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心思複雜
「怎麼去了這麼久。」
葉清平一推開門,就看到姜思依歪著腦袋靠在牆上,神色懨懨的,他走過去低頭去看她,沉聲問道,「不舒服?」
「沒有。」姜思依用手拂上他的臉,然後把自己的臉貼過去,艱澀地扯出一個笑來,「應該是酒精作用,有點累。」
「那我們回去吧。」葉清平用自己的肩代替了牆,摟著她往房間里走。
「這麼早就要走,葉三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喬妍嘟囔著,繼而晃著身子,「行行行,走就走。反正姐姐我也要趕去另一個盛大的趴,就不和矜貴的你們兩個玩了。」
說著,喬妍端起酒杯,「今晚的最後一杯,祝姐姐我生日快樂,永遠貌美如花。」
葉清平揮手擋開段啟遞過來的酒杯,「不了。」
段啟淺笑著,悠長的目光在喬妍異樣亮雙眸和活潑的身上打了個轉,「喝吧,不然今晚別想走了。」
「對,不喝今晚就別想走了。姜思依,你不給我面子啊,我今天生日誒,壽星最大!」
「喬喬!」葉清平聲音很輕,但是嗓音卻是不容質疑的拒絕。
姜思依失笑,她都已經喝了那麼多杯,哪裡還差這點。更何況,今晚,她很想用酒精麻痹自己,來確保自己忘掉一些事情。
清脆的玻璃杯碰撞聲在房間里響起,姜思依仰頭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
……
葉清平很快帶著姜思依離開了房間。
他們的身影剛一消失,喬妍便像是被抽掉了渾身的力氣一樣,挫敗的蹲了下來,她眼裡方才濃烈的酒醉之色同時消散的乾乾淨淨。
段啟歪頭,用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她的。
「後悔了?現在追過去還來得及,我有辦法讓你的葯不發揮作用。」
「不,做都做了,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後悔。」
喬妍仰頭,眸色堅毅。
——
夜色清寒,燈火稀疏。
葉清平長舒一口氣,把手腕上的外套扔到了沙發上。
「帥哥,你長得,真好看。」
他的懷裡,喝醉了的女人正瞪著一雙亮晶晶的瞳眸凝視著他。同時間,她的手也不安分的亂動起來。
「就不該讓你喝酒才對。」
葉清平反手把她扣在懷裡,往浴室抱去。
「啊,這是哪裡?我要回家,回家……」
「這裡就是你的家。」他柔聲安慰著,只希望她稍稍安靜些。
「不,不是的,這裡不是我的家。」她趴在沙發上,靈活的眼珠子在四周打量了一圈,「這裡,太好了,我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家。」
葉清平剛要放點水,好給她清洗一下,卻只是打開水電開關的功夫,她就瞬間沒了人影。
葉清平頭一次覺得太多的房間和絕佳的隔音效果讓人煩惱。
好在,樓梯上的高跟鞋掉落讓他意識到她是去了二樓。
「啊!」遠遠的,傳來一聲她的尖叫,葉清平心頭一頓,連忙加快了腳步。
一腳踏入書房,葉清平的呼吸霎時間停滯。「依依,乖,坐著別動,聽話,別動。」
飄窗上,她已經打開了窗,整個人懸坐在床欄上,雙手張開。
「你怕我跳下去嗎?」她側著身子,身子因為這個動作更往外挪了些。
……
葉清平眉頭輕皺,卻是顧不住檢查自己在飄窗上磕到的膝蓋。她太亢奮,也太反常了。她方才坐在床欄上的對他微笑的眼眸,幾乎叫他以為她定了心思打算一躍而下結束自己的生命。
那種眼神,他見過很多次,一點也不陌生。
「為什麼要離開我呢?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愛我,可是你卻離開了我。他們都討厭我,只有你會把碗里的肉偷偷分給我,你還給我上藥,給我講故事,你還會帶我去放煙花,每次過年放的煙花,你說我是和煙花一樣漂亮的小仙女。」
姜思依雙手抱著膝蓋,縮在飄窗一角。
她的聲音很低,低到葉清平幾乎要聽不清楚她說了什麼。
她低垂著眼眸,但葉清平分明可以看到她幽深卻空洞的瞳眸里溢滿了絕望和悲涼。
「我什麼都願意為你做,可是卻沒有機會。你知道嗎?我一點也不覺得劉陽臟,我怎麼會覺得她臟呢。陪酒算什麼,被噁心的男人親算什麼,她多幸福啊。我羨慕她,我甚至嫉妒她,她可以為自己的哥哥去陪酒誒……」
「我也能賺錢,我也願意出賣我的身體去賣錢,但我卻沒有辦法給你。因為我卻害死了你,都是我害死了你……你死了,他們還來採訪我,那麼多的話筒擠在我臉上,問我,我會不會想你。我當然會想你啊……我都沒有來得及告訴你,我不討厭你,我愛你。該死的人是我,是我……」
「依依……」
他的呼喚讓她的飄散的目光終於聚焦在他身上。
「葉清平,是你啊。」她笑,笑里卻仍舊是自嘲和悲愴。
「是我。」葉清平不斷撫摸著她的脖子,他的醫生說過撫摸這裡會讓人有安全感。
「我不配你的喜歡,你聽到了,我害死了這世界上我最愛,也最愛我的人。」
「他是誰呢?」
他從來都不知道,在她的內心深處存在著這樣一個人。
她說她愛「他」。
愛「他」?
