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非她不可
楊一凡的禮物是一封對他見義勇為，助人為樂感謝信。
為了感謝他在同學被食物噎到的時候，迅速果決的採用了海姆立克急救法。
作為這個急救方法的傳授者，楊一凡特意把這份感謝信的複印件作為禮物送給姜思依。
晚餐便是在對於楊一凡的誇讚中開始。
葉清平牽著姜思依的手，帶她往餐廳走去，卻發現姜思依的臉上有一絲躊躇。
「不舒服？」
「嗯，有點。」姜思依仰頭迎上他的目光，嗓音有些頹唐，「你給的鑽戒，說實話，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沉。」
若是葉母嚴詞反對，她倒還好應對，笑臉相迎熱情融化便是。關鍵是，葉母從來沒有直言對她的不滿意，只是旁敲側擊，指桑罵槐。
在葉清平面前更是把她當做客人一樣禮遇有加，卻處處透著疏離。想到待會兒漫長又煎熬的晚餐，姜思依不由感到的胃痛。
「再沉，你也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姜思依垂著手指上的鑽戒嘆息，「是啊，萬丈深淵都只能和你一起走到黑了。」
葉清平沉聲笑了笑，繼而抬起她的手，安撫性的吻了吻，「辛苦你了，葉太太。」
「啊啊啊啊，酸掉牙了。」楊一凡也不知從哪裡突然跳了出來，捂著牙笑的狡詐。
「快點，小舅舅，小舅媽，大家都在等你們呢。」
葉清平面無表情地按著他的肩，把他往餐廳里推，「馬上就過來。」
姜思依長吸一口氣，闔上了眼睛，握緊了他的手給自己打氣。「葉清平，如果我等下暈倒了，千萬別慌，我肯定是假裝的。」
葉清平看她如臨大敵，宛若驚弓之鳥一般的模樣，立刻反身頓住了腳步。
扣腰，低頭，扶脖，一氣呵成。
微熱的唇瓣突然覆在她嘴角，姜思依有一瞬間的滯愣，這卻給了他長驅直入的機會。
唇舌交接，姜思依的心跳不由的有些加快。
他們此刻可就身處餐廳之外，她甚至隱隱能夠聽到一牆之隔剛剛到來的葉氏姐妹聊天以及家政阿姨擺放餐具的聲音。
「好點沒有？」他問。
姜思依失笑，她要說沒有，他是不是要再來一次？
不過，以毒攻毒，不失為治病良方。
參與了他這樣刺激的舉動之中，反倒讓姜思依心頭的擔憂餘悸減弱了幾分。
無論如何，他在身邊。
——
裝飾精巧的餐廳內，熙熙攘攘站了許多的人。
葉母正在和葉清平的大姐以及家政阿姨一同擺放菜肴。遠遠望去，餐桌上菜品數量不多，但透著熱氣的菜色看起來十分的美味誘人。
「我是不是應該去幫忙？」
「不用。」葉清平扣她在懷裡，「你只會越幫越忙的。」
他的母親出身優渥，從小都是大家小姐的做派，對於禮儀有著近乎苛刻的要求。
姜思依一個完全不會做飯的人，萬一把菜品擺放錯誤，只會弄巧成拙。
更重要的是，這樣的卑微姿態並不會打動他的母親獲得對她的認可。
而他也沒有打算委屈她去做這些她不喜歡也不擅長的事情。
眾人紛紛落座，葉母便指著自己身邊的位置，「姜小姐過來陪我坐吧。」
葉母主動的招呼讓姜思依很是驚訝，如果是她，和不喜歡的人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都已經足夠勉強，更不要說讓對方坐在自己身邊了。
給自己添堵呢不是。
何況，在葉家，葉母的輩分顯然最高。如果她坐在葉母身邊，豈不是和另一側葉清平的舅舅馮剛同等地位了。
這樣基本的不可犯禮節，姜思依還是懂得的。
「謝謝媽，不必了，她和我一起坐就可以。」
「清平，姜小姐是客人，自然應該上座，怎麼能和你坐在一起。」
「很快就不是了。」
葉清平說的很是篤定，他泰然自若的替姜思依拉開身邊的椅子，紳士的請她入席。
姜思依心頭微盪，一股暖意從心頭漸漸流淌到全身。
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她眼角餘光不著痕迹的掃過在場的葉家人，心裡暗暗下了決定。
既然來了，自然要和他共進退的。
姜思依深吸一口氣，在今晚第一次轉變了閉境自守的態度，主動對上了葉母的目光，「阿姨……不，媽。」
姜思依一聲「媽」，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斂了神色，也讓葉母一直和藹沉靜的神色有霎那的陰雲密布。
姜思依心頭亦是對自己喊出這個稱呼的震驚。
可面對葉母質疑的眼神，她只能頂著發麻的頭皮繼續說道，「我是真心想要和葉清平在一起的，我愛他，不為了身外之物。」
