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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小雨(四千)

  大夫子都料錯了!

  跂踵七腦海里閃過這思緒,原來禁地二字並非沒有意義,更不單隻是威懾性的稱謂。

  禁地真的能禁止敵人的神通、傳承乃至法則,已經到達了不可知的層面。

  如果說的偉力沒有帝種參與,跂踵七打死也不信。

  她此時已經放棄掙扎,任由自己朝著無盡的黑暗下沉。

  禁止上浮已經成了這處半真幻境的規則,只要身處此地,就不能違反。

  好在憑藉傳承者的強大體質,她依然能在水中活上幾個月,如果不需要面對敵人,她甚至能活上數年。

  周圍全是幽寂黑暗的潭水,她下落了許久也不曾碰到底,這給了跂踵七思考的機會。

  如果厲九川強大到可以隨意禁神通,禁飛,禁浮,禁走乃至禁生死的地步,那麼自己為什麼還沒有死呢?

  而且他展開幻境時的說法也很奇怪,真幻——寒潭禁地,所謂真幻難道是自己猜測的那樣,屬於更上一層的體兵境界嗎?

  ……雖然還不能確定他的帝種傳承究竟是什麼,但能讓小小食種改變到這等地步,難怪所有人都想奪走它。

  可食種再怎麼強,也只是最差的下位傳承,不可能厲害到無敵,厲九川的破綻,究竟是哪裡呢?

  正想著,跂踵七忽然感受到上方有一道冰冷的靈源氣息正飛速接近,她立即吐出一口疫毒,被污染的潭水在靈覺感知中像烏雲那樣籠向來者。

  而追來的厲九川稍稍一頓,竟不退反進,哪怕毒水沾身,也要加速追上敵人!

  跂踵七猛地睜大眼睛!

  厲九川遲疑的瞬間依然在下沉,半點上浮的跡象都沒有!

  她的疫毒雖然厲害,但只需退到寒潭之外,繼續對寒潭施加禁則,她死在這裡是早晚的事。

  而且在這狹窄的水域遭到疫毒襲擊,除了上浮撤離,就沒有了其他躲避之策,而厲九川就算不向上游,也總該懸浮一瞬。

  這說明,寒潭禁地的禁則同樣對厲九川有效!

  只怕是從他開口的那一刻,這半真幻境或者說真幻之境,已經獨立於他存在了。

  所以寒潭才能一直存在,而他也同樣受到了寒潭禁則的約束!

  而厲九川這麼急迫地想除掉自己,他的狀態恐怕也並不好,應該是受到自己進攻的影響了。

  她現在最有力的攻擊就是,一直在釋放、從未停下過的,疫毒!

  如果不是在深潭之中,跂踵七此時簡直能毫無女子姿態地大笑出聲。

  原來這個所謂的帝種依然只有食種的肉身,會被疫毒污穢,也同樣受到禁則的牽制,那麼接下來,只需要在這裡殺了他,她就能脫身了!

  辮子少女自長發上扯下一把細絲,單手一甩,堅韌的細絲頓時纏成一條繩鞭。

  不就是武鬥嗎?深潭之中雖有壓力,但白玉京的武鬥課,絕對超過所有人的想象。

  只要不在神通上被徹底壓制,跂踵七認為自己必然能擊殺對方!

  ……

  水鏡之外,魏王府高樓之上。

  厲九禾吃驚地看著完全不一樣的,心中卻是擔憂孿生兄弟的處境。

  傳承者從來沒有突如其來的變化,如果有,那一定是付出了代價,不知九川付出了什麼才讓半真幻境變成這副模樣。

  魏王爺皺眉道:「禾兒,你的半真幻境也能像他一樣嗎?」

  「不能。」厲九禾搖搖頭道:「的確有一定的拘役之力,但做不到像他這樣。」

  魏王眉頭稍舒,「做不到反而是好事,否則大樂的冉遺傳承就這麼倆個,有些人為了禁地之力,恐怕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這是怕厲九禾被覬覦,畢竟有的是剝奪傳承種的法子。

  「就算有人想對我們不利,海事府也不會幹看著的。」厲九禾憂心忡忡地道:「我只是擔心九川,畢竟有先前的例子,雲海山肯定不止一個體兵。」

  「怕什麼。」魏王神色怪異道:「這鳥兒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我不是擔心這個,九川的兵器課是甲上,只要沒有神通壓制,他自然會勝,我是擔心那些人圍攻他。」

