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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人心(二)

  午時,王柱心不在焉地吃著飯,周圍的孩童們也都顯得分外懶散。

  近些日子,幾位師長都很忙,除了早晚巡查,別的時候都不在,就連晨誦也交給了楊黃依,一個白衣小姑娘。

  她嗓門又尖又脆,背起禱詞來一點都不像誠心誠意的信徒,倒似晨起唱歌的小黃鶯,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王柱有時候念不清字,最討厭的就是這小妮子,好在吃飯時不怎麼說話,也能清靜些許。

  但他隨即注意到一顆圓溜溜的大腦袋,在黃杉們之中繞來繞去,偷偷摸摸地講些什麼。

  「這事啊……絕密,我們已經定好了計劃……相信咱們的人都能走。」

  「怕什麼……他很強,地下的怪物都能殺死,你們得信他……」

  「度殷?他算什麼?呵,就算來十個,也不是他的對手……」

  炎琥低聲在一旁叨叨,垂頭傾聽的都是稍為年長的黃杉。

  人分善惡,貓分黑白,黃杉也分為兩撥,一邊是自幼在師長照顧下,虔信神袛的黃杉,一邊是曾經的石牌奴,用見不得光的法子爬上來的黃杉。

  前者不到二十號人,成天圍著白衣轉,後者該諂媚時諂媚,低眉順眼裝作奴骨,實則早在暗中被炎琥糾集起來,為那渺茫的希望打動。

  雖然心底還嚮往自由,但這些曾經的石牌黃杉比任何人都現實,他們會自己考量利弊,沒有足夠的機會,也絕不會搭理炎琥。

  好在厲九川在地下遭遇怪物的事,被不止一個黃杉看見了,王柱更是唯一一個親眼見證奇迹的人。

  炎琥打眼一瞟就瞧見了塊頭壯實的少年,一把給他拉進人群,低聲問道:「你當時是不是看見祝公子殺怪物了?給大家說說,我講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王柱使勁點頭:「是真的!」

  他指向人堆里幾個黃杉,「二麻和高鍋子他們幾個都看見了那怪物,祝公子殺了它,還把我帶出了繭巢。」

  被指到的數人乾巴巴地吞口水,然後點頭,開始說那怪物多麼龐大,多麼兇殘,不可思議云云,把其他人說得心神惶惶。

  「你們都親眼看見他殺死了那東西?」一個面相老成的黃杉皺眉問道,他環視眾人,竟沒有一個敢與他對視。

  此人喚作石大,是除了炎琥而外年紀最長的黃杉,儘管處境惡劣,但依舊為人正直大氣,也沉下心來練過幾年武訣,小有本事。

  不說絕對沒有做過惡,但也多次在地下保過其他黃杉們的小命,向師長求饒恕免了他人罪過,甚至為了幾個年幼不知事的黃杉,頂撞過度殷,被當場毒打后,苟且求得一條性命,也因此失去了自身戰力,卻在兩撥黃杉們之中都威望頗高。

  石大見到厲九川的第一天,就知道這小傢伙身懷絕技,且跟他是一個來路。

  若說在凡人中爭強好勝,憑這點能耐是沒問題的,但要和傳承相爭,絕不可比。

  石大知道自己練得不如這祝家小公子功夫深,但更清楚武道在傳承面前何其無力,所以他不信炎琥,也不信王柱。

  炎琥瞧著他這副模樣,不由得鬼祟一笑,群龍有首,群鼠有頭,要取信於眾人,就得先取信於石大。

  就像石大了解他一樣,炎琥也知道石大的傷口在何處,這傢伙對於傳承的恐懼不來自神袛,也與師長無干,而是源於度殷。

  那雙冰綠鬼魅的「靈目」,是石大心底抹不去的噩夢!

