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反穿男友養成記> 081 嘉嘉,我還活著

081 嘉嘉,我還活著

  這片地域是沒有更夫的。蘇嘉不清楚過去了多長時間,只知道夜越來越深沉,青枚沒有回來,而她不詳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


  只是一次試探,無論順利與否,此刻他都應該回到這裡才是……焦躁之中,忽聽得房門響動,她早就熄滅了燭火,此時眼睛貼在地窖洞口向外看去,借著門外透進來的月色,勉強看清是一個男人身形。


  那人瞧見空空如也的房間便是一怔,緊接著見她推開床板從地窖里鑽出來,神情一緊:「回去!莫要出來!」


  罕見的疾言厲色令蘇嘉悚然而驚,下到地窖拿了武器,重又攀著梯子回到床底向外看。此時青枚已點著了油燈,背對著她脫掉夜行衣。


  黑衣背後裂開巨大的口子,團成一團扔在地下。蘇嘉倒抽一口涼氣——一道傷痕自他腰間斜飛至肩胛,深可見骨,在他點穴止血后,仍是不住滲血。白皙的後背上除了這一道新傷,還有無數重重疊疊的舊傷疤。


  「別出聲。」他啞聲叮囑一句,便不再說話,找出藥瓶來自己包紮。由於是背對著,蘇嘉看不到他的表情。可經由顫抖的手、不住痙攣的背部肌肉,她知道他很疼,以至於她都替他覺得疼。


  他自己配置的金瘡葯藥性霸道,但忍過藥粉接觸傷口那一瞬間的劇痛后,便能儘快止血、並促進傷口癒合。層層白布纏住猙獰傷口,他另外換上一套衣裳,抱劍坐在桌旁,靜靜等待著什麼。


  因被他提醒兩回,蘇嘉一動不敢動,調勻呼吸,伏在床底透過細小縫隙觀察著外頭的情形。


  第一聲雞啼的時候,有數名黑衣人輕巧落在院中。青枚一動不動,他們亦不敢妄動,似是在等待著什麼。


  雞啼第二聲,敝舊的大門打開,黑衣人齊齊行禮,仿若迎接君王。


  君王踏進這骯髒破爛的小院,環視四周,竟笑起來:「想不到啊,我的外甥居然會藏身在這種地方。」


  「舅舅,」青枚慢慢立起,劍已出鞘,隨時可以出擊,「若不藏在這裡,只怕進城不到半個時辰,就要死在你手裡。」


  院中負手而立的君王,正是「唯我堂」堂主、這座城的城主——秦梓。


  今夜青枚夜探堂主府,並未做好決戰準備,不料對方緊追不捨,他已逃了大半夜,竟還未甩脫,叫他們一路跟到了這裡。


  再縝密的計劃也會有疏漏的時候,他的敵人是活生生的人,並非坐等他去砍殺的木偶泥塑。他不願將決戰挑在這時候,秦梓也不願今日放過他,給他壯大的機會。


  先前一輪交手互有勝負,他傷得更重些,但秦梓也絕不像表面上那樣輕鬆。到了此刻,便沒有退路了——他身後的房間里,藏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蘇嘉。


  「舅舅,既是血脈至親,還請給我痛快一死。」口口聲聲血脈至親,卻都恨不得立刻置對方於死地,這就是他的親人啊。


  秦梓顯然也想到了同他反目成仇的妹妹,擺擺手示意別人退後:「就當是處理家事了,你們不要插手。」當年妹妹想要殺掉這個孩子,是他保住了他,種下了摩擦的種子;如今這孩子想要覆滅秦氏百年基業,卻又是妹妹出手阻止他掐滅隱患,兄妹反目。


  「早知今日,當初我就該親手結果了你。」不是怨怒亦不是後悔,只是平板板的陳述。若這青年還有一分對親人的眷戀,都會被這句話挑動怒氣,失了方寸。


  但青枚只是微微一笑:「我武功劍法,一招一式皆是先生所傳。今日斗膽討教,還望先生不吝賜教。」明白親情無法打動對方,他便不再稱秦梓為「舅舅」。被親手教出來的弟子背叛,這是秦梓最大的恥辱。


  唇槍舌劍只能起到輔助作用,真正能決定勝負的,還是戰鬥。青枚也不提醒,提劍便刺!


