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事了拂衣去
太醫院院判是一個清高的位置，當然也很危險。
就像是現在，千牛衛從何院判那裡搜出了一小包沒有標記的藥材的時候，這位何院判已經是癱倒在地話都說不出來。
李治的目光陰沉如水，身上的氣息再無往日里的隨和，現在是一種身為皇帝的氣息。
皇帝是孤獨的，皇帝是面對危險就要扼殺的。
看了這麼多封密謀串聯的書信，李治一直都沒有說話。唯有看到何院判書信的時候，他說話了。
至於原因，是因為他察覺到了危險。
擺弄著手中的小藥包，李治翻看了一會直接扔了下去「都看看，告訴朕這是什麼。」
太醫院的御醫們戰戰兢兢的上前，撿起藥包分析商議一番，最後由院正回稟「陛下，這是一味滋補藥。」
「滋補？」李治目光玩味「確定？」
「臣等不敢欺君。」
李治笑了起來，笑聲有些滄桑。他沒去看身邊的皇后，而是看向了王霄「王道長，你也看看。」
「是。」
王霄接過藥包研究一番，微微點頭「的確是滋補藥。」
何院判鬆了口氣，覺得自己這次是過關了。
然後他就聽到王霄繼續說「不過有些時候滋補藥與別的東西參在一起，就會改變藥性成為毒藥。不知道陛下最近可有要服用的藥物？」
李治的目光掃過被召集而來的皇親國戚與朝中重臣「朕最近吃的都是道長送上的明目去火的葯。」
招呼人端上一碗藥水上來，然後將那藥包之中的藥粉撒了一半進去。
李治伸手指著何院判「讓他喝。」
幾名千牛衛上前，掐著何院判的嘴將藥水直接灌了進去。
大殿內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眾人大氣都不敢喘，只有何院判那粗重如牛的喘息聲。
等了許久也沒有什麼反應，不少人開始偷偷的交頭接耳，大殿內的喧嘩聲逐漸大了起來。
然後，趴著地上的何院判開始抽搐。
在眾目睽睽之下，何院判開始翻滾，開始嚎叫。聲音之凄慘，讓人聞之心驚。
折騰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時間，何院判的嘶吼聲逐漸平歇下來。整個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千牛我的將領上前探視了一番，拱手向李治行禮「陛下，人死了。」
大殿內再次安靜下來，簡直就是落針可聞。
如果說之前這件事情的性質還是一群人串聯起來陷害太子。那現在的話，就已經轉變成了謀逆！
王霄安靜的坐著，閉上眼睛心中默念『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
他布置的事情已經做完了，接下來的事情與他無關。
所有人都不說，安靜的坐著，目光都落在了李治的身上。大家都在等著他做出最後的宣判。
「封城，抓人。」
離開大明宮回到家中的王霄，躺在床上安心的睡覺。
至於李家內部如何撕扯，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雖然所有的線索都指向武媚娘，可李治為了家中與國家的安穩也是很難會去動她。
兒子，女兒。身邊的重要人都與皇後有牽扯。
北邊正在進行一場最大規模的平叛戰爭，西邊的吐蕃蠢蠢欲動隨時有可能開戰。
在這種內憂外患之下，年輕時候的李治，或許會不惜一切的動手。可現在的他，只會求穩。
不過很明顯，武媚娘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機會。而且她的勢力也會被一網打盡。
甚至於，日後很難會再聽到有關她的消息。
再聽到的話，大概就是李治不久於人世的時候，皇後會先行一步病死。
事情就像是王霄所想的那樣發展。
接下來的幾天里，武媚娘在朝中的勢力被連根拔起。
武三思，索元禮，來俊臣，丘神績，傅遊藝，周興，王德儉等等一大批的武家親族以及武媚娘在朝中的心腹都被治罪。
長安城內到處都在抓人，大批軍士各處坊市來回跑，多少往日里的豪門大族頃刻間灰飛煙滅，弄的人心惶惶。
這種紛亂的局面持續了一個多月，才算是逐漸安頓下來。
當王霄再次來到大明宮的時候，能夠明顯看到李治的神色蒼老了許多。
而且他的身邊沒了一直坐著的武媚娘。
「道長，這次的事情多謝你了。」李治招呼王霄坐下「道長能測天機，有大功於我大唐。朕有意封道長為國師，不知意下如何？」
王霄笑著擺手「貧道只是凡塵之中一修道之人，於功名利祿從為有過追求。陛下的厚愛心領了，不過國師卻是愧不敢當。」
李治再三勸說，王霄再三推辭。最終還是推掉了國師。
