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二章 死而無憾
「何必如此？」風雲軒冷笑，「你說我為什麼要這麼做，阿離？」
這個稱謂讓慕梨瀟的心頭一顫。但是她很快就鎮定下來，看著風雲軒，冷靜地說道，「我從來都不是蕭離。我只是慕梨瀟。」
「可是你在朕身邊的時候，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成為蕭離！」風雲軒反駁她。
「那個時候，的確是如此。但是如今我已經得知了所有的真相，包括你對我說的所有的謊言。你不過是想要利用我而已，何必把自己說成是受害者？」慕梨瀟都恨不得能夠衝到他身邊給他一刀，看他能不能稍微清醒一點。
她都後悔自己當初還真的喜歡過風雲軒了。那一點點的喜歡，不過是想要彌合自己心上的傷口。可是卻是她這一生做出的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說得真好。」風雲軒臉上的陰冷，在烈日之下更加讓人脊背發涼。、
慕梨瀟完全沒有辦法去想，這個人，和她當初在酒樓里見到的那個人是同一個人。那個人曾經想要吃遍她菜譜上所有的菜，想要帶著她去看很多的風景，她還記得斷情崖邊的一切，但是卻已經恍如隔世了。
都說每個人都會有陰暗面，可是風雲軒的陰暗面還真的是讓慕梨瀟覺得始料未及。她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面對這樣的一個他。
「二——」風雲軒說出了第二個數字，刀刃再次劃破皮膚，更多的血涌了出來。
慕梨瀟覺得自己就快要瘋了，她沒有辦法承受這一切。只覺得自己的眼前一片模糊。
皇甫晟伸出手抹去了她眼角的淚，「瀟兒，我都說了，你不用在這裡待著，下去就好。」
「沒事兒。」慕梨瀟伸手擦乾了自己的眼淚，她知道自己一定要留在這裡，才能夠讓風雲軒有成就感，那種成就感會讓她覺得高傲。
而……驕兵必敗。
所以她現在這能在這裡站著。必須在這裡站著。
風雲軒也看到了城樓上發生的那一幕。心裡想著，只要他再割上幾刀，慕梨瀟一定會受不了自己出來的。
於是繼續說著，「三——」
「四——」
「五——」
然而，慕梨瀟也注意到了不同尋常的一點，那就是，楚十二一點反應都沒有。
從第一刀到現在，她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如果說她是因為有強大的隱忍力，忍住了，恐怕是沒有人會相信的吧？畢竟她只是作為細作來培養的，並非是殺手。
所以並不需要見識到太多的血腥。就連她自己都不是一個會武功的人。
那麼……
慕梨瀟突然在城樓之上跪下，痛哭起來。
這一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訝不已。風雲軒都不知道她究竟是在耍什麼花樣。
「我知道你死而無憾。」洛沉看著城門口那個一點生機都沒有的人，也落下淚來，「我會……」他的聲音哽咽住，沒有再說下去。
他想說的是，他會好好活下去。如果風雲軒能夠放過他的話，可是從方才的情況來看，想要讓風雲軒放過他，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畢竟他已經是叛國者了。
即便他能夠活著離開這戰場，也沒有辦法好好活下去了吧？
他突然就後悔了昨天的衝動之舉。
但是，既然楚十二都能夠死而無憾，他當然也可以死而無憾了。
「你在說什麼？」風雲軒只聽到洛沉囁嚅了兩句話，但是並沒有能夠聽清他究竟說了些什麼，但是他也知道，洛沉是不會回答他的。
而城樓上，慕梨瀟依然痛哭著。
「皇上，她死了。」最終，黑衣人終於發現是自己這裡出了問題，手中的那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沒有了呼吸。可是，他手上的人死了，為什麼城樓上的那個人會知道？
難道連這個都能夠串通嗎？
「死了？」風雲軒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過才四刀而已，怎麼會死了？
雖然沒有能夠打開城門，但是能夠看到慕梨瀟這麼痛苦，也算是達到他的目的了。他對著黑衣人揮了揮手，黑衣人就把人扔在了城門邊，回到了風雲軒身邊，他看了洛沉一眼，似乎是在等待風雲軒的指示。
風雲軒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最終搖了搖頭。要是他用同樣的方式對待洛沉的話，慕梨瀟估計還會看得一臉高興吧？畢竟她心裡怎麼說都是憎恨著洛沉的。要不是，洛沉在背後插手，一切也不至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皇甫晟還記得慕梨瀟說過，楚十二是絕對不會讓風雲軒拿她來威脅慕梨瀟的，所以才覺得他不會出現。而她雖然出現了，還是如慕梨瀟想的那樣，沒有輕易妥協。
風雲軒今天會這麼做，不過就是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讓慕梨瀟覺得痛苦不堪而已。就算並沒有能夠如願讓人將楚十二千刀萬剮，這一點，他還是做到了。
「瀟兒……」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才能夠安慰她。但是慕梨瀟握住了他伸過去的手，他就知道，即便不說話，她也知道他的心意了。
