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養不熟的白眼狼
“是……是靠刑部尚書紀大人與太尉劉大人……”這樂工已然不成人樣兒，為了活下去，絞盡腦汁編造事實，斷斷續續地道：“我……我親耳聽到皇嗣殿下……他要……殺了聖神皇帝，好……奪回皇位。尚書大人與太尉大人……都連聲附和，要……要幫皇嗣殿下成大事……”
這樂工這一招認，其餘樂工的心理防線全數崩潰。人都是肉長的，誰經得住這些酷刑？如今有人開了頭，其他人頓時撐不住了，爭先恐後地要供認皇嗣李錚的罪校
大理寺少卿喜上眉梢，但還要嚇上一嚇，讓效果更好。故而一拍驚堂木，虎著臉道：“吵什麽吵？！你們若是有半句虛言，大刑伺候！”
樂工們早已經被折磨得體無完膚，哪兒能不清楚大理寺的態度？如今聽這少卿大饒口氣，分明是要他們把謊話編的再逼真一些，而且不要前後矛盾，最好是大家的供詞都差不多。
眾人心頭都有磷，立馬有樂工搶著道：“少卿大人！我招了！絕無半句假話！皇嗣殿下謀反了！尚書大人與太尉大人……常來東宮！他們就是……在密謀與成王……一道舉兵謀反……想來個裏應外合！”
“大人！我也招了！皇嗣殿下參與謀反……”
“我全招了！大人，皇嗣殿下謀反了……”
……
樂工們紛紛招供，七嘴八舌，鬧鬧哄哄的。那場麵，不知道的人，隻怕還以為此處是趕集市場。
大理寺少卿喜形於色，忙命吏們把口供寫下，讓樂工們一一畫押。
一牆之隔的牢房裏，李赦聽得這些供詞，不由得麵無血色，頹然地貼著牆壁滑倒坐下。
大勢已去，有口難辯……
白安柔又急又怕，但她還沒有深刻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蹲身坐到自家郎君身邊，握著一雙拳頭憤慨地道：“他們都在撒謊！皇祖母英明決斷，一定不會相信他們的！”
李赦沉默了一會兒，將妖精摟入懷中，低聲道：“娘子的對，就算他們都招認了，這也都是偽證……我們還有機會……”
這話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妖精，還是在安慰他自己。
外麵漸漸安靜了下來，夫妻倆擁坐在一起，相顧無言，皆是神色凝重。
李赦想了很多，但其實歸根到底，也無非就在想生死這一件事。眼下，皇祖母顯然是不信任父王的。就算今日樂工們都是做的偽證，皇祖母隻怕也不會懷疑。不僅如此，皇祖母很可能會順勢而為，趁機將李氏皇族再清洗一遍……
橫豎都是躲不過了。李赦心如死灰，垂眸看著懷中的妖精。他是護不住她了，若是徐國公來了，他隻能放手了……
白安柔卻還是很樂觀，嘀嘀咕咕地道：“皇祖母一定會放我們出去的！父王清清白白，朝中一定有大臣會替父王辯解……郎君你不要怕，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
李赦輕輕抱住妖精，把下巴擱到她的頸窩處，眼眶漸漸濕潤了。他家娘子真是傻得可愛，這政局之中，哪兒是你自身清白就能落個清白的？
不知過了多久，牢房的門突然打開了。
白安柔立馬扭頭去看，隻見一個魁梧英俊的青年男子躬身走了進來，她不禁驚喜道：“舅舅！”
來人正是徐國公，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快速跨上前來，一把將坐在地上的外甥女抱了起來，心酸地道：“柔兒受苦了！”
“不苦不苦，我和郎君吃得還不錯，也沒人來行刑逼供我們……”白安柔摟住徐國公的脖子，歡喜地道，“舅舅，朝堂上的情形怎麽樣了？皇祖母沒有相信那些樂工的證詞吧？我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李赦卻是沒什麽歡喜之色，從徐國公進來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事情已經糟糕到了回乏術的地步。
聽完外甥女的話，徐國公露出沉痛的神情來，他看向一旁安靜站著的太原郡王，沉重地道：“郡王殿下，今日……我是來向您討要一份和離書的。”
李赦雖是已然料到了這種後果，但真正聽到這話時，心裏仍舊是萬般難過，好似心口處被人狠狠剜了一刀，豁出好一個口子來，汩汩地直淌血。
這一瞬，李赦仿佛力氣盡失，竟是站也站不穩了。他踉蹌著往後退了半步，心灰意懶地問道：“國公爺，是皇祖母允許你來的？”
徐國公緩緩點頭，淒然道：“皇上告訴我，是時候和離了……”
言下之意，聖神皇帝要嚴厲處置皇嗣一家了。可謀反是殺頭重罪，還能怎麽處置呢？自然是要他們都死……
李赦駭然失色，又跌跌撞撞地往後退了好幾步，最後腳磕到了石床，一下子跌坐在上麵。皇祖母不愧是帝王啊，為了她自己的皇圖霸業，竟是如此狠心……
電光紅石之間，李赦突然露出一副決絕之色。如今橫豎都是死，他為何不撒開手博一次？！
他猛然起身，拉住徐國公的袖擺，決然道：“國公爺！我絕不會連累娘子！隻是現在，我還不能給你和離書！今日……等我的屍首從皇宮之中抬出來了，你再在和離書上替我代簽也不遲！我……國公爺，我沒想過今日能活下來，但……萬一……我是萬一……”
李赦嘴唇囁嚅了幾下，終究是不下去了，這種可能性連他自己也不相信，但他還是想給自己留一點希望，苦求道：“總之，在我的屍首從太極宮中抬出來之前，請國公爺都不要簽下和離書！”
和離書本來是要夫妻雙方簽字的，但如今情形特殊。為了保住白安柔，徐國公大可以偽造李赦的字跡以及印章簽下和離書。換句話，今時今日，李赦到底願不願意簽下和離書根本不重要。
也正是因為意識到了這一點，李赦才苦苦哀求徐國公暫時不要簽下和離書。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李氏皇族如今遭遇大難，連一個孩子也不能幸免。徐國公難免不動惻隱之心，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白安柔一直暈暈乎乎的，聽不懂舅舅與郎君在什麽。可當李赦連幾次“屍首從宮中抬出來”，她頓時悲從中來，掙紮著從徐國公身上下來，一把緊緊抱住李赦，哭著道：“不會的！郎君你不會死的！”
李赦眷戀地看了一眼妖怪，然後一閉眼狠心將她推開，轉身大步走到牢門處，高聲道：“本王招供！皇嗣謀反了！”
白安柔瞠目結舌，大大睜著的眼睛裏還在流淚，萬般驚愕地道：“郎君，你在什麽啊？！”
徐國公呆若木雞，也被眼前這情形給弄糊塗了……這太原郡王究竟是想幹什麽啊？！難道這孩子是已經被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