  秦梓猛地一揚眉,叫一聲「好!」拔劍相迎。他在外甥這個年紀時,遠未能取得如此成就。假以時日,青年人的成就必在他之上。可惜……他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了!


  劍法到了外甥這個境界,已可以拋棄花哨的劍招,隨心所欲,抓住對手每一個漏洞致其於死地。然而秦梓的境界更勝一籌,無劍無我,渾然天成,每一個破綻都不是破綻,而是隨時能擴大成為陷阱的漩渦。


  兩人均在小心翼翼地試探,不久之後,同時拋棄了華而不實的試探,使用最樸實的劍招發動最暴烈的攻擊。


  劍鋒吞吐的青色劍氣恍若實質,只在二人周身遊走,不泄分毫。退出大門外觀戰的黑衣人均是面色凝重,蓋因他們發現,這座固若金湯的城裡竟混進了這麼多外敵——隸屬於潞王府的人手及時趕到,與他們在陋巷裡打起了遭遇戰。


  劍氣呼嘯,金鐵鏗鏘,而這些動靜,竟未驚醒正房裡沉睡的娼女。


  青年忽地折腰,避開平掃而過的劍身,同時手中長劍遞出,迫得秦梓不得不後撤一步,手中招式無以為繼。秦梓眉目沉靜,手腕一挑,劍鍔拍向他腰腹,青年於不可思議處擰腰、回身,一劍刺在他手腕,已然見血!


  秦梓目光一厲——那樣的運氣方式,絕不是出自「唯我堂」!

  沉寂多年的血性被小小傷口激發出來,這位江湖上的王者交劍於左手,笑道:「不愧是我的外甥,這一戰,果然值得。」


  青枚感到背後的傷口又撕裂了,汩汩流著血,面上卻是一片平靜:「先生請!」


  左手劍才是秦梓最擅長的劍法,他比之前更快、更凌厲,而青枚因體力消耗過度,一時竟難以招架,添了兩道深深的傷口才找到機會擊破他互體真氣,也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傷痕。


  劇烈動作中,牽動背上傷口,青枚忍不住悶哼一聲。看不清戰況、只能憑藉聲音與影子判斷情形的蘇嘉呼吸一緊。


  下一瞬,秦梓長劍脫手,向東廂中激射而去!


  青枚本已覷得空隙,可以重創於他,卻在半空中折身,撲救東廂。


  他成功阻擋下那柄要命的劍,卻也被秦梓從后偷襲,用另一把長劍穿透肩胛,死死釘在了地面上!


  塵埃落定。他輸了。


  秦梓從青年背上拔出劍來,用腳尖挑著他翻個身,劍尖落在他頸部,輕嘆:「我沒有妻兒,本想將『唯我堂』交到你手上,可你太令我失望了。」


  青枚咳出大量血液,其中夾雜著暗紅碎塊。他扯起嘴角:「舅舅,我不會變成與你一樣的人。」


  「不聽話的孩子,沒必要活著。」秦梓仍是嘆惋著外甥的過人天賦,「可惜了……」手腕輕動,長劍便要刺入他咽喉!

