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這個世界真可怕
實際上,蘇嘉今天並不用上班。連續兩周高強度的加班后,他們部門得到了三天的假期。她要去的地方是古城大學。
剛從古城大學畢業一年,至今有許多人會將蘇嘉誤認為大學生。她這次回去,是受本科時代的輔導員所託,為講解隊的新成員做一次培訓。
歷史文化學院是古城大學特色學院,其下設有考古學、歷史學、文物與博物館學、文物保護學等專業,團隊活動豐富,尤以活躍在古城各大博物館的志願者講解隊為最。
每年軍訓后,各大社團納新,講解隊總要吸納大量新人。為了不墮古大歷史文化學院的牌子,西秦博物館十四支大學生志願者講解隊中,古大這一支總是要求最嚴格、培訓規格最高的。
按照慣例,新人總是交由大二大三的骨幹去培訓,但今年博物館遊客格外多,每一位志願者都恨不能將自己分成幾份以接待源源不斷的遊客。所以擔子就落在了已經畢業了的「老人」頭上。
雖然如今在展陳部工作,但學生時代,蘇嘉是古城大學最好的志願者講解員之一,也曾有過多次培訓新人的經驗。
畢業后,她們這一屆的隊長回了老家所在的省份讀研,其餘人找工作的找工作,考研的考研,算起來,國慶期間有餘暇的人並不多。
是以輔導員一說,儘管之前忙得團團轉,蘇嘉仍是答應抽出一天時間來,對新一屆學弟學妹們進行培訓。
因為節日期間博物館實在人太多,他們是在學院禮堂里盲講的。所謂盲講,就是假設自己將博物館展線走了一遍,同時還要假設自己面對著不同層次的觀眾。
不同於隊長的風趣幽默,也不同於好基友的活潑可愛,蘇嘉的風格是簡潔的,同時她會在講解中塞進大量的歷史知識、掌故與傳說——都是博物館印發的講解詞上所沒有的東西。
因此一圈下來,新生們筆記記得飛快。還有一群人圍著她問問題:
「學姐,鎏金花鳥紋銀香囊是陀螺儀原理還是離心力原理?」
「蘇學姐,青釉提梁倒注壺的時代是五代還是宋?」
「學姐,獨孤信多面體煤精組印是否實用物品?」
……
「現代陀螺儀原理。五代北宋之際,具體斷代無法做到三十年之內。是明器。……」
中午在學校食堂吃飯,蘇嘉牽念了一下家裡的濮陽,但很快便被老師們的閑聊扯走了注意力——雖說是閑聊,說的也是近來的考古新發現與歷史學新觀點,這些資訊對她而言彌足珍貴。
直到下午四點,走出校門,蘇嘉心裡驀然閃過一個念頭:不知道濮陽還在不在家裡?
或許他回去了他的世界?
又或者,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他將自己玩死了?
回到家裡,叫蘇嘉鬆了一口氣的是,並沒有什麼狀況外的事情發生。儘管坐在她床上那個人就是最大的狀況外。
他應當是睡著了,但只是淺寐,因此她甫一開門,他便翻身坐起,靜靜望著她。
「醒著啊……」蘇嘉虛弱地笑一下,高強度工作外加神經極度緊繃,此刻她已疲憊到極點。
「你的衣裳,換上吧。」蘇嘉將一個紙袋放在桌上,「我得睡兩個小時……不,一個時辰。醒了就去吃晚飯。」
蘇嘉進了卧室,濮陽出來坐在客廳,看著她帶回來的紙袋。過了好一陣,他才打開袋子,取出一件白色衛衣來。
古城大學以南的一條狹窄街道被稱為大學南路,店鋪林立,蘇嘉出校門的時候,順手在旁邊學生店買了一套衣服。
上衣、下褲,從未見過的布料,但很是粗陋,很像胡族的服裝。
濮陽看懂了這兩件的穿法,盯著袋底素色白疊布的兩件衣裳發了一會兒呆,終於確定,按著華夏習俗,最好的衣裳,都是要穿在最外面的……吧?
兩個小時后,鬧鐘準時響起。蘇嘉尚在懵懵然、昏昏然,濮陽已被驚得立起,迅速躥到最利於防守的角落,做出防禦的姿態。
蘇嘉關掉鬧鐘:「……好累!」
濮陽:「……」原來不是敵人啊。
難道他以後都要習慣這種難聽的聲音了么?這個世界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