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卑微的愛
「的確不舒服。」慕梨瀟老實回答。權力並不真的會讓人覺得開心，只是有一種特別的滿足感而已，有些人就把那種滿足感當作是自己幸福的標誌，可是很久之後回頭看，大概就是那種滿足感出現的第一天，他們的幸福感也就消失了吧。
如果皇甫晟最後真的掌權，不再有任何人的束縛。他會覺得開心，覺得幸福嗎？那種終於追逐到夢想的快樂的確是會有的，可是那段時間過去之後，又如何？
「難道瀟兒就沒有想過，要睥睨這天下？」皇甫晟問她。
慕梨瀟笑了，「人心是世上最難以滿足的東西了。無論什麼都填不滿的，即便睥睨了天下又如何，站在了高處，只會看得更加遠。想要得到更多而已。」
皇甫晟身形一滯。「瀟兒說得沒錯，向來就是如此，人心是最貪心的，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填滿，只會越來越膨脹，只會想要得到更多而已。」
慕梨瀟點頭，沒有說什麼。
「可是，朕就是想要站在最高處。就是想要睥睨天下！」皇甫晟的語氣，好似記憶中的那個少年，那段記憶再次浮現，那首《思帝鄉》也在耳邊。慕梨瀟覺得自己臉上微燙。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原來的慕梨瀟愛得卑微，現在的慕梨瀟，同樣愛得卑微。
「那，臣妾就幫皇上登上巔峰，睥睨天下！」她說得毫不猶豫。
「那你呢？」皇甫晟知道他不應該問這句話，尤其是在現在的僵局之下。可是他又期待著埋下了能說點兒什麼。
而慕梨瀟也在努力地思索著她究竟能說點什麼。可是她沉默了很久，之前的那句話明明就在嘴邊，就是說不出口。之前她也清楚這一切，還是說出來了。
「瀟兒覺得這個問題變得很難回答了么？」皇甫晟溫暖的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指尖。剛才太過於緊張，所以手指才會變得冰涼。這也是她執行任務用來測試一個人是否說謊的方法之一。人緊張的時候，手心的溫度就會下降。摸上去會冰冷許多。
但皇甫晟的手是溫暖的。
「臣妾說過，會等。」慕梨瀟都覺得，皇甫晟的手再暖，都沒有能夠溫暖她的指尖。她也知道自己這句話聽起來沒有當初那麼真了。
更何況，她之前不但幫助他的一個妃子離開皇宮，如今又要幫著雲霜找到那段失去的記憶。若是真的找到了，恐怕不會是什麼好事。
「那就好。」皇甫晟看她沉默了這麼久還是說出了這句話，就算有點為難的意味，也比她什麼都不說要好。他還等著，與她並肩看這天下呢。
「皇上這麼多摺子，都是沒有批閱的？」慕梨瀟看到只有一小疊摺子上有硃砂圈注的痕迹，其他的都沒有。「那些大臣每日都這麼無聊嗎？有這麼多事情要說？你還要一個個看？」
慕梨瀟看了看，覺得都不過是些小事，但是如果皇甫晟不一個個看的話，恐怕又會錯過了什麼大事。
「要不，你幫朕看看？」皇甫晟毫不客氣地把剩下的摺子拿了一大半到慕梨瀟的面前，並且從筆架上拿了一隻筆給她。
慕梨瀟愣神地看著眼前的摺子，這恐怕是趙太后最想看到的東西吧？不過慕梨瀟看到就覺得頭疼，「還是算了吧，臣妾可不是什麼治國之才，這樣的事情，還是皇上自己來比較好。」
「怎麼，你怕會有人說閑話？宋安不是已經被你打發走了，現在這裡除了你我，沒有別人了。你不用怕。」自古以來，後宮的人都不能干預政事，不管是太后也好，皇后也罷，一點都不能沾染。
「並不是怕，只是看到這些東西就覺得頭疼而已。臣妾只是覺得並沒有這個能力，坐在這個位置上，每一個決定可能都會牽動很多人，臣妾真的不敢輕易做決定。」她站了起來，把皇甫晟推到了位置上坐下。「所以，還是皇上自己來吧。」
「朕今天看到你和雲霜說話了，不知道你們都說了些什麼？」皇甫晟突然想起了白天看到的那一幕。他當時還很奇怪，為什麼慕梨瀟會和雲霜單獨說話，他都怕雲霜會說什麼不該說的。
因為他覺得慕梨瀟不會說什麼不該說的。可是這兩個人性格如此相近，如果不是在這個地方相遇的話，一定會成為好姐妹的吧？
白天的那一幕被皇甫晟看到了？也難怪，她和雲霜在角落裡說了挺長時間的，而且還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他會注意到再意料之中。
「沒什麼。雲霜只是想要記起之前的事情，所以想得到我的幫助而已。不過……我對那個毒藥並沒有什麼了解，所以沒有辦法。」慕梨瀟說出了一部分的事實。就這點已經足夠了，這也是為了之後她能夠和雲霜獨處爭取機會。