  「住手!」女人的聲音低喝,她掀開床板從地窖里走出,手持一件暗器,對著秦梓。


  「是你。」已佔據絕對優勢的人,不會吝嗇於抽出一點時間來解答疑問,娛樂自己。他認出了那張臉,輕笑,「蘇嘉,若不是你,我這外甥不會落入今日這般田地。你竟還覺得,你是為他好么?」


  蘇嘉聲音緊繃:「放開他後退,否則我會殺了你。」


  秦梓面對這個沒有武功的女人,覺得不可思議。


  以他的修為,自然可以感覺到她對他充滿敵意——或者可以稱之為殺氣。但她並沒有能夠撼動他的力量——蚍蜉,撼不動大樹。


  蘇嘉僵硬地笑一笑,她手中所持,是樂游所贈配槍。穿越前,她曾造訪考古書店,店主向晚以青銅龍牌飾相贈,樂游則將配槍送給她,教會她防身之用。


  但她沒想到自己真的有要用到槍的這一刻。


  感謝秦梓的輕蔑,他沒有避開她的槍口,只是微笑著,等待她下一步行動。


  屏息,開槍。


  巨大的聲響在斗室中轟鳴,後座力逼得她身形向後一晃。而秦梓的左肩已在猝不及防間碎裂,再拿不住威脅著青年生命的劍。


  樂游對這幾枚子彈做過改動,入肉后驟然炸裂,能造成碗口大小的空洞。蘇嘉不想殺人,稍微偏離了槍口,否則剛剛那個大洞就該開在秦梓頭上。


  有那麼幾息時間,秦梓似是不可置信。目光逐漸轉厲,右手猛然拍出,蘇嘉躲避不及,眼睜睜看著他一掌印在胸口,整個人便向後飄去,重重摔在牆上,又滾落地下。


  面對有了防備的武林高手,第二槍終究沒能出膛。


  而此時,青年已重新握劍在手,以玉石俱焚的打法,合身撲上去!他挨了重重的三掌,五臟六腑均受重創,卻也將長劍插進了秦梓丹田——自此以後,這位武林君王將內力盡失,成為一介廢人。


  院外戰局亦接近尾聲,秦梓奪門而出,帶領手下迅速撤走:沒了武功,他還有唯我堂,百年基業不能毀於他手。當次內憂外患之際,他更該惜命,回堂中主持大局。


  院外,前來接應的人手打掃著戰場,拖走屍體,隱匿行藏,很快消失。娼女早在槍響那一刻便被驚醒,悄然從正房探出頭來,對上滿身血污的青年那修羅一般的眼神,又連忙縮了回去,裝作什麼都沒看到。


  蘇嘉蜷在地上,全身無處不痛,每一次呼吸都疼得她忍不住想要問候秦梓的祖先們,可惜她氣息太弱,只能微弱低喃:「陽陽,姐姐給你報仇了」。


  青年怔怔立在當地,抬手捂住心口——那處無端傳來劇痛,壓過了背上傷痕和肩胛上貫穿的傷口。明晰的痛源源不絕,終於澆滅了他熾盛的恨意。他後退一步,低喃:「濮陽還活著。」


  蘇嘉猛然抬頭!


  她疑心自己是幻聽,是極度絕望之後,因無法承受,大腦製造出來的虛幻安慰。她死死盯著他:「適才是你在說話?濮陽是不是還活著?」


  青年眼中堅冰有了融化的跡象,他艱難俯身,蹲踞在她面前,伸手在她紅腫的眼角輕輕一抹。不知何時,她的淚水已再次奪眶而出。


  然後,蘇嘉發誓她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動聽的一句話:「嘉嘉,我還活著。」


  蘇嘉不敢置信,但他從懷裡摸出那張照片,指著它說道:「這是在敦煌,你去劇組看我,用你的手機拍的。那時候,你騙我說要送我夜光杯,等我挑好了,你就把它送給田田姐。」


  這件事,在這個世界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曉。他就是她的少年,她的濮陽!

  一切疑問都在此刻得到了解釋:為什麼他從不殺人,為什麼他要待她那樣好,為什麼他要捨命救她……


  「濮陽,對不起。」這一晚過於漫長,蘇嘉精力耗盡,在確認了眼前這人就是濮陽之後,她放心地暈了過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