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我已經被你養著了
醜聞。
蘇嘉徹底怔住。無論如何,這個詞不該和她面前這個乾淨的少年聯繫在一起啊。
一把捉住少年手腕,步履匆匆地拉著他回到家中,覺得這裡是適合說話的地方了才放開,問他究竟是怎麼回事。
少年這會兒將陰霾盡數收斂了,露出一張雲淡風輕的臉來,彷彿剛才那個陰沉沉的人並不是他。不慌不忙道:「早飯吃麥片和麵包好不好?」她新買了一盒果蔬麥片,用熱牛奶沖了很是香濃,先前在電話里極力向他推薦過。
「還要配上番茄醬才好……」
不對,這種時候了,為什麼你還能想著吃!那不是本寶寶應該考慮的事情嗎?!
濮陽被她的反應逗得一笑,見她醒悟過來要跳腳了,才道是:「一點小事,你不要擔心,二少那邊很快就能處理好。」
可若是小事,馬致遠輕易就能壓下去,鄭欣然還會火急火燎地打電話過來?你還會露出那樣陰霾的神色,還會對我道歉么?
她胡亂點點頭,「那你去熱牛奶沖麥片。」自己拿起手機搜今天的新聞——這個時代,哪裡有人能真正瞞得住一條娛樂新聞呢?
濮陽臉色變了,一把按住她,沉聲道:「不要看。」
蘇嘉鬆手,讓手機直接落在沙發上,怒道:「你不告訴我,不讓我看新聞,那就是要我去聽謠言了。這些事遲早會傳進我耳朵里,你是要我聽你說,還是聽別人說?」
濮陽露出懇求的神色,「姐姐,不要看那些詆毀之詞。你要知道,我告訴你事實。」他怔了好久,才理出一個話頭來,「先前有人說,想要包養我。」
「WTF!!!」蘇嘉忍不住爆了粗口,指甲在沙發扶手上掐出深深的印痕來,追問,「是哪個混蛋?」
濮陽:「我問過人,他們說包養就是負責我的衣食住行,我只需要陪著他就可以。於是我告訴他,我已經被人包養了。」
蘇嘉一怔,繼而炸了:「誰包養了你?」毀滅的怒焰熊熊升騰,燒得她理智所剩無幾。她抓著少年的手哀聲懇求,「你告訴我,誰對你做了那樣的事。」她是小人物,無權無勢,可捨得一身剮去,即便不能同歸於盡,也能令那人傷筋動骨罷?
「你。」感應到她前所未有的激烈情緒,少年連忙安撫,「我說,你包養了我啊。」他從不相信人間會有無緣無故的好,可這麼長時間以來,她待他的好,便是骨肉至親也不過如此了。
下一刻,少年手足無措。
情緒緊繃到極致后驟然放鬆,不知不覺中有淚珠滾滾而下。在少年慌亂的眼神里,蘇嘉且哭且笑,崩潰地捶著沙發罵道:「你怎麼這麼討厭啊!」
開玩笑也是要有限度的好不好?勞資剛剛心都快碎了。
少年抿嘴,後悔自己太過輕狂,果然不該對關愛著自己的人開那樣的玩笑啊。他拉起蘇嘉的手,放在胸口,「你打我吧,不要討厭我。」
親愛的姐姐,請不要討厭我。
蘇嘉甩開他,抽張只在臉上胡亂抹兩把,止住了淚,心裡小小唾棄了一下自己的狼狽,做出高冷神情,傲嬌道:「我要去吃早飯,你那點子雞毛蒜皮的事情誰愛聽誰聽,與我何干?」
少年目光黯淡下去,幾乎無法再與她對視。強烈的懊悔令他不得不一遍一遍質問自己,為何要將事情弄到如此糟糕的程度。
卻聽她又哼道:「我是不會原諒你的,除非你向我道歉。」
道歉?
少年霍然抬頭,就瞧見她仰著頭,一臉「快向我道歉否則不給飯吃」的神情。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適才的心潮起伏,少年愈發愧疚,轉身去衛生間擰了一條熱毛巾給她,「你先擦擦臉。」
雖然剛才用紙巾擦過了,可還是滿面淚痕呢。
蘇嘉瞪他一眼,接過毛巾敷在臉上,感覺毛孔在熱氣蒸騰下舒適地張開,心情奇異地好轉。但仍是惡聲惡氣道:「快點討好我。」
「對不起。」他對不起她的地方太多了啊,都不知該從何說起。思緒亂成一團的後果,就是只能說出這乾巴巴的三個字。
蘇嘉:「哪裡做錯了,自己說。」
「我……不該將你牽扯進醜聞里,不該試圖瞞著你。」還有,「不該隨便說被包養的話……」
「還有呢?」
還有什麼?少年瞪大眼,再也想不出自己哪裡做錯了。
蘇嘉把涼了的毛巾團在手裡,氣急敗壞:「叫你討好我,都不會說點好聽的么?」
「……」不會。少年沉默片刻,輕聲問,「該怎麼說?」
「叫姐姐!」
「姐姐。」哎呀呀聽話的樣子真是軟萌!