她從未說過愛,這個讓人幸福沉醉又讓他面目可憎的字。
哪怕是在他們最濃情蜜意的時候,她也只是說她喜歡他。
喜歡,和愛比起來,是多麼縹緲虛妄的情感啊。
此刻的他,濃烈的心疼之外是滔天的嫉妒。
嫉妒那個他還不知道是誰,卻牢牢佔據著她最熾熱柔軟的心的人。
他恍然想起來,她曾面對無數的話筒恐懼失控到暈過去,她也把每年除夕夜的煙花作為必選項,她甚至頭一次承認嫉妒一個人,還是嫉妒一個在酒吧陪酒的女人。她甚至說願意去酒吧陪酒……
多可笑,那個他從未見過的人,卻是她生命最濃重的不可替代的組成部分。而今晚之前,他從未知曉過那個人的存在。
聽到那個「他」的離開,他甚至在罪惡的在慶幸……
「他啊,他是我哥哥。」
震驚,夾雜著巨大的喜悅,如潮水般瘋狂地湧進葉清平的腦海。他按著自己的胸口,彷彿聽到自己心臟為此歡呼跳躍的聲音。
「你不知道吧,我還有個哥哥。一個愛我的,但是卻不知道我愛他的哥哥。我當時真的太小了,我怕自己習慣了他的好。所以我甩臉色給他看,我說我討厭他,我恨不得他去死,他死了大家就會看到我了。」
「然後你猜怎麼著,他真的死了,他死了。這個世界上唯一愛我的人,死了……而且,我還吼了他,罵了他,我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叫他滾。他肯定很傷心吧,他拚命呵護的妹妹留給他最後的記憶是嘶吼扭曲的醜惡的臉。」
「不會的,他愛你,他不會怪你的。」
「真的嗎?」她的眼角閃著水光,「你不用騙我,我知道的。」
「因為我愛你,和他一樣,愛你。」所以我知道,就算你罵了我,我還是愛你。
人類啊,就是這麼心思複雜又極其擅長自輕自賤的物種。
葉清平目光堅定地凝視著她,彷彿要以此來證明自己沒有說任何的謊話。
「你……愛我?」
「我愛你,姜思依,不管你怎麼對我,我都愛你。」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篤定。
姜思依遍布淚痕的臉上,終於緩緩露出笑顏,像是夜來盛開的雛菊,帶著股清甜馨香的味道。
她的微笑越來越大,「葉清平,你想要我嗎?」
這個自我厭棄,卻何德何能被你愛著的我嗎?
想要她?葉清平苦笑,她早知道他不是第一天想要和她有更親近的關係了,現在的詢問根本毫無意義。
這個吻來的又急又快,她的動作毫無章法,帶著啃咬的力量用力地湊近他。與此同時,那雙纖瘦細長的胳膊也纏繞了上來。
葉清平神色一滯,湊近他的她的體溫熱的發燙,連呼出的熱氣都如同熱浪翻湧。
這樣的熱度,絕不是在窗口涼風下該有的溫度。
她的眼睛,也漸漸褪去沮喪和悲涼,變得幽深黑亮。
「你可以專心些嗎?我沒有經驗。」
姜思依抿著嘴,她看到無數的不著一縷的身體,也見識過段啟到處的播種,但是她自己對此,卻完完全全是個新手。
嬌嗔,迷離。
姜思依用手勾著他的襯衫,聲音又輕又緩地喚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是酒精的原因嗎?葉清平很快否決了自己的想法,他不是第一次見到她喝酒。她說過自己對於酒精免疫的,今晚的那點香檳絕不會讓她產生這樣大的反應。
如果不是酒……
葉清平腦海中閃過段啟和喬妍兩人耐人尋味的眼神,以及那杯他們非要她喝下的酒……
很顯然,那杯酒絕不是簡單的香檳。
喬妍混跡酒場,想弄一點助興的東西再簡單不過。但她絕不敢把這種東西用在他亦或是姜思依身上,她沒這個膽子。
除非……
有人在她背後鼓動她。
段啟!
葉清平想起前些日子他去仁和歷山接姜思依下班的時候,段啟一直旁敲側擊打聽他的感情和身體狀況。
他的私人醫生,還真是管的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