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醬醬釀釀
恍然間,濮陽想起自己曾經的夢。那夢裡有猛虎出柙,細嗅薔薇,揉碎桃花。
像渴求已久的那樣,他一點點褪去遮蔽他視線的衣物,第一次直面她,唇焦口燥。
濃髮如墨,在燈光下鋪陳開來,愈發襯得肌骨瑩潤,即便是用最高級的象牙也琢磨不出這樣溫暖柔膩的觸感。
她閉著眼,不敢看他。這讓他稍微安心了些——如此,她便不會發現他的忐忑與笨拙。
掬水月在手,弄香花滿衣。他輕輕吸啜,細細品嘗,試圖緩解喉中要將人逼瘋的焦渴。她小聲吸氣,自身體至靈魂皆在顫抖。
一寸一寸親吻,她的反應令他心中生出純粹的喜悅。就連腳踝都是玲瓏可愛的,他的下一個動作讓蘇嘉迷迷糊糊想「你果然有戀足癖啊」。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逝,她在慌亂中蜷起腳尖叫:「腳很臟啊!」
「我不覺得。」他堅定地、近乎虔誠地輕咬她腳趾。
她羞得幾乎要哭出來,想要掙脫,卻被他按住,動彈不得,只好帶著哭腔低喊:「濮陽,濮陽!」
他給她叫得呼吸急促,放開按在她小腿的手,將人擁進懷裡:「怎麼了,難受么?」
聲音是啞的,氣息滾熱,她稍微平復的情緒又被挑了起來。剛剛歸來的神志再次遠去,她一翻身將他壓倒,低聲道:「看我的!」便吻了下去。
舌尖撬開齒關,以令人難以承受的緩慢速度舔舐過牙齦、齒列和上顎。他試圖追上她,卻被她狡猾地躲開,只好暫時放棄控制權。她掌握了主動,緩慢而狡黠地親吻他,在他覺得即將窒息之際,終於肯觸碰他的舌尖,以前所未有的熱情攪纏在一起。
天旋地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失去了控制權,只能被動迎合他。
他的手俊秀有力,指節修長,因長期握劍而在掌心形成一層薄繭。一手扶在她後頸,吻著她耳後那一塊脆弱皮膚輕聲道:「別怕。」另一隻手沿起伏曲線而下。
她屈起一條腿,不自覺地繃緊,半是期冀、半是抗拒著即將發生的事情。
滿手溫香軟玉,他不敢用力,生怕揉壞了她;但又忍不住想要更用力地感受她。
那種要吃人的眼神又出現了,她咬著唇,試圖捂住他的眼不許看。但他稍一偏頭,便離開了她手心的禁錮範圍,轉而細細親吻著她的掌心。
被火燙了一般,她飛快收回雙手,沒骨頭似的抱緊他——他、他的手……
紅暈滿面,她閉上眼,僵得像一塊木頭,只是這木頭人卻是輕顫著的。他不斷親吻她,柔聲安撫:「別怕,放鬆一點。」
不顧她呼痛和躲閃,他緊握著她的腰肢,緩慢而堅定地進入。沒頂的快感中,他忍得滿頭滲出細細汗珠,顫聲道:「嘉嘉,你看著我。」
他的眼睛黑亮而濕潤,美麗得有蠱惑之力。他吻去她滿眼淚花,鼻尖蹭著她的鼻尖,十指緊緊交纏,喃喃道:「看著我。」
她抽著氣,含糊不清地叫他的名字,一聲長一聲短,氣堵聲噎,簡直要將他靈魂喊出來。他神色變幻,漆黑的眼珠里颳起風暴,終於再也忍不住,吻住她,不停歇地動作起來。
像是再一次進入了時間的河流,眼前全是絢麗之極的星雲,日升日落、星生星隕,草木生髮、落葉瀟瀟,江流宛轉繞芳甸,魚龍潛躍水成文……那一瞬長得像一生。
*
濮陽面上笑容罕見地維持了很長時間,拿浴巾裹著蘇嘉抱去盥洗室清洗。她腿都是軟的,根本站不穩,只能靠著他勉強支撐。神志也還未完全清醒,小性子上來,氣得要打他。
「小心手疼。」他才不把那點子力氣放在眼裡,執起她的手親一下,一副吃飽了的狼崽子模樣,笑盈盈地將她洗乾淨,又包好送進被窩裡,伸出一隻手臂給她枕著,另外一隻手一下一下撫著她脊背,「睡吧。」
她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在枕上微微抬頭,一臉倨傲。濮陽心領神會,低頭輕輕吻她。蘇嘉這才滿意地牽出個微笑,呢喃:「晚安。」
「晚安。」他這樣說的時候,她已經分秒必爭地沉入了夢鄉,枕著他的手臂,睡出不設防到天荒地老的模樣。
濮陽看著她眉梢眼角尚未褪去的艷麗色澤,只覺怎麼都看不夠。
她睡得不太安寧,一時蹬被子,一時又突然翻身。濮陽醒過來,發現她薄薄的眼皮下眼珠飛速轉動,滿頭細汗,知道是做夢了,連忙喚醒她。
