地就紅了,秦屹裸著上身,只穿著一條CK平角褲,白色的,她難為情的低頭。
秦屹也愣了,他今晚心不在焉,房間里想畫設計圖,可怎麼畫都不在狀態,結果一低頭,滿張紙上都寫著蘇妍倆字,他又拿出手機開始打遊戲,是李悅玩的那款遊戲,結果GAMEOVER就在屏幕上成了今天看到最多的單詞。
人煩,就意亂。
出來洗澡,只帶了條平角褲。
現在倆人面對面,秦屹虛握拳抵在唇邊輕咳化解尷尬,「你幹嘛還不睡。」
蘇妍耳根發熱,嘴也不利索,「我……,我想……想用衛生間。」
秦屹大步朝西屋走,腳剛邁進門內,他霍得站住。
人沒動,她站在門口,大大的眼睛看著他。
秦屹心裡有什麼東西劃過,他一回頭,狹長的眸被水暈濕后,睫毛格外的清黑,眼睛也分外明亮、狂狷。
「阿妍。」他叫她時,轉身朝她走去。
蘇妍沒躲,秦屹的腳步更穩。
廳小,幾步就到了。
倆人面對面,秦屹剛洗過澡,身上帶著沐浴后的皂香,還有男性特有的荷爾蒙味道。
他低頭,問:「你在等我?」
蘇妍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緊,咬咬牙,「……嗯。」
秦屹眼底一沉,非常明白她的意思。
「為什麼?」白天還不行,晚上怎麼就行了。
「屹哥,」蘇妍嗓子干,說句話,吞咽口,「我,我……」
她半天說不出一個明白,秦屹卻越來越無法忽視,她穿著睡衣站在他面前。
「你想好了?」他問。
蘇妍點頭。
秦屹還是那句:「為什麼?」
蘇妍緩緩抬起頭,「因為……」
最後三字她說的很小聲,但對秦屹而言,就是跟點著的炸彈,腦子裡轟的一下,就亂了。
他握住她肩膀,將人往她身後的房間里推,蘇妍沒抗拒,步步後退。
南屋的燈關著,房間昏暗,門口落下一塊不規則的光影。
黑暗中,秦屹氣息灼熱,說話時嗓音暗啞,他手指搭在她衣擺處,問:「有些事,自己做的了主吧?」
蘇妍胸口劇烈起伏,她很緊張,木訥的點頭,「能。」
尾音還未消散,身子向後仰……
「屹哥……」
「叫我名字。」
他鬆開嘴唇,哄著,「叫我名字。」
「秦……秦屹……」
夜,漫長而深刻。
期間,痛苦、奇妙,還有一刻她失控的魂兒都飛了,眼前出現光點和白芒,人在雲端。
她想,原來人真的是可以靈魂出竅的。
初雪這天,他成了她人生中的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