對於王霄來說，現在的身份正好。李家眾人對他很信任，可以隨意進出大明宮，沒有必要再去做什麼國師給自己找麻煩。
「朕也不瞞道長。」李治咳嗽一聲「道長可否為我那三個兒子測算一卦，看看誰適合繼承大統。」
武媚娘的事情極大的打擊了李治，讓他整個人彷彿瞬間蒼老下來。
這種心境上的打擊不是吃藥能解決的事情，李治已經察覺到自己的狀況越來越差。
王霄經驗多豐富，一聽這話就直接搖頭「這個卦，算不了。」
無論是任何時候，參和到皇室傳承之中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他才不會傻乎乎的去跳坑。
「算卦是不可能算的，也算不出來。不過陛下若是心中有困惑，倒是可以與貧道說說。」
武媚娘的事情，讓李治深刻領會到了皇室中人對於皇位的渴望。也讓他親眼見識到了，為了皇位真的是什麼事情都能做的出來。
母親可以陷害孩子，妻子可以謀害丈夫。李治害怕自己死了的時候，兒子們會再次同室操戈。
「李賢聰慧，李顯仁慈，李旦機智。若是他們都想要爭奪皇位，朕怕會重演舊事。」
所謂的舊事指的是李世民的玄武門，以及李治的兄弟們之間的慘烈競爭。
一想到那種可怕的自相殘殺，李治就擔憂的睡不著覺。
「哦。」王霄點了點頭沒說話。
李治等了一會沒等到王霄的回應，有些哭笑不得的說「朕已經說了心中困惑了。」
王霄應聲「貧道已經聽到了啊。」
「道長有什麼看法？」
「沒有看法，陛下想傳位給誰就給誰。」
李治揉著額頭「道長無需如此，儘管直言，朕絕不怪罪。」
「呵呵~~~」
自己就做過皇帝的王霄，絕對不會相信這種話的。真要是說了哪個的名字，等到李治快死的時候肯定再殉葬名單上寫下他的名字。
「要說傳位給誰，那是陛下的事情。不過貧道倒是有個想法，可以給其餘的皇子們安排出路。」
「哦？」李治來了興趣「道長請說。」
「陛下這裡有全天下的地圖嗎？」
李治招呼內侍們抬上來了一副大地圖。
王霄起身上前，指著地圖大致畫了一下大唐的疆域，手指落在了北方的草原上「域外草原，歷代以來都是中原的心腹之患。這次東突厥的叛亂就是如此。陛下可分封皇子就藩於草原，行王化之事。」
手指移動，落在了西域「西域這裡非常重要，溝通東西，是大唐突破地形限制前往沃土的必經之地。這裡也可以分封皇子。」
「分封？」
李治背著手走過來，仔細觀看「若是有宗室就藩，的確是可以有效控制當地。不過若是出現漢時七王之亂該如何是好？」
「這些地方的實力並不足以構成威脅。想要有那種實力，也不知道得是幾百年之後。真要是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是出現七王之亂，無論輸贏也都是自家人。」
王霄的話並沒有說錯，真是出叛亂了，那也是他們李家自己的後人。對於李治來說，沒什麼區別。
分封到偏遠之地，可以有效加強對當地的控制力度。也是給了沒能繼承大統的兒子們一個稱孤道寡的機會。
無論是從父親的角度，還是從皇帝的角度上來說，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王霄的手一直向西，直接劃出了地圖的範圍「這個世界很大，遠超眾人想象。打下來土地分封皇子駐守，然後再繼續向前去打，直到世界的盡頭。到了那個時候，誰來爭都無所謂。」
李治站在地圖前看著「讓朕想想，好好想想。」
時光匆匆，轉眼又來到了新的一年。
三十餘萬大唐兵馬北上，成功撲滅了東突厥的叛亂。
在西邊，強盛的吐蕃伸出了自己的爪子，也在與大唐的交鋒之中被打斷了手腳。
大唐的強大，讓世間所有的人都為之震撼。
大軍還朝的時候，李治終於是做出了決斷。
之前的大單于都護府作為封地，被封給了李顯。
安西那邊，則是被封給了李旦。
他們擁有屬於自己的宮廷大臣與兵馬，成為封王就藩可以稱孤道寡。
而太子李賢的地位，則是得到了徹底的鞏固。
李顯對此很高興，終於不用像是前兩代大唐帝王那樣為了爭奪皇位打破了腦袋。
而且他老婆韋氏一心想要做皇后，他也算滿足了韋氏的願望。
李顯的父親還在，母親雖然被軟禁可畢竟還活著。
兄弟姐妹幾個也是感情很好，韋氏的心愿也得到了滿足，而且還懷孕了即將有屬於他自己的孩子。
這一刻，李顯感覺自己的生活真不錯。
李顯帶著御酒過來想在就藩之前請王霄喝一頓的時候，王霄這裡已經接到了許願系統的通知。
許願人李顯的心愿已經達成，他完成了任務可以走了。
站在坊牆上，看著煌煌長安城。王霄揮舞衣袖，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