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一個時代的結束
馬哈木沒有死,因為朱高煦死後圍攻他的明軍就陷入了大混亂之中。
只是他也沒能乘此機會逃出生天,而是在突圍的時候被明軍打垮,本人也是負傷被俘。
馬哈木不是不想死戰,只是他老了,已經沒有辦法死戰到底。
全身都被鐵鏈捆著,身上明顯有被好好招待痕迹的馬哈木被拖進了大帳之中。
朱棣疼愛的兒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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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動王霄,可這件事情與心頭的怒火總要有宣洩的地方。
如果不是他馬哈木拚死抵抗,那朱高煦也不會死在這裡。
所以,朱棣將自己的怒火對準了馬哈木,以及馬哈木所代表的那些蒙古人的身上。
「狗賊!」
朱棣起身來到馬哈木的面前,一腳將他踹倒在地。
「你們不是很能打的嗎,繼續打啊!」
在朱棣看來如果不是這些人抵抗到了最後一刻,那朱高煦說不定就不用死,回京以後安安穩穩的做個太平王爺也說不定。
所有的一切,都是這些人的錯!
「哈哈哈哈~~~」
面容憔悴,滿嘴鮮血的馬哈木躺在地上放聲大笑。
「聽說朱高煦死了?真是可惜,我本來還想和他平分天下的。長城之內冠帶之國,長城之外引弓之國。」
「老子輸的不冤枉,找了個廢物做盟友,不輸才真是活見鬼。」
馬哈木是故意在這裡爆料。
他知道自己絕無活下去的機會,也不想被當做祭品送去漢人們的太廟祭祀祖先。
所以,他這是在求死。順便再給大明添點亂。
同時也是在報復朱高煦這個廢物,那麼重要的情報不知道早點送出來。
朱棣一陣眩暈,他沒想到馬哈木這麼不要命,居然當眾把自己和朱高煦勾結的事情曝光出來。
這下朱高煦哪怕是死了,身後之名也只剩下了罪名。
王霄反手抽出了身旁樊忠的佩刀,上前來到馬哈木的身邊一刀就捅進了他的嘴裡。
刀刃翻轉,大股血水當即就涌了出來。
「此人居心叵測,胡言妄語,當處以極刑。」
王霄收刀回鞘,拱手向朱棣行禮。
朱棣神色複雜的看著他,揮了揮手「不用帶回去了,直接處置掉。」
馬哈木被拖了出去,一代草原豪雄就此煙消雲散。
不過瓦剌部落並沒有就此覆滅。
馬哈木在回軍救援大本營之前,分出一萬精銳給自己的孫子也先,讓他帶著人一路向西走,逃脫明軍的追殺。
也先走的時候帶走了軍營里大部分的輜重糧草,這也是為什麼王霄能用幾千人就頂住好幾天的原因所在。
狼居胥山並非是大草原的終點。在遙遠的西邊還有大量的部落存在。
也先的一萬精銳足以掃蕩那些弱小的部落,讓瓦剌有再次崛起的機會。
而其他結盟抵抗明軍的部落,卻是遭了殃。
因為朱高煦的死,朱棣陷入了極度的憤怒之中。在他們的命令下,各部落俘虜中的高層貴族幾乎被一掃而空,全都成為了祭天用的祭品。
那些拿起兵刃與明軍作戰的男人們也是被殘酷處置,老人和孩子被命令在冰天雪地之中步行前往關內。
以這個時候的天氣與漫長的距離來說,真正能夠走完這段路程的人估計十不足一。
至於年輕女人,則是被賞賜給了明軍眾將士。被當做了是戰功獎賞的一部分。
而牛羊馬匹,帳篷糧草這些。馬匹被作為優先護衛的對象,而牛羊則是能帶回去多少是多少。帶不走的,直接宰殺吃掉。
等到處置完這些事情,接下來就是了卻朱棣畢生最後一個心愿,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心愿。
封狼居胥山。
祭天為封,祭地曰禪。
封狼居胥山的意思,就是在這座山上祭祀蒼天。
祭品什麼的朱棣都準備好了,眾多部落的頭人貴族王子們就是最好的祭品。
狼居胥山就在山谷的後面,只用了兩天的時間各種準備工作就已經完成。
已經病重到無法起身的朱棣是被王霄與樊忠一起摻扶著上的山。
狂風呼嘯的山坡上,朱棣顫抖著嘴唇念著祭天的禱文。向全天下,向後世宣告著自己的功勛。
盛唐以降五百年,他朱棣是唯一一個重現漢家光輝的人。
王霄仰頭望著天空,他知道天上有白雲,有月亮,有無數的星星,可就是沒有神仙。
朱棣念的禱文,說是念給上蒼聽,可在王霄看來更多的是念給他自己聽。
「系統是神仙嗎?」
王霄垂下目光默默的思索。
等到下山之後,朱棣就一病不起了。
其實之前他就已經病的極重,就連行走都無法做到。
御醫讓他靜養,或許還能拖上一些時日。可朱棣不願意。