  提到「圍攻」二字,厲九禾又想起她當年廿三戰差點陷落在雲海山,就是因為被圍攻。

  傳承者的戰鬥,一對一就是一對一,但二對一就不是二那麼簡單,而是三,甚至是四對一的效果。

  畢竟諸多傳承能力詭譎,令人防不勝防。

  水鏡的畫面一陣晃動,幽深的水中景象能看見四顆「星」,一半青藍,一般橙黃。

  青藍星點疾速又兇悍,幾乎拉出道道光焰,橙黃星點閃閃爍爍,數次黯淡得讓人險些找不見。

  這是倆人動用靈源時,顯化在眼珠處的異象。

  魏王看著看著,忽然嘶地一聲。

  只見厲九川鐮刃護臂上纏著跂踵七的繩鞭,一個擺錘砸在對方腦袋上,硬生生把對方脖子砸成了麻花。

  緊接著又是連串的重拳,又快又沉,每一拳落下都能看見跂踵七後背對應的位置狠狠地凸起,不用想都知道必然是連骨頭都打得粉碎!

  水鏡里打得兇殘,即使大部分傳承者都行過生殺之事,可看見跂踵七挨打的場景,也覺得一陣生疼。

  白玉京書院的道人們反而沒什麼表情,彷彿挨打的只是陌生人,不是他們學子似的。

  言寰瞧著也覺得有些不自在,他向來喜歡柔弱的姑娘,後宮多得是妃子,哪裡見過這麼狂暴摧花的場面?

  「他就不能直接殺了嗎?」皇帝終於忍不住道:「海事書院好歹是大樂顏面,雖然戰場殺生是必然,但不至於這般虐待……」

  「因為殺不掉。」

  付夫子和慶離同時開口。

  「食種殺災種,就像地上的螻蟻想殺大象一樣。

  有的蟲子很厲害,它佔了先機,咬一口就能讓大象疼痛至極,可大象不會死。

  只有不停地咬不停地咬……一直咬到力竭,咬到大象再也活不成,它才能真正地殺象。

  否則一旦給了大象喘息的機會,一腳就能把蟲子踩死了。」

  付夫子慢吞吞地說完,眼裡滿是可惜之色,「但凡是個異種,也不至於要用這種法子殺人。」

  慶離盯著水鏡,「厲九川看似佔盡優勢,先發制人,實則步步都踏在懸崖邊上。

  如果跂踵七能用神通,上位傳承壓制,厲九川死;如果跂踵七能飛,脫離潭水遊走戰,厲九川死;如果跂踵七的傳承不是見效稍慢的疫毒,厲九川也死。

  哪怕現在厲九川的拳頭稍微慢上幾分,讓跂踵七能和他打到勢均力敵,他還是死。」

  皇帝聽得愈發不解,「怎麼勢均力敵也還死?」

  「你佔盡先機,還和敵人勢均力敵,你不死誰死?別忘了厲九川只是食種傳承,抵擋不了疫毒的!若在被疫毒侵蝕入骨前,還沒有殺死跂踵七,他就危險了!」慶離篤定道。

  雖然之前這位海事府府主和書院前院首沒猜到厲九川的底牌,但以他們的眼力,又怎會看不出真正的戰況。

  厲九川形如魚鰓的側臉帶出一串氣泡,夾雜著不易察覺的血水,和充斥著疫毒的潭水混為一體。

  他看似輕鬆地躲過跂踵七毫無章法的利爪,又一拳狠狠砸在對方腦袋上。

  眼看她頭骨深陷,但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隆起,連之前被打出的傷勢也在飛快地恢復。

  斷裂的骨骼在靈源勾勒下瘋狂癒合,受創的內臟迅速長好,撕裂的皮肉眨眼間便彌合如初。

  直到厲九川動作終於變慢,她也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能出手反擊。

  跂踵七起初真的沒想到自己打不過,簡短地過了兩招,挨了險些致命的三拳,她就知道自己絕不是這人武鬥的對手。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是煎熬,以災級傳承強大的自愈之力對抗食種這螻蟻的撕咬。

  厲九川再次掄出一拳,為了讓力量達到能傷害災種傳承的地步,已經被疫毒侵蝕頗深的他,不得不降低速度來蓄力。

  跂踵七當即將雙臂護在腦袋前,一層堅硬的骨質強行被她催生出來,做以粗淺的阻擋。

  咔!倆人同時聽見骨頭斷裂的脆響。

  跂踵七低頭,看見自己被打穿的臂骨,以及厲九川明顯斷裂到誇張角度的胳膊。

  她那張被錘得稀爛的臉上頓時扯出一抹扭曲的笑,然後雙手掐住對方斷臂傷口,沒等她發力,厲九川已經一腳蹬在她腦袋上,手臂像被腐蝕的朽木般扯斷,噴出一蓬灰褐變質的血水,在深潭中絲毫不起眼。

  疫毒已經侵入骨髓了!