給濮陽叫醒的時候,蘇嘉眼神茫然,然後一頭扎進他懷裡,小聲哭出來。濮陽心底一沉,急聲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麼茫然失措的模樣,即便是在得知他「死訊」時,她也保持了基本的理智。
蘇嘉嗚嗚咽咽,像受了委屈的嬰孩,好半日才哼唧道:「我不知道。」
「……」所以說她沒睡醒的時候就會為自己才三歲么?「乖,乖啊,不知道就不想了。」怕是剛才做了噩夢,這會兒又給混忘了。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是天光大亮。被子掖得嚴嚴實實,身邊卻沒有人。蘇嘉打了好幾個滾,覺得全身骨頭都拉開了,才慢吞吞爬起來。
熟悉的香味自廚房傳來,她兩條腿酸軟得厲害,走得不太穩,嗅著那股子香味就進了廚房。濮陽正在煎雞蛋餅,蛋液打散攪勻,加入少許小麥麵粉和玉米麵粉,放入蔥花,攪拌后的蛋糊倒入溫油小火煎熟。撈出瀝干油后裝盤。
蘇嘉從腰間環抱住他,也不說話,整個人貼在他背上。濮陽心道,怎麼就這麼愛嬌呢。一手遮住她手臂,免得熱油濺上去燙傷,一手執竹筷將平底鍋里的雞蛋餅翻個個。
又從剛才煎好的餅裡頭掰下一角,偏頭道:「來,嘗嘗看。」
她就從他胳肢窩裡伸頭,叼走了那片雞蛋餅。外焦里嫩,酥軟香甜,是蘇媽媽的風格。環繞在腰間的手換了個姿勢,比出兩根大拇指來。
濮陽忍不住笑起來,胸腔震動。撈出鍋里的雞蛋餅,將最後一點蛋液倒進去,口裡說道:「不許在我背上擦油嘴。」別以為他背對著她就不知道她想在他衣服上蹭乾淨嘴巴。
蘇嘉悻悻:「哼!那我去洗漱了。」
不料才轉過身就被他抓回去,用力一提抱了起來。她還沒反應過來呢,整個人被迫往上一躥,就發現這個姿勢自己比他還高出一點點。她視野很少這麼高過,緊緊摟著他脖頸怕摔下去,然後就被他狂風驟雨般親了一通。
被他放下的時候,蘇嘉才猛然反應過來:「我還沒刷牙!」
「你才想起來么?」濮陽一臉嫌棄,「快去洗漱。」
「……」說得好像剛剛是我強吻了你似的……面對已經掌握了惡人先告狀精髓的男盆友,蘇嘉敗北遁走。
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臉,坐到餐桌旁時,桌上已經放著一盆熱氣騰騰的乳白色魚湯,一盤雞蛋餅,還有一碟腌好切碎的小鹹菜。
「啊,終於活過來了!」食物一入腹,萎靡的精神開始振作,當真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然後就被濮陽冷冷掃了一眼。
「……」低頭喝湯。
魚湯鮮美,蛋餅香甜,不知怎地,思緒就歪到昨天晚上被他翻來覆去醬醬釀釀……看不到自己臉上是何等精彩表情,但麵皮燙得簡直要燒起來。
總覺得這樣沉默下去怪怪的……畢竟她習慣了每天早餐時間絮叨幾句,今天要不說點什麼,顯得她心虛氣短了似的。
「咳……我問你啊,你怎麼學會那、那個的?是不是在哪裡學過啊?」
「看書學的。」他拒絕被潑污水。
「我看過更多呢……」她低聲哼哼,「怎麼也沒見學會。」
濮陽低眉,長睫微垂遮住眼裡笑意。其實昨晚他的笨拙無措並不比她少,只是她太緊張,全然沒有發現。既然如此,就讓她繼續誤會自己是天才,一學就會好了。
「你是不是做噩夢了?」他想起她睡到中途醒來抱著他哭。
蘇嘉歪頭想了想,「記不得了。」她都不記得自己哭過,哪裡還能想起夢裡細節。
吃罷早飯,該是上班時間了。蘇嘉自己還好,畢竟盛華博物館離公寓不太遠,便是走過去,二十多分鐘也就到了。但古城大學在北邊,若是他上班第二天就遲到,場面就很不好看了。
她急得上火,濮陽倒是不慌不忙,攔了輛計程車送她上去,彎腰隔著車窗叮囑:「還早呢,走慢點。有不舒服就打電話給我。晚上等我回來做飯。」學校下班時間比博物館要遲一些,算起來,她回家要比他早近一個小時。
看著她乖乖點頭,這才直起腰,目送車輛離開。看看錶,招手打一輛車,「去古城大學。」
計程車司機當他是古大研究生,一路上試圖搭話,抱怨著路況,濮陽只是微笑不答。他心裡想著晚飯的菜色,還有……要再把她醬醬釀釀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