他寧願燃燒自己最後的生命,也要將自己的名字流傳後世史書之中。
等他真正做到的時候,死亡也就隨之而來。
「太子身體不好,你要挑起重擔來。」
病床上的朱棣已經無法動彈了,說話的時候也是有氣無力,彷彿隨時都會咽下最後一口氣。
「是。」
一旁侍候的王霄恭敬行禮。
「趙王昏庸,不似做事之人。讓他去雲nan就藩吧。」
趙王朱高燧一點都不會昏庸,實際上他精明的很。
朱棣這麼說,無外乎是讓王霄饒他一命。遠遠的打發到彩雲之南去,眼不見心不煩。
王霄側頭看向跪在一旁面無表情的朱高燧,緩緩點頭。
「好。」
朱棣轉動眼球,看向不遠處的樊忠「把人都叫進來。」
雙目含淚的樊忠行禮,轉身出去把等候在外面的眾多軍將們都給喊了進來。
「皇上~~~保重龍體啊。」
將軍們衝進來紛紛撲倒在地,放聲大哭。
「閉嘴!」
朱棣喘息著「沒……沒工夫說這個。」
感覺到死亡就在眼前的朱棣吃力的喘氣「傳遺旨。」
之前被任命為秘書監舍人的于謙強忍淚光搬來案幾筆墨,攤開聖旨準備寫。
「朕登基以來,恪盡職守。為國家社稷鞠躬盡瘁,畢生無悔。今大限已到,特傳遺旨。」
「太子朱高熾,溫厚仁愛,特命繼承大寶。太孫朱瞻基,聰慧仁勇,命其監國。各軍各營皆歸其節制。漢王朱高煦,為國死戰捐軀,特許陪葬長陵。諸臣工當忠心為君,衛我大明。特諭!」
樊忠捧著傳國玉璽走了過來,朱棣用目光示意遞給王霄。
王霄接過裝有傳國玉璽的盒子打開,拿出玉璽在聖旨上用印。
這是真正的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通傳天下的大旨,明旨。
用印之後,王霄迴轉來到朱棣床邊。
看著閉上眼睛,不說話了的朱棣。王霄緩緩伸手去試他的鼻息。
片刻之後,王霄起身,輕輕的說了一句。
「皇上走了。」
旁邊的朱高燧身子晃了晃,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中軍大帳內的眾多軍將們放聲大哭,聲竭力嘶。
哭號之聲猶如漣漪般向外擴散出去,很快所有軍營都是哭聲一片,哀嚎遍野,山野間都為之回蕩。
朱棣年少時就跟隨常遇春打仗,是打了一輩子仗的馬上皇帝。他在軍中威望之高,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各軍各營都是摘櫻子,起素幡,為皇帝舉哀。
入目所見,整個明軍大營都是白茫茫一片。
軍中將士多有痛哭到昏厥,不能自己者。
一連三天,明軍都瀰漫在無盡的悲痛之中。
三天之後,王霄發布命令,大軍拔營,護衛著朱棣的棺木返回關內。
朱棣的遺旨上,說他自己為國家鞠躬盡瘁,這是在講述自己的畢生功勛。
說畢生無悔,指的是從未後悔過發動靖難之役。
太子即位,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畢竟漢王已死,趙王根本構不成威脅。
而讓王霄監國,則是為了從法理上確定王霄繼承人的身份。
要知道朱高熾有足足十個兒子。若是朱高熾將皇位傳給其他的兒子,朱棣在地下能被氣的再活過來。
各軍各營都歸王霄節制,這是朱棣將全國所有精銳兵馬的兵權都交在了王霄的手上。
這同樣是一道保險,為的是能確保王霄可以日後可以順利接位。
監國,手握兵權。
有這兩道保險在,就算是朱高熾有別的想法也動不了王霄的地位。大不了王霄也可以來上一次靖難之役。
朱棣是皇帝,生性多疑。
哪怕朱高熾表現的如何看重王霄,日後大位非他莫屬。朱棣也不會就此心安理得的相信。
所以,他做出了這些布置。
至於朱高煦陪葬長陵,則是朱棣為了保存心疼的次子死後的名聲。
於情於理來說,朱棣都是一位好皇帝。
他多次北伐,打垮了塞外北元殘部,徹底清除了草原對關內的威脅。
他派馬保下西洋,與海外諸國展開聯繫,施國威於海外。
他編撰永樂大典,為華夏留下了一部曠古奇書。
他修運河,清田畝,關愛百姓,消除藩王力量解除了內患。
國家在他的統治下經濟繁榮,國力強盛,被稱為永樂盛世。
若是說有什麼污點的話,發動靖難之役或許就是唯一的污點。
叔叔搶了侄子的皇位,殺戮過盛。就連誅十族都被他弄了出來。
無論功與過,在朱棣咽下最後一口氣的那一瞬間,所有的一切都隨之煙消雲散。
永樂二十二年,朱棣病逝於第五次北征蒙古途中,享年六十四歲。
廟號太宗,謚號「體天弘道高明廣運聖武神功純仁至孝文皇帝」,葬於長陵。
朱棣的時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