似乎就連風雲軒身後的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悲痛，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是獃獃地看著城樓上痛哭的那個女子。有的人甚至自己都紅了眼圈。
失去至親之人的痛苦好像一下子就感染開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女子才終於抬起了頭。她舉起了手中的劍，對準了風雲軒的眉心，「想要攻城，儘管放馬過來，我不會怕你的！」
她的聲音都還有些嘶啞和顫抖，聽起來分外讓人動容。
風雲軒都有那麼一瞬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他似乎是真的做錯了一件事情。但是他是永遠都不會承認這一點的。
他收起了自己心中的那份愧疚，讓人將洛沉送回到了之前的轎子裡面，然後開始指揮手下的人攻城。
意料之中的是，攻城並沒有能夠花費太多的力氣，很輕鬆就打開了。
風雲軒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讓人包圍城樓，抓住城樓上的每一個人。只是他都沒有發現，其實在他攻城的時候，城樓上的人早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而城門口的那具屍體，也已經在混亂之中被人帶走了。
慕梨瀟和皇甫晟躲在一個偏僻的院子里，看著非言帶回來的楚十二。儘管眼睛都已經哭腫了，再次看到楚十二，慕梨瀟還是沒有辦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緒。
她伸手，為楚姨探了探脈搏，希望自己能夠發現那麼一絲奇迹，但是並沒有。她已經渾身冰涼，沒有了脈搏和心跳。但是她的神色卻是平靜和安詳。
「我多希望你真的是死而無憾。」慕梨瀟說著，淚水都滴落在楚十二的手背上。
「蕭姑娘，我們會妥善安置楚嬤嬤的，現在還需要你……」非言在旁邊試探著提醒了一句。
他也不想打攪這個時刻。可是現在真的沒有時間去考慮這個問題。梓錦國的人都已經攻進了碎葉城裡。如果碎葉城沒有辦法保住的話。
金月國就完了。
慕梨瀟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一點？她點過頭，就站了起來。「楚姨就交給你了。」她說完，就走了出去，走到了之前和慕爍約定的地方。
皇甫晟跟在她身後走了出來。慕梨瀟原本想要讓他回去的，但是想起他之前說的那句話，又只好什麼都不說了。
其實，越是到了這樣的時刻，反倒是她自己越想和皇甫晟在一起。如果在死前的最後一段時光都能夠和他在一起的話，她或許也可以死而無憾吧？
那大概也算是，實現了自己那個小小的願望。
但是皇甫晟還有些誠惶誠恐。「我還以為你會趕我走。」
走到了半路，他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他知道，慕梨瀟才剛剛看到一個至親之人死去，心中一定是更加害怕失去的。但是她卻沒有讓無名把他關起來，還是任由他跟在她身邊。
「我以為你會說，既然你都不怕危險，朕自然就不會怕了。」她還故意模仿了皇甫晟的語氣。如果不是看著她那雙紅腫的眼睛，皇甫晟還會覺得當菜那一切就像是沒有發生一樣。
「如果你問我的話，我倒是真的會那麼回答你。瀟兒你不愧是最了解我的人。」皇甫晟的心情也總算是放鬆了一點，雖然碎葉城能不能保住還事個未知數，但是他很慶幸到了這個時刻，還有慕梨瀟在他的身邊，而不是像他之前想的那樣，他會孤身一個人應對所有的困難。
「哥哥，情況怎麼樣了？」很快兩個人就走到了和慕爍碰頭的地方。慕爍看到慕梨瀟的那雙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別管這些了，說戰事吧，這些事情我以後會和你解釋的。」慕梨瀟自然知道慕爍是在關心她，但是現在她根本就無暇顧及這些，只想知道碎葉城究竟能不能夠保住。
「風雲軒的人還在城樓搜索，不過很快就會步入我們布下的第一個陷阱了。如果成功的話，他們應該會改變路線，步入第二個陷阱。」慕爍回答。
慕梨瀟的計策還是十分精妙的。甚至都計算好了風雲軒的人下一步會有什麼動作。如果她的對手是洛沉，她的目的應該很容易就被拆穿了。
不過，她面對的人是風雲軒，那就要簡單多了。
「那就好，要時刻注意著他們的舉動，要是有什麼不對的，立刻告訴我，我們在想別的辦法。」她真的希望自己的計策能夠奏效，這樣一來，至少能夠拖住風雲軒前行的腳步，不至於讓他的人很快就席捲了碎葉城，能夠給他們一點喘息的時間。
「援軍呢？」皇甫晟突然問了一句。按照時間來算，援軍如今應該快要到達碎葉城了才對，可是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慕爍看了慕梨瀟一眼，沒有說話。他們兩個人心裡都清楚，他們是不會有什麼援軍的了。那些見風使舵的人，自然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出手的。
必然是和當初的寧將軍一樣，要等到最後一刻。
「很快就會到了。」慕梨瀟用幾乎肯定的語氣回答。慕爍難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