  厲九川將鐮刃鎖鏈夾在雙腳之間,用力向外拔,了。

  之前的撕打中,跂踵七將兩件武器都卡在她骨頭血肉里,防止厲九川奪走武器殺死她。

  若說起初厲九川還不在意這些,而現在,他的確到了不得不藉助武器才能將她殺死的地步。

  用腳拔出鎖鏈也是防止會不小心扯掉另一隻胳膊,厲九川此時已經在疫毒的侵蝕下趨於麻木,以至於斷臂都沒什麼痛感。

  拉扯數次后,除了傷到了跂踵七的皮肉而外並沒有什麼用,反而讓她利用碎裂的斷骨,彌合成網,死死卡住了厲九川的鐮刃。

  後者見狀,抬指一勾機括脫開護腕,迅速抓住纏繞的繩鞭用力扯出!

  冷不防之下,跂踵七自己卡得並不那麼死的武器頓時被厲九川奪走。

  孩童身形一動,靠近了因為瘋狂自愈而不成人形的跂踵七,他一腳踩住對方胸膛將之壓在潭底,獨臂迅速在她脖頸纏繞數下,死死勒緊!

  戰鬥到這裡,堪稱殘酷的場景已經讓一些人忍不住吐出來,不少傳承者都看不下去,甚至生出為什麼會有這種戰鬥的荒謬感。

  難道生存這件事,非得以人與人之間的廝殺來決定嗎?

  青藍的眼眸黯淡得像熒光,他的髮絲像煙霧那樣飄舞,脫離,他的面頰像被銹痕腐蝕,斑駁墜落,他的手臂露出蒼白的骨骼,便用牙齒叼住繩鞭,依舊一點一點,穩定地施加絕望的力量。

  自愈到畸形的怪物雙眼暴凸,淤紫的血管一根根浮現在才長出的皮肉上,掙扎逐漸變弱。

  跂踵七在絕望中失去了理智,一會想推開他的腳上浮,一會想拔出骨肉中卡住的鐮刃殺死他。

  但厲九川即使腿腳被掰斷,她也不曾上浮半分,卡住鐮刃的骨網太雜亂,太堅韌,她連拔出來的力量都已經失去,更無法殺死敵人。

  於是死亡就這樣靜悄悄地降臨,不聲不響地奪去一方的性命。

  厲九川終於鬆開手,他張了張嘴,幾顆帶血的牙齒飄了出來,俊美精緻的小臉也早在疫毒腐蝕下變得猙獰可怖。

  「寒…潭,禁……」

  他一字一字地咬出,開合雖聽不見聲音,但仍能讓人看懂他的口型。

  「禁……沉……」

  「沉」字出口瞬間,厲九川驟然上浮,像是被釣起的魚兒,啪嗒飛出水面摔落在地。

  他張大嘴,惡狠狠地吸了一口氣。

  周身的寒潭景象在緩緩消弭,充斥雲海山的水德靈源飛速聚攏,被他貪婪地吞噬。

  爛瘡彌合,紅斑消散,骨肉痊癒,幻境徹底消失之際,厲九川也終於喘過氣,恢復了原貌。

  至少,表面看上去恢復如初。

  水鏡外,白玉京大夫子抬了抬尾指,一旁有人收到示意,不動聲色地捏碎一塊白玉。

  白玉京的道人們之所以不生氣,是因為他們有手段通知學子們,何時可以圍殺厲九川。

  只要他死,一切犧牲都值得。

  但接下來的一幕,頓時讓他們撕破了所有表面的平靜,憤怒到起身掀案!

  隨著幻境的消散,地面不光躺著厲九川,還出現一坨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的畸形怪物。

  而厲九川藉助靈源癒合表面傷勢后,並沒有急著離開,他緩緩走近那具屍體,抬指輕鬆地劃破其丹田。

  裡面除了血肉,本是空空如也,但隨著厲九川雙指虛捏,一道奇異的影子忽然出現在他指間,迅速凝實,變成一顆圓溜溜、黃澄澄,看起來質感柔軟的丹丸。

  他當著「茫茫霧海」的面,輕巧地捏著這枚蛇膽似的丹丸,放入嘴裡。

  末了,厲九川朝著一片發出嘈雜聲響的雲霧緩緩地笑了笑,眉溫眼潤,漆黑的眼珠卻半點情緒也無。

  「看吧。」他說,「以弱勝強就是這麼殺的。」

  「天宮金丹的味道還是這麼香。」

  說完,白茫茫的天空落下小雨,絲絲縷縷,將他身影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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