楊一凡的微張了嘴，兩眼放光，如果這就是小舅舅邀請他來的原因，那他不得不說，這一趟非常值得了。
面對姜思依突然的挑明，葉母保養得體的臉上卻平靜如水。
和身側的弟弟馮剛交換了眼神后，葉母端起了手邊的酒杯，「其實今天叫大家回來，是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大家一起見證的。」
餐桌上，不明就裡的眾人也跟著舉起了酒杯，耐心的等著葉母接下來的話。
「姜小姐，作為清平的母親，我代表我們家為他的獨斷專行，鄭重的向你道歉。」
葉母突如其來的誠懇的道歉讓姜思依不由身形一僵。如此放下身段的葉母，讓她方才的那聲「媽」顯得無理取鬧。
一旁，舅舅馮剛也緊接著開了口，「清平，舅舅和你媽一樣心疼你的身體。可姜小姐是無辜的。你怎麼能這麼不成熟，肆意妄為拿姜小姐一生的幸福開玩笑呢？」
葉清平的雙手頓時緊握成拳，他沒料到，自己的母親和舅舅為了阻斷他的婚姻，不惜當著眾人的面揭開他的傷疤。
拖著這樣殘敗的身體，難道是他願意么！
姜思依微微側眸，只見身旁的他眸色清寒，眉眼淡漠。他嘴角緊抿，像是被戳到痛處的刺蝟，只有豎起渾身的尖刺來防禦，讓她止不住心疼。
他的母親和舅舅以退為進，看似處處為她考慮，責備葉清平一廂情願，他的身體會拖累她。
實則卻是在告誡她適可而止，葉家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她的。
可被他們這番話傷害最深的並不是被戴了高帽進退不得的姜思依。
「葉清平……」
姜思依也顧不得所謂的餐桌禮儀，她抬手貼上他放在腿上緊握成拳的手，一根根掰開，然後深入與他十指交扣。
他的掌心微涼，手指像是極度渴望熱量一般立刻緊緊的箍住了她的手。
姜思依指節發白，卻壓抑著疼痛沒有掙扎沒有動搖，任由他發力緊握著，她唯有以此來安撫他的不安。
葉母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這一番話，沒有讓姜思依知難而退，反倒是讓他們兩個人更緊密了。
「那個，今天這個蝦做的真不錯。小舅舅，你幫我夾一個唄……」
話一出口，楊一凡就後悔了。
楊一凡無措的閃爍著目光，他想要的打破尷尬的話不禁沒有起到任何的緩衝，反倒讓場面有更加崩壞的趨勢。
「一凡，你先上樓去。我有些話要和長輩們說。」葉清平冷淡的開口，嗓音卻是堅定的不容置疑。
……
「既然媽提到我的身體狀況，那我也有些話想說。」
「清平，先吃飯吧。」一直靜默的葉清歡，語氣柔和的勸慰。
一向張揚話多，唯恐天下不亂的葉清舞也認同的點了點頭。
「大姐覺得這頓飯還吃得下去嗎？」葉清平挑眉冷笑，凜冽銳利的目光在桌面上掃過，「在場的各位都很清楚我這些年的身體狀況。」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認真聽話的遵照醫囑，不敢懈怠。是我自己想活著嗎，不是。是你們需要我好好活著。我按部就班地扮演著好兒子，好弟弟，好外甥兒甚至葉氏需要的好領導，一切你們需要我扮演的角色，但是從未有人問過我願不願意。」
葉清平的目光定定的落在葉母身上。
那眼神里，混雜著譏諷嘲弄與傷心悲涼，是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
「現在我告訴你們，我不願意。多少次，我站在葉氏大樓頂層的落地窗前，我都在想我為什麼不直接跳下去呢。就算是萬丈懸崖，我跳下去那一刻也有飄然飛升的，為自己做主的一刻。」
葉清平的嗓音很冷，他不帶一絲情緒的陳述，彷彿一個旁觀者。
姜思依從不知曉，清貴高傲如他，竟有過這樣的掙扎求死的念頭。
「葉清平，別說了好嗎。」
她會心疼，如果這是她被葉母接納的代價，那她只能說實在是太大了。
葉清平勾起嘴角，漾出一個淺淺的微不可查的笑容來。
「可是我遇見了她。」
在葉母等人震驚獃滯的目光下，葉清平拂上了姜思依的面龐，主動給了她一個纏綿悠長的吻。
「是我，非她不可。這是我為第一次為自己做的決定，我帶她來不是徵求你們的意見。你們祝福最好，不祝福也無所謂，我不想把我的時間浪費在無謂的鬥爭中了。我求了婚的女人，就一定會娶。」
「葉清平，你說的這是什麼混蛋話！你眼裡還有沒有長輩了！」
「我眼裡有沒有長輩，舅舅不清楚嗎。」葉清平猛地站了起來，眸色凌厲，「想拿我聯姻，舅舅不怕雞飛蛋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