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四章 沒有后怕
這一日竟然風平浪靜地過去了。除了沙漠上禿鷹偶爾傳來的聲音以外，沙漠上沒有別的聲響。
但是慕梨瀟片刻都不敢放鬆，和皇甫晟以及慕爍一起研究著對策。先前她畫的圖也拿了出來，幾個人都仔細看著。
「碎葉城的地形的確和帝都有著很大的區別，不過瀟兒的這幾處改動也是合情合理，到時候梓錦國的人就算攻進了碎葉城中，也還是會被殺個措手不及。只是……卻不知道我們的人馬能不能夠對付得了梓錦國的人。」皇甫晟看著地圖，說到最後嘆了一聲。
「只要帶隊的人不是洛沉，我們還是有勝算的。」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到時候來的人是洛沉，他們可能就一點勝算都沒有了。
不過，洛沉既然都願意裝暈放她一馬了，估摸著也不會輕易就上戰場了吧？只是這樣一來的話，恐怕就會是那個人親自出動了吧？
那可是真的御駕親征了。如果不是有十足的必勝把握，他應該是不會出動的吧？
只是她都沒有想到，那個人人口中溫婉賢惠的沫妃，竟然才是那個最大的，幕後黑手。所以風雲軒這麼狡猾，應該也是受了母妃的遺傳吧？
原本，她對洛沉還有幾分恨意，可是如今，她卻真的只剩下滿滿的心疼了。他一生最愛的女人，哪怕死後毒還能夠左右他的人生。
「你在想什麼？」見慕梨瀟突然陷入了沉思，皇甫晟不由得問了一句。
「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洛沉這一生，太不值得。」她已經和皇甫晟說明了為什麼她覺得洛沉不會再出現，皇甫晟聽了，也覺得十分意外。
沒想到戰神並非真的是傳聞中那個冷血殘暴的人，卻反而有他溫柔的一面。尤其是聽到慕梨瀟說起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樣子。那根本就不會是一個戰神會有模樣。
但是如今，光環已經褪去了，他的人生卻還是沒有辦法平靜。所有的過往都會如同藤蔓一樣纏在他的心上。如果有一個人可以開解他就好了。
「你不是說，他好像喜歡楚嬤嬤？」皇甫晟問道。
慕梨瀟都快要緊張到忘記楚姨的存在，經他這麼一提醒，面上一驚。「要是你不說，我恐怕都要忘記楚姨了。」
「你是怕……」皇甫晟一下子就懂得了慕梨瀟心中的擔憂。
如果風雲軒看出了洛沉是故意不想上戰場的話，會不會用楚姨去威脅他？要是洛沉真的喜歡楚姨的話，可能還是會回到戰場上的吧？
不過，也不一定。
「我是怕……楚姨要是知道了風雲軒的目的，根本就不會活著走出那扇城門。」這才應該是她擔心的事情，楚姨的性子她太了解了。當初她說了會忠心於慕梨瀟，這一點就永遠都不會變。
而且，她又怎麼會願意讓自己成為洛沉的威脅，讓洛沉去做自己根本就不想做的事情呢？
「的確，如果她真的是細作的話，有太多的辦法結束自己的生命了。」皇甫晟也是心中感傷。他和那個楚嬤嬤的接觸並不多，但是記得她曾經是母妃身邊的宮女。
也是鳳歡殿那場大火中唯一一個活著出來的人。
「啪嗒」一聲，皇甫晟手上的筆突然掉到了地上，一路滾到了慕梨瀟的腳邊。慕梨瀟俯身將筆撿起來，不明所以地看著他，「阿晟，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舊事。」
舊事。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個字像是針一樣扎在了慕梨瀟的心裡。雖然並不知道皇甫晟說的舊事是什麼。但是畢竟方才他們提到了楚嬤嬤，他想到的事情，就必然會和楚嬤嬤有關。
難不成……他是想到了鳳歡殿的那場大火？
皇甫晟還記得，有一段時間，經常會在鳳歡殿外看到慕梨瀟的身影。那個時候，他以為她不過是貪玩，總是喜歡去宮中的一些所謂的禁地。可是如今想起來，她會不會是在暗中調查鳳歡殿失火的原因？
可是，他也不曾授意她這麼做，她為什麼要去調查呢？
她都知道楚嬤嬤是梓錦國的人了，還知道楚嬤嬤一直都在為太后做事，這樣看來，她會是那場大火中唯一的一個生還者，並非是因為太過於幸運。而是因為，那場火原本就是她放的，所以她早就想好了要怎麼逃走。
而這一切，慕梨瀟都知道。她知道，卻沒有告訴他。
慕梨瀟當然不會告訴他了，畢竟在那個時候。楚嬤嬤對她而言還很重要。後宮的爭鬥如此激烈，她需要得到楚嬤嬤的幫助。
畢竟，即便她說出真相，也不能就這麼扳倒了太后，很有可能還會被太后倒打一耙。
可是皇甫晟的心裡還是不那麼舒服。
他已經知道慕梨瀟有事情瞞著他了。如今又發現了另外一件事情。
或許，慕梨瀟心裡還有許多的秘密，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和他吐露吧？
「阿晟？」慕梨瀟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說什麼才好。她瞞著皇甫晟楚姨的事情，有自己的理由，皇甫晟應該可以想清楚這一點。
但是很多事情，不是想清楚了，就能夠過去的。
她自己還不是這樣的嗎？
但是如果一定要在這個時候徒生罅隙的話，恐怕這場戰爭都沒有辦法好好應對了。