「叫好姐姐。」
「……好姐姐。」少年羞紅了臉,蘇嘉覺得自己佔到了便宜,得意洋洋。
「再叫,女王大人。說,英明神武的女王大人我知道錯了,請原諒。」
為什麼會有這麼羞恥的台詞啊摔!少年不幹了,走過去坐在她身邊,輕巧地岔開話題:「姐姐,聽我講講事情的緣起吧。」
所謂醜聞與危機,還要從殺青宴講起。那一晚的宴會在敦煌最高檔的酒店舉行,雖不比一線城市名流雲集,卻也是香車寶馬、觥籌交錯、衣香鬢影,交織出一派紙醉金迷的繁華。
穿梭其中的服務生手托水晶盤,殷勤服侍。段明湛伸手拿過一杯香檳,呷一口,對濮陽道:「你不要喝酒,別人動過的東西也不能隨隨便便入口。」他年輕時也是差點著了別人的道,從那以後就格外警醒,別看這會兒面上放鬆,實際上一雙眼利著呢。
濮陽輕輕點頭,「湛哥,你也少喝點。」他雖是警惕,可一旦酒水入口,總容易給人可乘之機。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一開始還稍稍嚴肅的氣氛活躍起來,人們各自尋找自己的圈子,建立聯繫,鞏固交情,擴充人脈。
許多當地商人或名流帶來了妖嬈女子與秀美少年,他們是活躍氣氛的主要力量,期待著被大導演一眼相中,又或是接觸到更有地位的人,從而獲得他們渴望的地位、財富與名聲。
但大人物的青睞何其難得?大多時候,他們對上的都是明晃晃的玩味與鄙夷,更有涵養一些的則與他們保持著禮貌而冷淡的距離。他們並非沒有自尊,而是在身份霄壤的情況下,自尊並不值錢。
當大家都同樣落魄的時候,過得稍微好一些的那個人總容易成為眾矢之的。正因為如此,跟在段明湛身邊,還有蔣茵和馬二少不時關照的濮陽,簡直就是一個行走的靶子。
人心詭譎,誰也不知道妒火中燒的人,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在這儘是陌生人的地方,濮陽始終綳著一根弦,不會輕易放鬆。
宴會到中途,所有人都放鬆了。馬致遠同幾名投資人商討著下一步宣傳路線,段明湛覷著機會猴到蔣茵身邊大獻殷勤,女神大人這會兒也不橫眉冷對了,眼波流轉,喝了半晚上陳醋的影帝已經悄然醉了。
濮陽轉身去了洗手間,發簡訊囑咐蘇嘉早點睡覺,又洗去了臉上妝容,才踩著厚實密軟的紅毯穿過長長的走廊,回到宴會廳中。
走廊里明亮而不刺眼的水晶燈下,少年被人攔住了。
面前的中年男子相貌堂堂,定製的西裝勾勒出這個年紀不常見的流利線條,微笑的時候充滿自信魅力。
很容易被人喜歡的類型。但濮陽是什麼人?「唯我堂」的嚴苛訓練在他身上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記,只一眼,他就從這男子光鮮亮麗的外表下看出了他內心的虛弱,看似緊實的肌肉線條彰顯的無力,露齒一笑時若有若無的口臭。
是一個陷入中年危機,只能依靠不斷攫取年輕身體的生命力來證明自己依舊充滿力量的可憐人。被這可憐人堵在衛生間門口迷濛燈影中的時候,濮陽愣了一瞬。在他十五年的生命中,第一次有人敢將荒淫邪肆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抱歉,請讓一讓。」這是他們劇組的殺青宴,他不想鬧出事情來給那些照顧著他的人造成麻煩。
那人是敦煌當地富商,由富及貴,同政界人物亦頗有交情。這些年玩膩了年輕漂亮的女孩子,便起了換換口味的心思。今天他本也帶了一個漂亮男孩子來,可是在那個男孩子將濮陽指給他看以後,他眼裡就再也沒有了別人。
少年美貌偏冷,有薄冰映月、梨花照雪的美感,尋常不敢褻瀆。但落在某些人齷齪的眼中,就很容易勾起征服欲與控制欲了。
那樣乾淨,那樣年輕……讓人真想玷污這塊無暇白璧啊。
「你多大了?」中年人並沒有要讓開的想法,以充滿控制欲的姿態靠近,親熱地問道,「我一見你就特別喜歡。這裡太吵了,找個清靜地兒我們去喝一杯,怎麼樣?」通常很少有人會拒絕他的邀約。這少年好上手便罷,若是不易上手,倒更添情趣。
濮陽面無表情,眼神卻逐漸危險起來。他伸手搭上男子手臂,輕輕捏了幾下。
男子已然得意忘形,為自己即將得到一具完美的軀體,即將玷污一個乾淨的靈魂。眼底泛起慾望的沉渣,油膩渾濁。
少年知道自己只須稍一用力,他肱骨上最脆弱的部分便會應聲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