「雲霜很想要記起來？」皇甫晟並沒有看出她對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表現得很介意。反正不過是妍妃在背後搗鬼而已，想不想起來沒什麼區別。
「似乎是這樣。如果我的記憶里有什麼空白的地方，我也會很想記起來的，人之常情而已。」慕梨瀟解釋道，如果那段記憶真的不重要，忘記了就忘記了，不會有什麼影響。
但如果那段記憶很重要的話，就算是忘記了，不管多少年過去，都會覺得心裡空蕩蕩的吧？她原來都曾經腦震蕩到失憶，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在催眠師的幫助之下想清楚了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那也是她去學催眠的原因。雖然並不能催眠自己，但知道了催眠的遠離，也會很有幫助。
皇甫晟點了點頭，他真的希望慕梨瀟和雲霜能夠好好相處，但又怕會失去。
慕梨瀟很想轉換這個話題，就乾脆拿起了自己剛才不願意看的奏摺，迅速地掃過一個，發現通篇都是廢話。再拿起了另外一個，發現也是廢話。廢話連篇的摺子都被她扔到了一邊，有些重點的都給了皇甫晟。一堆摺子很快就搞定了。
「好了。」她扔下了最後一個摺子，拍了拍手，「沒想到這些大臣如此廢話連篇，有時間寫廢話，還不如多看幾本書。」那些沒用的摺子多半都是太后黨呈上來的，大多是雞毛蒜皮根本不需要皇甫晟處理的小事。「皇上早點休息吧，臣妾也要回去了，以後這些人的奏摺，都讓宋安放在一邊好了，想來也不會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倒是這幾個人，皇上需要多加註意。」
慕梨瀟的手指戳了戳皇甫晟面前的那幾本，這幾個人還算是有些見解。
「瀟兒還真是厲害，朕看了這麼久，你居然一會兒工夫就看完了。」
慕梨瀟真的不忍心告訴他，速讀可是基本修養，而且在讀的時候還要抓住其中的重點，這通篇文言文看得她都快要炸毛了好嗎？「如果皇上想學的話，臣妾可以教教皇上應該怎麼看得快，還不遺漏重要的消息。」
她其實已經算是半坐在了桌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皇甫晟，那張臉還是和第一次見到時一樣的驚艷，稜角分明，丹鳳眼，鼻樑高挺，薄唇。慕梨瀟都沒有意識到她已經看得失神了。
直到皇甫晟輕咳一聲才反應過來。心裡相當尷尬。這麼一想，剛才那些暗衛里根本就沒有一個可看的。除了無名。因為無名可以易容成任何人。
「臣妾困了，就先回去了。」慕梨瀟從桌子上下來，用最快的速度從皇甫晟身邊走開。
「你剛才說了要教朕方法的，可不要忘了。」皇甫晟提醒她，免得她失神的時候已經忘記她自己剛才說過什麼了。
「臣妾睡一覺起來或許就不記得了。」慕梨瀟笑了起來，「有時間臣妾一定會教皇上的，臣妾作為皇上的妃子，提高皇上的工作效率是臣妾分內的事情。」
「你居然還記得你是朕的妃子。妃子應該做的很多事情不沒有做，而妃子不該做的很多事情，你可都做了。」皇甫晟乜斜著雙眼。
慕梨瀟還仔細想了想，好像真的是這樣。妃子應該做的很多事情，例如皇甫晟一直很想讓她做的，侍寢，她並沒有做過，反而是不停插手前朝的事情，可這都是皇甫晟授意的，她自己還不樂意呢。
「妃子應該做的事情，皇上後宮中有很多妃子可以完成，而妃子不應該做的事情，皇上的後宮之中，卻只有一個妃子能夠完成。」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語氣為什麼會這麼驕傲。就算是被她爹慕恬知道了，恐怕都恨不得罵她一頓。
「那……不知道這個妃子以後會不會也做做妃子應該做的事情？」
怎麼辦，他覺得皇甫晟這樣的眼神分明是在引誘她。她真的是一個很正直的人，美男計這一招以前沒有用，以後也沒有用。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在心裡默默地提醒自己，她和皇甫晟現在還在冷戰，不要忘了雲霜。
只要一想到雲霜，不管天氣多燥熱，都可以冷靜下來了。
「臣妾困了，告退。」慕梨瀟趕緊轉身，溜出了興慶宮。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覺得害怕。之前她就已經確定過了自己的心意，她知道自己的確是喜歡皇甫晟的，可是現在的情況，尤其是雲霜來的時候，那種心都被扔進冰天雪地的感覺。讓她覺得，她可能已經越陷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