「沒什麼。是我多慮了。」皇甫晟勉強一笑，接過了慕梨瀟遞過來的筆，眼神重新回到了地圖上。
慕爍全程都在一邊看著，一句話都沒有說。最終沒有能夠吵起來，這一點還是讓慕爍覺得頗為欣慰。他們兩個人已經經歷了這麼多的磨難了。這一點誤會應該全然不放在心上了才是。
「我覺得，在這個地方可以稍微加強一點兵力。」慕梨瀟也稍微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這樣的話，不管他們是想從哪邊過來，我們都可以突襲。」
「沒錯。」皇甫晟應了一句，幾個人又恢復了先前的討論狀態。方才的小插曲，就像是根本就沒有發生一樣。
商討完作戰計劃，已經快到深夜了。慕梨瀟趕緊讓慕爍回去陪著熹春，還讓他勸熹春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她不敢貿然把熹春接到城樓來住，畢竟城門被攻破之後，這裡會是第一個被血洗的地方。
慕爍走後，她走到窗邊，看了看外面的沙漠。夜晚的沙漠也並沒有那麼平靜，貪食的禿鷲仍然在月光之下飛舞著。看得慕梨瀟都覺得心驚肉跳。
如果今天不是因為她那句話的話，洛沉可能已經殺了她，踏著她的屍體來到了城門之前，而她現在或許也正被禿鷲啄食吧？想想都覺得身上好疼。
「現在才覺得后怕？」皇甫晟走到她身邊，看到她的眼神，似乎是已經猜中了她的心思一樣。
「其實也只有活著才會覺得后怕而已。」慕梨瀟回答，「如果我死了的話，已經不會有任何的感覺了。」
「你這話說得倒是輕鬆，要是你死了，我怎麼辦？你讓我怎麼辦？」皇甫晟從身後攬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肩頭，「我答應過你的事情，可一件都還沒有完成呢。」
「誰說的。」慕梨瀟轉頭去看他，「我們現在不就是在並肩看山河？其實，也不一定要站在最高的那個位置上，才能夠看到最美的風景。反而只會覺得高處不勝寒罷了。要是我，更加願意親自去走一走，用自己的雙眼雙腳去感受，那才是最美的風景。」
皇甫晟卻忽而沉默了。他知道這一直都是慕梨瀟的願望。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留在那個深宮之中，即便自己答應她說，她可以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她又怎麼能夠是真的自由呢？
她身上會仍舊像是有枷鎖一般的。
「我沒有別的意思。」見皇甫晟忽然不說話了，慕梨瀟趕忙解釋道，「不過就是說說而已，你聽聽就算了，不用放在心上。」
很多時候，皇甫晟都真的希望自己可以不用把慕梨瀟的話放在心上。可是偏偏他就是在意，在意她說的一切，做的一切。
「嗯。」他低沉地應了一聲，陪著慕梨瀟繼續看了看天邊的那抹月色。就轉身去休息了。
時隔這麼久再躺在同一張床上，慕梨瀟都沒忍住自己的笑意。「你還記得你第一次想要爬上我的床的時候，我是什麼反應嗎？」
雖然「爬」這個字聽在耳里並不是很舒服，但是皇甫晟也跟著笑了起來，說道，「當然了，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那個時候的我都沒有想過，還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慕梨瀟無不感慨，「我曾經以為，只要幫助了你，就可以離開那個皇宮，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可是沒想到，中間竟然橫生枝節……」
至於那橫生枝節究竟是什麼，她卻說不出口。讓
她也知道她就是因為有太多的顧慮，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可是即便她心中沒有什麼顧慮，也不一定就可以安然平穩。或許她早就被御風殺了也不一定。
「我也沒有想過，真的可以把你留在我身邊。」現在他在慕梨瀟的面前，統一都是說我了，即便是有慕爍在身邊也不例外。
想來他是把沒來學校當初的話放在了心上。說他們兩個人之間需要平等，她不必行禮，而他也不能以帝王自居。他們兩個人，只是夫妻。
「每次你誤會我的時候，我都會覺得心如刀絞。我從來沒愛過一個人，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麼感受。直到我覺得心痛，才算是明白了。」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親眼看著皇甫晟拆掉了她心上的高牆，還沒有出手去阻止一樣。
但是她一點都不後悔。
自從她來到這個地方，到現在，她知道自己已經因為許多事情後悔了很多次，但是愛上皇甫晟，她卻並不覺得後悔。一點也不。
如果他們能夠攜手度過這次的磨難，她發誓會用這一生好好和他在一起。
「一生一代一雙人。」
「相思相望倍相親。」
她念一句，皇甫晟念一句。錦被之下，皇甫晟握緊了她的手，像是再也不願意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