  但炎琥以為,度殷絕不是祝涅的對手,只消擊破度殷看似強大的一面,就能使眾人心中洪水破堤,江河決口。

  如此想著,炎琥覺得時機正好,他使了個眼色,於是兩個圍著白衣討好的黃杉一前一後,跟嘰喳個不停的楊黃依竊竊私語起來。

  沒等石大發表關於炎琥不靠譜的想法,只見白衣的小姑娘滿臉不屑地走過來,一副奴才們不聽管教的樣子擠開眾人,大聲呵斥。

  「好一群黃狗亂吠!師長們不過有事要辦,你們就在這密謀些什麼?!」

  場面一時死寂,無人答話。

  她見其他白衣也瞧過來,面上頓時有些掛不住,於是眼珠一轉落到石大身上,冷哼道:「方才我可聽見你嘴裡說都哥哥的名字了,是不是有什麼壞事要瞞著我們做?在這裝聾賣啞呢!」

  但凡說其他任何一個黃杉,眾人都只會看戲,但石大本就威望十足,還被欺凌得夠慘,氣氛頓時緊張起來,而楊黃依全然不知,嘴裡還在大罵。

  「以前就聽說你跟都哥哥叫板,被廢了手腳,怎麼?還在還想被打斷骨頭,爬著給我們磕頭嗎?」說著,她上前一腳踢翻石大,自覺威風不已,「看我今天不打斷你的狗腿,叫你知道好歹!」

  藏在人堆里的炎琥再擠了擠眼睛,一個五六歲的黃杉立即撲到石大身上,擋住楊黃依的踢打,悲聲喊道:「不要再打了!都是誤會,石哥什麼也沒說!」

  石大頓時心道不妙,往常也有白衣無故欺負人,但也就是發泄一頓了事,他們這種性子受不得激,越是護,打得越狠!

  果然,楊黃依大怒,「還石哥?他算個什麼東西還當了你們祖宗不成?」

  借著修鍊兩年積蓄的丁點靈源,楊黃依猛地一腳跺下,連著小黃杉和石大同時踩出骨裂的脆響,齊齊昏死過去。

  「幹什麼!你欺人太甚!」人群爆出一聲怒喝。

  黃杉們不自覺同時起身,黑壓壓一片,竟也將白衣們驚了一跳。

  「你們想幹什麼!誰說的這話!給我站出來!」楊黃依先是驚懼,接著是惱怒,她惡狠狠地瞪著每一個人,彷彿咬他們嚼碎了吞進肚子里去。

  炎琥抬腳踹在王柱屁股上,後者嗷地一聲撲出來,頓時壓倒了楊黃依!

  路遇猛獸不轉身,途遭惡狼不露尾,楊黃依這一倒,反激起黃杉們的凶性,轟地全撲了上去,拳打腳踢!

  「都給我住手!」

  看戲的度殷再不能袖手旁觀,只得衝上去揪住一個打一個,很快將楊黃依拖了出來。

  只是她臉上已經遍布青腫,號啕大哭,「都,都哥……嗚嗚嗚,替我報仇,給我殺了他們!嗚嗚嗚!」

  度殷眼珠泛起螢綠冰涼的光華,並不熾亮,卻也足以彰顯他與眾人的不同。

  眾黃杉這才心底發冷地後退,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方才都有誰動手,自己站出來。」度殷拍了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楊黃依,遮掩住眼底的嫌惡之色,「再不出來,所有人打斷一條胳膊,割掉舌頭,剜一隻眼睛,你們知道該怎麼做吧!」

  黃杉們頓時騷動起來,炎琥則偷摸溜到一側,不停地沖蹲在柳樹根上嚼果子的白衣小童使眼色。

  厲九川瞧著炎琥鋪墊好的這一幕,多少有點佩服他玩弄人心的本事。

  度殷不耐地放開手,朝人群邁出一步,黃杉們緊張不已,甚至開始你推我搡。

  「是你動了手,還不快出去?」

  「放屁,你先打的,你跳得最高!」

  「你們動手打了人,別害我們,快滾!」

  「我沒有!我才沒動手,別推我啦!」

  「……」

  眼瞅著度殷越走越近,人群慌亂之下,一個敦實小子被好幾人同時推了出來。

  「是他!」

  「對,就是他先動的手!」

  「就是就是,都是他做的!」

  王柱傻愣在原地,渾身像篩糠似的抖,他試圖擠回人群,但又很快被推了出來。

  度殷見有人當了替罪羊,便也放緩了腳步,這種事,倘若每個動手的人都被推出來,反而不好辦,要是推出一個來,只消殺了解氣,師長也不會說什麼。

  王柱也像知道自己的命運似的,哭叫著往回擠,卻見眾人冷漠異常,令他肝膽俱寒。

  「石大!石大!救我啊!」王柱又是磕頭又是求饒,更惹的度殷不滿。

  而石大這會也在劇痛之中醒來,他早已磨練得何等精明,看見這副場景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倘若還是當年武道初成,筋骨未損的自己,也許還會為王柱說句話,可方才那一腳徹底讓他清醒,凡人,終究是鬥不過那些怪物!

  石大閉上眼睛,默不作聲,一些還心懷期待的黃杉們也落寞不已,今日他保不了王柱,明天也就保不了自己。

  人心在這一刻,離石大遠去。

  度殷伸手點向王柱腦門,儘管只有薄薄的一層靈源覆蓋指尖,也足以刺破金鐵!

  啪!他胳膊突然被踢得高高抬起,關節以一種非人姿態反折過去,已是斷得不能再斷了。

  厲九川單手撐著地,收回朝天踢的腿,接著一個翻身,凌空鞭腿,狠狠抽在度殷脖頸上,直叫這廝兩眼反白,連喊出聲的機會也無。

  然而小童動作未停,五指半屈於掌心,兩手宛如鐵虎爪,連番戳向度殷胸腹,一陣咯嘣悶響,傲慢的公子哥噗地噴出一口黑血,徹徹底底地倒在地上。

  厲九川收勢,淡淡的白煙自雙臂繚繞而上,宛如雲龍纏身,雄渾厚重。

  他沒把度殷打死,一個是沒必要,另一個是留著他,還能對黃杉們有所鉗制。

  這次短暫的偷襲,也印證了厲九川心中想法,沒有防備的傳承者和凡人差別不大,即使度殷和傳承者還有著相當距離,但僅僅是那雙發光眼睛,就足以讓厲九川感到不安。

  對於威脅,無論強弱,他都必須以獅虎之力搏兔。

  因為傳承的詭變會令宿主的實力極為不穩定,一旦出現意外,都可能招致最惡的結局。

  這一次,他輸不起。

  「謝祝公子救命。」

  王柱吞了口唾沫,只覺得恐怖如鬼怪的度殷,在祝涅面前,弱得像只小雞。

  「我沒救你,你是自救。」厲九川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王柱微怔,繼而大悟,當即伏身叩首道:「公子心懷仁善,大恩大德,王柱永生難忘,願聽公子差遣!只求,只求公子不要放棄我,帶……帶我走!」

  說到最後幾個字,王柱幾乎是瑟瑟發抖,生怕自己的言辭招來神靈不滿,讓怪物蹦出來吃了自己。

  然而不光沒有發生什麼事,剩下的黃杉看厲九川的眼神也全變了,原本屬於石大的崇敬仰慕,大都重新依附在這個猶如天降的白衣身上。

  對炎琥的話,眾人更是信了六七分。

  不談厲九川究竟實力如何,單是他願意出手幫黃杉,就是天大的佐證!

  從所有孩童來到這裡的第一天起,他們就被分為三六九等,白衣高高在上,黃杉勉力苟活,石牌生死不論,從來只有高人一等的踐踏下等,沒有白衣還幫助黃杉的例子。

  就如同石牌奴篤信黃杉的強大一樣,黃杉也打心底認為白衣乃天人。

  一個能輕鬆打死同類的白衣,實力自然無需多言,哪怕他是偷襲,是暗中出手,哪怕他卑劣無恥,但只要願意帶大家離開,他就比神還要神,比聖還聖!

  厲九川的眼神落到其他白衣身上,楊黃依獃滯地站在原地,仍然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幕,但隨即就被王柱打倒,敲昏了過去。

  有人帶頭,剩下的黃杉也蠢蠢欲動,趙岩急忙表態:「度殷近些日子一直在找我麻煩,我是絕不會幫他的!」

  說完他就往屋舍里跑,頭也不回。

  小胖子成適大喊道:「我什麼也沒看見!」

  尖嘴猴腮的付祿捂住眼睛,「我也一樣!我也一樣!」

  廖飛雪在角落嘿了一聲,「我才懶得管閑事。」說完擺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反倒成了白衣里最不可能告密的人。

  厲九川也無所謂他們給師長說些什麼,但憑王柱的言辭,只是個主僕的效忠罷了,倒霉的度殷也是惹惱了自己,這只是白衣之間相互打架,爭奪黃杉們的指使權而已。

  接下來,只需要讓度殷和楊黃依傷得「說不了話」,就沒人能影響他們的計劃。

  就算萬一有人不開眼,厲九川也有的是法子,治這些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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